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五章 抓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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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林昱南牵起手时，心里还在想着在其他人面前怎么才能表现得更自然一点，结果还没等他想好，刚一踏出门口，就被扑面而来的一片金网织造的海域狠狠地震慑住了心神。
那片铺天盖地涌过来的金色海洋，宛如一张织金巨毯，差点没能让他掩饰住自己脸上的吃惊，虽然及时反应过来强自稳住了心神，但还是忍不住呼吸一窒，脚步十分突然地顿住了。
他曾经见过黄昏时的海，那时的海刚从一场风暴之中平息下来，天光乍开，暖融的橘红色细碎地散落在粼粼海面之上，让他从匮乏的形容之中挑挑拣拣了半天，才勉强翻出来一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除此之外，便只能用单单的“好看”来形容了。
他也曾见过夜晚的海，在格外明亮的月光之下静谧而浩瀚。它无垠的身躯日复一日地隐没在黑暗之中，直到有一天，一条名为林远舟的鱼从他的心里跳出来，瞥见了他的全貌。
随即便觉终年围绕在自己周身的，不是海水，而是一望无际的孤独。
这两种模样的海景都给他带去过别样生动的情绪，也给他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影响。
但比起此时眼前那一片无穷无尽的金色，前二者似乎都稍逊了一筹。
浮光跃金的海景将之前对这片海域所有的刻板印象悉数抹消，真正地让林远舟知道了何为震撼。
甚至一时之间都没能想到词句来形容。
他此刻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果真是个彻头彻尾的俗人。
什么墨黑月白湖蓝，什么茜红鹅黄柳绿，都比不过这片纯粹至极的金来得让他心动。
恨不得立即扑过去啃两口测试一下硬度。
离他最近的林昱南自然没有放过他这一瞬的踟躇，但也没多想，只以为他来到外面有些害怕，便将手轻柔地放在他的头顶揉了揉，安慰道，“小远不要太紧张哦，一会儿要见到的大哥哥们都是很好相处的人，小远见了一定会喜欢他们的。”
自称叔叔却把其他人叫哥哥，林昱南十分有心机地给自己升了一辈。
林远舟勉强从面前的一大片金光闪闪的景象之中捡回了点理智，动作僵硬地点了点头，重新迈开脚步机械地被林昱南牵着走，心神却还在旁边的海色之中久久无法离开。
他目眩神迷地痴望了片刻，脑海之中再次游过一条鱼的影子。
那条金色鱼尾的人鱼让他忽然想到，若是真如他所猜测的那样，那条金色鱼尾的人鱼和先生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联系。
甚至更加大胆一些假设那条人鱼就是先生本人的话——那么先生平日里所看见的海面，是不是就是面前这幅模样呢？
——这难道，才是先生眼中的海吗？
小远舟虽然半点没有“金色人鱼就是先生”这种猜测的有力证据，却依旧忍不住这么想。
毕竟，人在黑暗之中独行久了总会需要点希冀，来支撑住自己以免在沉重的现实中被压垮。至少比毫无希望的等待要让人好过一些。
这么想的话，就可以将“揭开人鱼先生的神秘面纱”来作为自己下一步的目标，似乎就有勇气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探索发现了。
但他显然忘记了这种能力只是在目盲之时的应急备用物，正常视野下的海自然不会是这般……富丽堂皇。
说不定对方的金色尾巴也是因此而来的呢，他在神游天外之间突发奇想，自己曾在博物志上见过一种名为“变色龙”的生物，为了伪装起自己免遭猎手的侵害，会根据周遭事物的色彩来改变自身的颜色。
而那条鱼的全世界都是美妙无比的金色，就将自己变成了闪亮亮的金色，pikapika。
实在叫人妒忌。
但林远舟不知道的是，就在那本残缺的书后半段，有一种海生物也拥有这种“变色龙”的能力。
它叫乌鲗。
但由此可见在谢苍梧的悉心教导之下林远舟的审美……跑偏得有点严重。
这边林昱南一手牵着小孩儿一边努力和自家爱豆白越亭套着近乎，恨不得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和对方从天文地理聊到诗词歌赋，从白越亭的丰功伟绩夸到了衣品相貌，全程毫不矜持地保持着星星眼。
怀着一颗路人皆知的司马昭之心十分刻意地拖慢了速度，还美其名曰“配合小孩子的步伐。”
就差把自己整个人钻人家裤兜里揣着了。
白越亭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也不戳穿他慢得令人发指的速度，只在心里道这人怎么跟韩玉清一样嘴皮子这么利索，但很快便否决了这个想法。
觉得拿人跟韩玉清比，简直特别失礼。
不过任林昱南再怎么拖拖拉拉，不到二十米的走廊也很快走到了头。
