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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FOU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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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羽听到远处传来的吵闹声,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已经开始了吗?
从酒店出来后,他便一直向江陵的边境赶路。然,到了手下报告的地点,他面前却只是空空的庭院,好象已经被发现了啊!怎么会这么安静?他摸了摸藏在衣角的碧玉刀,先定住了神。
就算被发现,也不可能消失地这么快,也许这并不是北辰苑。那么,它会在哪儿呢?
庭院附近长满了芦苇,这里的一切分明与江陵的建筑格格不入,很显然,敌人就在附近。更何况,江陵除山庄以外的地方向来热闹非凡,怎么可能如此清净?
他又向反方向走了几步。没有任何建筑——他第一次发现原来江陵可以有这么大,走上几天也无法从南走到北——不可能,他总觉得不对头。
忽然,背后传来了马蹄声,有人!
他转身向前一步一步地移动着,摒住呼吸——但是没有成功,因为他发现前面原本空荡荡的庭院居然一下子塞满了人,不,不可能!
突然,有人在他身后轻轻笑道:“既然来了,还请韩大哥进苑一坐吧!”回首,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有着贵族气魄的男子。他朝韩羽举起了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那液体,是如血般的腥红色!
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一丝恐惧,他没有说话,径直走进苑内。周围的人都静静地看着他,面无表情。最前方,他终于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也是唯一一张微笑的脸——你是,倾邪!
“你好,韩大哥。”
“你果然是星月教的。”
“那么韩大哥呢?是江陵山庄的人吗?”
“是又如何?”
“我们的敌人,只有江陵山庄——若韩大哥不是,我们还可以好好谈谈。”
“谈什么?就跟你们这群人不人鬼不鬼的邪教教徒?”
“邪教?呵呵……倾邪听说,韩大哥的师父是五年前死的?”
“那又如何?”
“不想报仇吗?”
“什么意思?”
倾邪展颜,那一笑,韩羽竟也无法抵挡——倾国倾城,虽然他从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什么真正的红颜一笑,但现在,他已经丝毫不能动弹。
“带你家少爷来吧,我想和他做个愉快的交易——你不也希望水寒能早日报仇吗?我来只是想助你一臂之力——”
“你有什么意图?”这样的话脱口而出,已经是他作为剑客的本能。
倾邪却挥了挥衣袖:“再见吧,韩大哥。”
全部,消失。
原来,他竟落入了敌人的幻术中。酒店的角落,一个男子淡淡地拍了拍手,转身隐入了人群中。韩羽只看到了一个依旧散发着贵族气味的背影。
居然会有这样的人,让他在没有一丝警觉的情况下就受到了生命的威胁。
“静渊大人,您终于到了!”
“暮迟啊,什么事这么紧急?”
“静渊大人是知道四雄故事的吧?能不能和晚辈讲讲呢?”
“就这种事吗?就让你手下的人打扰我休息,硬把我拽来——咦,这个,这个很象,一个人啊!”那个神情悠闲的人静下来后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了碧水寒一番。
“正如大人所见,这位是碧楼主之子,碧水寒。”
“呵呵,没想到都这么大了,我还以为就是天汐呢!——你已经不记得我了吧,水寒,当初我还哄你睡过觉呢!”
碧总管的脸红了红,可是依旧对面前这张脸毫无印象。
“既然四雄的后代都要求了,我就先讲一些好玩的事吧——不要指望他们是什么仇敌关系啊,小伙子,当年那四个人,可都是兄弟般的关系呢!就算不是四雄,也有三雄……”
“大人?”
风清辉,水涵空,碧天汐,江烬义,被称为“四雄”已经是后来的事情了……
江陵山庄上一任庄主病逝,于是他的长子成为了新的庄主。那时侯,江陵山庄的地盘还很小,甚至还未越过湮江,自然也没有在意到,在暗河以北的中心地带,紫溟山上,有一位年轻人不知何时创立了一个新的教派,星月教。
生活在山脚的人们都说,那个教主有着神一般的力量,是任何人都无法超越的——这种话很快就传到了新任庄主耳里,庄主自然不服气,说要会会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这个庄主虽然是老大,性子却很急躁。他有个年龄相仿的弟弟,弟弟劝他要先巩固自己手里的力量,哥哥却不以为然。很快,庄主因和星月教教主过招,不敌而死。于是弟弟又代替哥哥坐上庄主的位置,并不再理会紫溟那边的事情。
“那便是家父吗?”
