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旧时光》萧子湮

3、第二章

　　心理学大师佛洛依德认为一个人所有的行为都受到童年经历的影响，所以一切的因果都要追溯到生命最初开始的时候……
　　舒雅依稀记得，小时候的幼儿园是很严格按照年龄入学的，不到年龄就算差一个月也不能入学，而且那时候还有同学在大班被留级：因为从大班进入一年级需要考试，只有考试合格的学生才能升上一年级，而那时候被散养着的舒雅们，在上一年级之前基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启蒙教育一说，他们的爹妈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忙到天黑才回家，连做饭都没有时间，哪里还能顾得上孩子的读书和教育？因此就有了一部分考试不合格的同学，而这些孩子只能再读一年大班，等考试合格了再升一年级。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舒雅也是以整个班级第一，语文数学双百分的成绩升入了一年级；这一点，舒雅爸爸功不可没。那么，从天资和初始说来，舒雅应该不存在什么明显的偏科问题吧？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从两年级开始，舒雅的数学成绩直线下降，再也没有考出过好成绩；从此她成了老师眼中偏科严重的一个孩子，语文拔尖，数学经常在及格线上徘徊。
　　后来，等舒雅长大到能自己分析自己的时候，她才发现，当孩子还是一张白纸的时候，老师起到了一个多大的作用，大多数的孩子，都是智力发展均衡的，毕竟，那种偏科天才式的学生并没有很多；而促使她偏科这么厉害的原因，是因为她们那时候的班主任，教数学的王老师；这个可以说在最初“成就”了现在的舒雅的一个老师。
　　不得不承认，王老师是个认真负责的好老师，与现在的那些明着暗着暗示家长送礼送红包的老师对比，王老师无偿地在放学后将考试不好，或者作业做错的学生留下来，一个个一道道题目地辅导的这种行为简直可以称得上崇高。
　　但是，王老师的教学方式无疑是有问题的，虽说无论哪种老师都喜欢那种一说就懂聪明的学生，但是，对那些讲解一遍听不懂或者两遍还听不懂的学生，王老师的辅导方式是直接用那尖尖的、套在钢笔上的钢笔套的圆头往学生的额角上戳，看着同学被戳的额角通红，但是还不敢用手去揉，只能含着眼泪，颤抖着声音回答着老师的问题的时候，舒雅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虽然只是看着，但也却会不由自主地颤抖。
　　而这幕被王老师用钢笔套戳额角的画面，曾几何时成了舒雅童年时一个抹不去的噩梦。
　　在大人的眼中，小孩子应该是不懂世事，天真无忧的；但很多时候，在那个小小的世界当中却有着比成人世界更为直接的现实和残酷：因为不加掩饰，因为不知道言语如刀，因为完全口说心语，这一切造成的伤害，就如腊月里的冬雨打在脸上般的生冷疼痛，而这疼痛甚至会伴随孩子的整个童年，甚至影响到他之后的性格。
　　对于孩子来说，老师的一句表扬可以让自己乐上半天，而如果经常能受到老师表扬的学生，无疑会是同学眼中的红人，大家喜欢跟他们凑在一起玩儿，有好东西会一起分享，下课了会一起游戏玩闹；反之，如果一直被老师忽视或是批评的学生，同学看他的眼神会是不屑的，甚至，只要一句：“老师说没见过你这么笨的学生，我们不跟你玩儿。”就这样的一句话，就会让你无地自容至恨不得找个洞将自己藏起来再不见人。