三人到了楼梯处，被海景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林远舟没看见一般直直地走过去，眼看就要踩空，被终于将眼珠子从爱豆脸上挪下来的林昱南眼疾手快地一拉才停住了脚。
随后被这一拉才回过神来的林远舟，不解地昂起头看向他。
——倒是意外地符合了瞎子这一特征。
林昱南也对自己的粗心大意感到十分汗颜，看到对方一脸懵懂的模样更是心虚，但还是硬着头皮解释道：
“接下来是楼梯了哦，小远是要自己走还是要叔叔抱抱呢？”
林大医生的厚脸皮使他不会放过丝毫占便宜的机会，一口的油腔滑调叫人听了只想给他一脚。
好在林远舟在从前名为“混不吝”的先生荼毒之下早已练就出巍然不动的功力，纵使心中再怎么想要暴打对方面上也是一派镇静，一副完全适应良好的模样。
于是他肃着一张小脸伸出手指。
坚定地指向了自己。
林昱南开始预料到了他的反应，问话也只不过是嘴皮子痒痒，收到了对方郑重拒绝的信息心里也毫不意外，但还是假兮兮地故作伤心了一阵，让林远舟又十分无奈地陪着他表演了一出“被怪蜀黍诓骗的纯洁小红帽”这出戏码。
就被终于看不下去的白越亭把小孩儿的手从他手中夺走了。
顺便赏给了他一个冷气嗖嗖的眼神。
冻得他瑟瑟发抖。
简直大快人心。
之后的短短两层楼梯的行程，在白越亭冷酷无情的震慑之下，林昱南终于老老实实地闭了嘴，让三个人很快便抵达了餐厅门口。
餐厅的门虚掩着，隔老远就能听到里面嘈杂无比的人声。
这让白越亭习惯性地皱起了眉。但很快便想到今晚可能是这群人能够轻松一下的最后一晚了，才缓和了表情，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严肃。
推门进去的时候还有些犹豫，担心里面的人玩得太嗨进去之后会看到少儿不宜的东西。
毕竟手里还牵着个白白嫩嫩的未成年。
但少年眼睛上缠着的纱布又提醒了他这孩子现在还啥也看不到。
遂放下了心打开了门。
好在这一群军汉还知道分寸，只是聚在一起斗地主而已。
让假瞎的林远舟逃过了长针眼的结局。
一群人里面嚎得最大声的依旧是我们特别熟悉的朋友孙候，他趁着白越亭不在就开始放飞了自我，一边把牌摔得“啪啪”直响一边嘴里不停地嗷嗷叫。
“哈哈哈哈哈抢地主抢地主！这把老子赢定了！三个二一个大鬼！你们俩等着被我打得嗷嗷叫吧！”
“三个二带一个王！还有谁比我大！”
“卧槽宋远你他妈开挂了吧居然两个炸弹！”
旗子立得飞起的后果就是脸上被贴满了纸条，所有人脸上的纸条加起来都比不过他，和他那一脸的大胡子简直十分相得益彰。
最后终于有人受不住了，把牌往桌上使劲一摔就开始抱怨：“卧槽有猴子在还玩个屁啊赢得连点悬念都没有！也太没意思了！老子空虚的脸上也想沾点儿光啊！”
“哈哈哈哈哈猴子你是不是江湖人称‘输王之王’啊！你看看我脸上的纸条都是跟你一起当农民的时候贴的！”
“哈哈哈笑死我了猴子简直神一般的猪队友！”
宋远也不甘示弱从嘴里发射火箭炮：
“猴子还跟你当了几回农民你可知足吧！要知道我们猴哥可是连手里一把的电话号码都敢地抢地主的王者啊！”
孙候听了也不恼，十分理直气壮地怼了回去：“老子这叫有志气，你们一群人穷志短的家伙当个庄稼汉二打一有什么出息的！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光棍儿！打倒农民主义！地主阶级万岁！”
可见孙候这暴脾气的确好了许多，换做从前被这么群怼，早就跟人挽起了袖子“来打一架啊”了。
白越亭就在他喊出“地主阶级万岁！打倒农民主义！”的口号后一秒进去的。
听了这句话不禁眉头一挑，就出了声：“看来我们孙同志的志向十分远大啊，刚好我们现在无人管辖的公海上，留下了当个海皇帝绰绰有余。”
孙候听见从背后传来的熟悉声音顿时菊花一紧。
连忙转过头看向门边。
一张贴满了白花花纸条的脸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展现在了林远舟的面前，骇得他心里一跳。
心道这人怎么长得跟个布墩子似的。
布墩子就是从前他跑堂的时候用的拖布，也不知掌柜怎么想的恁大个酒楼就只放了一把，天天这边用了那边用。
有个外地来的伙计专门拖地的，就天天在楼里跑来跑去“布墩子布墩子”的叫唤，叫得全酒楼的人都知道这家店缺拖布。
后来叫得掌柜实在挂不住脸了，终于在楼里多置办了几块。
于是“布墩子布墩子”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
然而好景不长，没过几天那多的几块拖布竟然一块接着一块神秘消失了。
最后又只剩下来起初的那把。
于是那外地伙计又开始跑来跑去“布墩子布墩子”。
只是掌柜的再也没添置拖布了。
之后那伙计叫了几天就没了声儿也没了影儿，听说他被调往分楼去了。
也不知道他在分楼是不是也整天“布墩子布墩子”的。
回忆完毕，林远舟回过神来，才发现那个“布墩子”现在已经把脸上的纸条清理干净。
这回终于不像个拖布了。
成了个毛猴儿。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二五章 抓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