静渊瞪了江暮迟一眼,轻微地点点头——不要打断我的话嘛,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不懂礼貌啊!
“抱歉,我会注意的。”
那时在苍梧山附近也有一个很年轻气盛的人,于是只身去找星月教教主。他过了暗河,却没有打听到消息,因为整座紫溟山都被封锁了。于是他住在一个小旅馆里,平日就在附近的森林里练剑。
有一天,他正随剑而舞,忽然听到悠扬的箫声。最初那旋律是随着他的动作抑扬顿挫,但慢慢地,年轻人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跟着旋律加快了速度。渐渐的,他已经不能控制手中的剑——停下来吧!
他听到有人说话后,便停了下来。那个人突然就到了他眼前。
“是长生剑吗?你使得很好啊——但是,长生剑是要配上那回眸一笑的,你不晓得吗?”
年轻人看到的是一张俊美的容颜,不知不觉,手中剑已被夺!
夕阳西下,晚霞从山的那边映在这一人一剑上。那是一幅让他今生今世都只愿沉醉于其中的画卷。可是这还不是最后,因为那回眸一笑,居然让他产生了一种怪异的想法——他要永远拥有这个人,天涯海角,至死不渝!他要把自己的一切献给这个人,乃至是三生三世的情缘,性命……终其所有,换得那个微笑。
在座的人无不动容,即使是刚刚从曲府回到山庄的云萦纡,同样被这个故事吸引了——
可惜啊!当他痴痴地跟在这个人后面时,他突然意识到,这个人,又在瞬间散发出了只属于男人的风采——他一生的世界观全部毁灭。
忽然,他们听到有婴儿啼哭的声音,那个人只一闪,回来的时候,怀中便多了一对已甜甜睡去的双胞胎。
“这个……是你的孩子吗?”
“不是的,”那个人微微蹙眉,“我不认识。”
“那你要怎么办?”
“带回山。”
“山?”
“恩,小兄弟……你要一直这样象只小流浪狗似的跟着我吗?”
“啊?”年轻人顿时手忙脚乱,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叫什么?为什么会从苍梧来到紫溟?”
“我,我叫水,水涵空。来这儿,来这儿,是为了,是为了——见你。”
“啊?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不知道。你,你是谁——”
那个人在上山之前忽然很小心地把面蒙了起来,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
“风清辉。”
静渊看到面前的这些人都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似乎突然从童话故事里清醒了一样,很快就恢复了理智——若是当初水涵空也能这么快地其实到错误的话,就不会有后来的悲剧了吧?可是他却没有选择回苍梧,而是留在了紫溟。
后来,水涵空就跟着风清辉在紫溟山住了下来。一次在出游的时候,他遇到了错误的袭击,差点丢了性命,却也因此结识了碧溪楼楼主碧天汐。他把碧天汐介绍给风清辉,因为在习武方面的志同道合,三人结义成了好兄弟。当然,碧天汐因为还要主持碧溪楼的事情,并不经常呆在紫溟山。
再后来,江烬义,碧天汐,水涵空也都有了自己的孩子。因为碧水两人一向要好,便订了娃娃亲——
“你是说星月教的祭司大人就是水前辈的女儿?”
“是啊,很可惜,你没能和她在一起——当初,令尊可是很喜欢那个女娃子呢!又聪慧又可爱。整天都要黏着风清辉给她讲故事——”
“那么,为什么后来水前辈没有把女儿嫁过来?”
“恩……不说了,我讲得累死了!以后等我高兴的时候,说不定会告诉你——我回神郡了!不要再来打扰我睡觉!”
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外面天已经暗了下来,年轻的庄主深深呼了口气——
“情况就这些吗?那就先散了吧,明天一早再到我书房来制定下一步计划吧——”
“是,属下告退——”
“萦纡,你稍等一下。”
屋子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蜡烛默默地燃烧着,紧张的气氛烟消云散,一簇簇的烛火不经意间,就衬出了一个温馨的空间,很适合去回忆一些东西。
“这三年来——能不能告诉我,你做了什么?”
“很重要吗?”
