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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山有木兮木有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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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歌城，大商国都，位于河、淇二水之间。杨戬与哪吒沿途玩耍数日，渡过淇水又顺着大路行了几个时辰，便至城下。商岐两地穿衣风俗不同，二人乔装一番，混迹在百姓中入了城。
商纣帝辛昏庸无道百姓积怨，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朝歌到底是一国之都，城内车水马龙，仍旧一派繁荣景象。
商王宫殿于朝歌城正南。宫殿盘郁，楼观飞惊，高墙危立，固若金汤。匆匆一瞥，奢靡之气便可见一斑。
哪吒冷笑道：“如此建制，怕是师尊的玉虚宫也比不上。”
“是啊，”杨戬随之一叹，“如此奢侈，不知要征多少劳役赋税，死多少人。可怜四方百姓，一朝离乡入王城，尸骨作尘无人收……”
正说着，便听“啪”的一声脆响！
二人回头，正瞧一商兵的鞭子落在倒地的老者身上！原是一队强抓劳役的商兵从此经过。苦役浩浩荡荡数百人，牲畜般被绳索捆成几串，稍稍走得慢些便会落得一身鞭伤！
左右百姓见此情形，纷纷惊恐回避。
“今日已是第三批了，这样抓下去，各地壮丁早晚叫抓完……”
“赶紧叫自家娃娃避一避吧，这种抓法，不知哪一天便要抓到城里来了……”
哪吒目睹如此惨况，痛心疾首恨恨摇头：“躲了儿孙，躲不了老叟。避得了一时，避不过一世！”
“师弟说的不错……”杨戬知他心性，温声劝道，“只有解了西岐之忧，破那独眼噩兆，匡扶圣主明君，天下百姓才有安居之望。我等重任在身，当以军务为上，在朝歌所见所闻切莫太过积虑才是。”
“我知道……”哪吒撇撇嘴，纵然心中不快，然而临行前子牙早有交代，诸事皆需问过杨戬，不可莽撞行动。
见他心事重重，杨戬笑道：“你该是没到过朝歌吧？既然难得出来，你我一同逛逛集市如何？朝歌集市有不少别处没有的小食和新鲜玩意儿。”
“真的？”哪吒两眼一亮，满面愁云果然消散，“好啊好啊！”
待到商军队伍走远，杨戬领哪吒穿了几道巷子，便是朝歌最为繁华的街道。商贩沿途叫卖，客商来来往往甚是热闹。
哪吒见他对朝歌如此熟络，讶异道：“杨师兄，你从前来过朝歌？”
杨戬将稷糕与盐梅放入他手中，笑答道：“少时四处游荡，曾在此停留过些时日。”
“游荡？”
“是啊，那时还不曾遇到师父，也未曾想过有朝一日得入仙门。”杨戬抿了嘴，昔日与恩师相遇的情形依旧历历在目。若非玉鼎真人收留，现如今，他又会在哪里呢？
“原来如此，那你从前家在何处？又怎会游荡在外？”
“却不是故意瞒你，只是……”杨戬温柔地抹去那缨红唇角几颗米粒，浮起一丝笑意，“儿时的事，我一点也不记得。”
“不记得？怎会这样？！”哪吒急道。
“我有记忆之时，已是孩童年纪。那时只隐约记得自己四处漂泊……我是谁？游荡了多久？我为何在此，又该去何处？”杨戬付之一笑，温润的眸子一瞬间淡漠如水，“——我从不知晓。”
哪吒不觉低下头：“所以……你无父无母……”
“是。”
哪吒只道自己被生身父母遗弃，却从不知面前这一贯温雅的人，竟也与自己同病相怜。
二人相对，半晌沉默。
“那……那你可有问过玉鼎师伯？他老人家兴许知道你身世？”