“我,只是希望,多信任你一点。”
多信任我一点?江暮迟,你会后悔的啊……护法迟疑了片刻,转身对着窗户,暮迟看不见他的脸。很久,很久,他忽然叹了口气,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遇到了一个女子。”
“女子?那么她现在……”
没有等他问完,护法却摇了摇头,异常挑衅地问了一声,“你很喜欢听故事吗?庄主,我们都忘了你还是个孩子。”
“对不起,我不是想干涉你的私事——你可以走了。”
云萦纡终于还是缄口不言,似乎嬴了——但他清楚,这个问题一出,他之前做的一切都白费了,不论是对青魑的监控,还是暗中将曲长老灭口——庄主已不再信任他,而他也无法为自己辩解。这一回,不会在江陵待很长时间了吧?最后一次了,只用把最后一个任务完成,不过——这个静渊大人,究竟是谁?
韩羽在回碧溪小楼的路上,告诉了碧水寒在酒店真正发生的一切。庄主面前,他只是回答“中了对方幻术,没有获得消息”,但是,潜意识中他已经认为,或许与星月结盟确实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在听到“倾邪”这个名字的时候,碧水寒瞳孔收缩了一下。
门窗关好,一片漆黑,他需要好好静一静——听到我说“去了再看吧”,韩大哥一定很来火吧?可是,万一星月教就是我的仇人呢?怎么办?为什么静渊大人会很肯定家父和星月教的哪个什么鬼教主是好兄弟呢?
看样子,庄主已经确定星月教就是刺杀江前辈的幕后主谋,那么我呢?五年里居然什么都没做!居然至今都查不出仇人是谁——怎么会这样!这样子,还能不能见到水霖呢?她还活着吗?我居然,都无法尽到一个哥哥应尽的责任,对谁都……对不起。
突然就想起了很久以前就去世的母亲,母亲笑起来真是好美啊——虽然身患恶疾,甚至很少离开房间,风不能吹,雨不能打。仿佛一朵睡火莲,一生短暂,却能被细心的父亲呵护得无微不至——母亲死的那一刻其实是很高兴的吧?因为一直以来都是父亲在保护她,不让她受伤啊!
我一定会找到水霖,让父母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五妹,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吧,这几个月,你都很辛苦……”
“是啊,五姐姐,不要再勉强自己了。我们都很难过的——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这么笑下去啊?”
“五姐?”
归海忆沙难得停下手中的活,帮着释九问,倾邪一起安慰这几天都萎靡不振,强颜欢笑的女子。
“不是的,我知道,爷爷是为了我们家死的。我很骄傲——曲府还有象爷爷这样的人,我不难过。”
“姐姐,我们去外面看看好不好?”
“也好,十五妹你就陪她出去走走,换换心情。”
“——不用了!十五妹马上还有事,我一个人去就好。”
“不行,我不放心!我陪你去!”
“九弟?”
“好了,好了!就让九哥保护你吧,我也比较放心——五姐姐,你就好好玩玩,把想说的话都跟太阳说光!”
“咦——十五妹,为什么要跟太阳说啊?应该跟月亮,跟星星!”
“喂!现在是下午,好不好!再说,月亮,星星哪那么容易见到!”
老大看着又兴致勃勃吵起来的那两个人,无奈地抱起一大堆书卷进了密室。
“你看你看,你又把大哥气走了!”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根本就是你气的!我走了,懒得理你——五姐,走吧!”
女子淡淡笑了——是啊,月亮,星星,哪有那么容易见到?啊,对了!
“十五妹,跟碧公子好好谈啊,别象以前一样又踢又打的。”
倾邪脸上红了红,默默地点点头——很长时间没见了,不知他过得好不好……不对不对,这次是任务!一定要成功!成功!
远处居然有男子的咂嘴声——“唉,十五妹居然还有象女孩子家的一面,真可爱啊……”
“——释九问!你说够了没有!给我滚回来!”
“少爷,到了。”
碧水寒下意识地握了握剑,和韩羽交换了眼神,正要进去。果然,从墙后跳出一个年轻的男子,冷眼打量了来人一番——
“苑主有令,韩兄弟,请回吧。”
碧水寒微微一笑:“正有此意。请这位小兄弟给我带路吧。”
那个青年人朝韩羽点点头:“恕不相送。”便从正大门进了苑。碧水寒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年龄真的还很小啊!
进了苑,七拐八拐,碧水寒有些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在带他绕圈子——难道还需要怀疑我吗?蓦的,碧水寒闻到一阵花香,沁人心脾。他看到了樱花树下的那一袭水红,在静静地,看着前方,神情有些茫然——倾邪!
少女高兴地朝这边挥挥手:“辛苦你了,十八弟!”
“恩。”青年人终于放心地擦了擦汗,有点气恼地走了。
碧水寒下意识地走了过去,一边看着她,一边就想起了,水寒和倾邪快乐的五年时光。
从见到的第一面起,他的呼唤就已经朝向她了,不管他如何掩饰,还是只不过替少爷喊一声“琉璃小姐”,他都只是想要让她,倾邪,那个眉宇间总是透露出哀伤的女孩,注意到他的存在。他们会大呼小叫地一同离开,欣喜地看着外面的世界。将青梅竹马的主人撂在原地,对谁都是好事。他们会趴在屋顶上,俯视着车水马龙的人流,熙熙攘攘的街道。
“水寒,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离开你,怎么办?”
“我会立刻来找你。”
“不,离开了就永远都找不到我了。”
“傻瓜,我要你一直乖乖地等我,我一定会找到你。”
“不,水寒,你要忘掉我——因为那时侯,我一定不会记得你。”
女孩的笑容依旧灿烂,灿烂成了定格。
他们两个人,一直都是相互依靠的。只要他们在一起,水寒就可以暂时忘记他失去了所有亲人,原本有一桩喜事顷刻变成了丧事,他一夜之间已经不再是“少爷”;只要在一起,倾邪就不会记得自己是个被人抛弃的孩子,自己曾经被人欺骗。但是,倾邪知道他们注定是要分开的。
——没有想到,还可以再见面。
也许,她真的无法象自己所说的,忘了当初那个会一直温柔地对她微笑,给她希望的男孩。
但是,他真的,永远都不可能找到曾经的那个“倾邪”了。
女子看着他走来,淡定的笑容里没有丝毫的犹豫或是愧疚,仿佛今日的相见与她无关,仿佛过去的年华都与她无关。她的出现,只不过是为了,一场交易。
“我听说了,你要与我们碧溪楼结盟。”
“是啊,你没有拒绝呢!”
一个白衣少女在远处静静地看着。
“倾邪,或者说,十五妹,你难道要我拒绝你吗?”
倾邪咯咯地笑了起来,水红色的轻纱在风中飘逸,仿佛那笑靥,无限娇媚:“你错了哦,水寒,我的交易才不会涉及到我呢——相反,我的交易是你。”
“怎么说?”
“碧天汐,碧溪楼的创始人。五年前加入江陵,改名为‘碧溪小楼’——这个名字很小气呀!碧楼主在回江陵途中遇刺,单留下了一个儿子,就是你,碧家的大少爷,对吗?”
“是又如何?”
“有人告诉我,你立誓在三个月内要让碧溪楼脱离江陵山庄,对吧?当然,不要怀疑你的韩大哥,他可不会对小妖精‘倾邪’说这些。”
“倾邪,你——怎么知道?”
“我不是说有人告诉我的吗?正好,我们开始的时间也差不多要到了。所以,我们愿意同你合作——让‘碧溪楼’这个名字传遍天下,并且提供给你当初令尊遇害的一切消息。如何?”
男子看了她很长时间——变了吗?可还是那么机智,无法抗拒啊!
“说吧,碧溪楼要怎么做?”
——什么!
女子发梢的清香就这么飘进了他的心中,他的双手突然被放置在一个很尴尬的位置——她拥抱他了吗?怎么会?是真的,倾邪突然就扑进了他空空的怀里,没有任何征兆就……
——很想你,很想你!
死水寒!臭水寒!
为什么那么白痴,说什么一定会找到我,最后还不是我来找你!
为什么会喜欢你?
为什么会忘了自己是谁?
为什么你偏要这么迟才出现在我生命中?
为什么不能再早一点?
为什么当初要错过你,如今却又会舍不得你?
为什么不可以让你得到幸福?
为什么你要是碧天汐的儿子?
——上天对我这么好,我却辜负了他。
若是那时侯听从了上天的安排,是不是很早就可以获得幸福?可是,我却义无返顾地失去了唯一的机会,如今已经不可能了!什么都不可能了……
真是讽刺啊——碧水寒与那个水云恨是有份无缘,如今与倾邪却是,有缘无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