“我问过，但师父也不甚了然。”杨戬见他为自己忧虑，柔声安慰道，“往事如尘烟，我早已不在意了，师弟不必为我忧心。”
“谁、谁为你忧心了！”那人儿被看穿心思，面上一窘矢口否认，却又低了头嗫嚅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了？若是你爹娘弃了你，你也不恨吗？”
杨戬笑着摇了摇头：“我从不曾体味骨肉天伦，又从何恨起？”
这话却叫哪吒无言以对，不知是该称赞他心无执念，还是该宽慰他，与玉鼎真人师徒之情亦如骨肉。
“师父说我心如止水不牵不挂，是世间难寻的仙才奇骨，否则以他老人家的恬淡心性，断然不会收徒。”杨戬拾起路边摊贩一枚莲花白玉冠，出神起来。
只是……他心中一片波澜不惊，自那一朵红莲入水，便再也不复平静……
又在集市上闲逛了一会儿，二人正瞧见一茶栈立于岔路口。此处是商军与王庭出入朝歌的必经之途，来往百姓客商皆在此歇脚，正是监视商军动向，打探消息的好地方。
两人各要了些茶水，便在一不起眼的墙角临街而坐。
“哪里是我胡说？我家有个远房表哥，就在王庭当差。昨日才得的消息，朝歌军队在西岐大败而归，听说请了仙家相助都没能得胜！”
杨戬与哪吒一听到西岐二字，立时竖起耳朵来。
“真的假的？有仙家助阵怎会兵败？”
“你们有所不知，西岐也是有奇人异士的！听说那西伯侯姬昌乃是圣人托生，自然有仙家暗中护佑！”
两人听闻此言，默契地相视而笑。
“我也听说，西伯侯待人宽和爱民如子，现而今不少人都去投了西岐！”
“我看西岐此仗得胜，八百路诸侯怕是要跟着蠢蠢欲动了……”
话音未落，身后刀光剑影一起一落，鲜血四溅，那人一颗脑袋已掉落在众人之中！
众人齐声惊呼，只见身后一戎装的商军将领正骑于马上，手中一柄长刀仍在滴血！他身后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尘烟里，黑压压数十万大军早已整装待发！
“大战当前，妖言惑众者，立斩不赦！”
一众休憩的商贾百姓吓得四散而逃，只剩墙角那二人纹丝未动。
那将领觉得稀奇，正欲下马呵斥，忽听身后一苍劲浑厚老者之音道：“前面发生了何事？”
“回禀太师，市井游民妄论朝政祸乱人心，已被属下就地正法！”
“好。”一道漆黑压抑的阴影投下来，“再有动摇军心者，无论官民一律处决，不必再报。”
一律处决？！杨戬听得心中大惊，抬起头来。
黑云般的商军队伍左右推开，一墨麒麟形如猛兽稳步而来，背上驮了一戎装老者，貌逾古稀银须华发，气度凛凛威仪肃杀。身披王家金银甲，飞凤盔顶坠珠花。双鞭一落平天下，八百英候化尘砂。
烈日之下，一枚天眼赫然立于额中央。逆光望去，正如那梦境之中的巨眼，当空俯瞰！
——竟会是他！
那独目四下巡视，整个朝歌便如蒙上了一层阴翳，顿时万籁俱寂人畜无声。
一贯从容不迫的杨戬，心中也不由一紧。
闻仲……
那墨麒麟所驮不是别人，正是殷商三朝元老，先帝托孤重臣，只身便可独守一壁江山的闻仲闻太师！此人乃是截教碧游宫金灵圣母得意弟子，道行了得法力无边！殷商岌岌可危得以苟延，全仗此人坐镇！
万万想不到，此番对阵竟会是闻太师挂帅亲征，当真是大大不妙！
杨戬心中不安，那天目竟似察觉了异样，向他二人扫来！
哪吒入道时日短不知闻仲大名，更不知他额间独目可辨真身。但见杨戬神色大变，便觉心中疑惑，不知那墨麒麟上的是个什么人物。
未及发问，那戎装老者早已随那天目向他二人喝道：“何人在此逗留？”
哪吒方要抬头，便觉迎面日光骤然黑了下去。唇上微微一软，两道鼻息正落在自己下颚上……
——这是！！！
哪吒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