　　在受到了几次批评之后，远远的看见王老师走过来，舒雅都会不自觉地躲起来或者绕道。而性格也慢慢由原来的开朗变得安静甚至孤僻，经常下课了还是坐在自己座位上发呆，那时候的她想得好像很简单：“既然你们不喜欢跟我玩儿，那我也不稀罕。”
　　可是，孩子好动爱热闹的天性被这么压抑着，却是必然要以另外一种方式来体现。于是，不讲理和无理取闹成了那时候的舒雅的代名词，或者只有在这样的时候，她才能刷出自己的存在感？
　　自然，那时候的舒雅是不知道所谓的存在感的，她只知道，不时的，她会故意地闹点事情出来，就算被老师说，她也还是以她的方式昭示着她的存在，但是，这是一个恶性循环，越是这样，老师对舒雅的观感越差，而在小小的舒雅的心里则是认为：你越是不喜欢我，我就越要做让你讨厌的事情。
　　孩子的想法和做法是多么幼稚而直接啊，讨厌一个人或者害怕一个人的时候，最直接的做法就是不好好学他教的课，可是，这究竟报复到了谁？
　　可那时的舒雅哪里能想到这些，她只是直觉地这么做，且悲壮地义无反顾。
　　如此，上王老师的数学课，成了舒雅那时最不愿面对的一件事情，对王老师的那种害怕甚至恐惧，几乎就是深入骨髓般根深蒂固，而那时，王老师的代名词就是数学，从此，数学成了舒雅最怕面对的一道无法攻克的难题……
　　三年级的时候，发生了一件让舒雅特别高兴的事，王老师终于不再教她们数学了，换了个周老师教数学，可是周老师教了两年，全班的数学成绩成了整个乡里垫底的班级；最终在五年级的时候，学校来了一位据说教数学教得很好的刘老师来教她们数学了。慢慢的，大家的数学成绩都明显地上去了，但是舒雅的成绩依然还是在及格线上徘徊。
　　舒雅妈妈去学校开家长会回来，转达了老师的话：“舒雅的其他各科成绩都不错，就是计算是她的弱项，需要好好巩固基础知识。”
　　五年级，半大不小的年纪，自尊却已经超乎人的要强。在这种情况下，舒雅选择的还是一如以前的做法――你既然说我不好，那我就不好给你看看。
　　于是，上数学课她再不听讲，作业随便抄抄别人的就交上去了。
　　终于，在有一次的数学小考中，舒雅不出意外考出了全班的垫底成绩，五十九分。那一次，一向轻声细语儒雅的刘老师发火了，在课堂上直接让舒雅站起来，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狠狠地批评她：“舒雅，你不能这样自暴自弃，再这样下去，你就废了你知道吗？难道你想自己小学也毕不了业吗？！”
　　那一次，是舒雅有记忆以来，唯一一次当众嚎啕大哭。
　　接下来上课她尽量专心地听讲，但是前面的基础实在太差了，就算勉力跟上去了，却总是那么不尽如人意，数学在进初中的时候，也成了舒雅各科成绩中最差的一科。
　　六年级毕业后的那个暑假，是没有暑假作业的，舒雅一直认为，进了中学就是大人了，可以自己骑自行车去学校了，多神气啊。
　　也就是在那个暑假里，好像一夜之间，舒雅整个人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暑假里每周一次的毛笔字还是继续上着，但是除了每天练一个小时的毛笔字之外，其他时间都很空，因为六年级的暑假是连暑假作业也没有的一个悠长假期。
　　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舒雅已经不怎么跟村里的男孩儿们一起玩了，或许是因为他们经常光着上身，只穿一条裤衩就全村乱跑？
　　而那时的舒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再愿意跟小伙伴们一起闹腾，却隐隐觉得男女有别，不能再在一起像小时候那么玩闹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书籍进入了舒雅的日常生活。而书籍，对一个人潜移默化的影响，真的是润物细无声却又那么实实在在，清晰可见。
　　舒雅家里有一个落地的大柜子，里面放着满满的一柜子书，都是她爸爸的那些大部头，也就在那时候，什么也不懂，每天在家无聊的舒雅在六年级的那个暑假里啃完了四大名著，还啃了半天的毛选。还是爸爸看她到处胡乱的看一些杂书，后来就在单位为她订了儿童时代，叶永烈的宝宝和贝贝，岳云传等等儿童文学就这样来到了舒雅的生活里，而生活中因为有了这些书籍和故事，舒雅觉得，仿佛连天空的颜色也变得不太一样了。
　　渐渐的，妈妈欣慰地看到舒雅总算跟她的名字匹配度有了那么点儿相似了。
　　舒雅后来回顾她整个的小学时代，担任班主任的语文老师：徐老师，应该说，某种程度上来说，她重塑了舒雅的自信心。
　　徐老师不是科班出生的老师，她的普通话不太标准，教学水平也比较一般。但是她很耐心且温和地对待每个学生，不管是成绩好的学生还是差生，她都一视同仁地对待，而且以鼓励为主。也是因为她的鼓励，舒雅才知道自己的作文是可以作为范文在班上被朗读的，因为她的鼓励，班级里有比赛和活动的时候，舒雅也会报名参加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孤僻和不合群。
　　老师，被称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而在太多的时候，老师在孩子的学习生涯中扮演着类似于上帝的角色，老师的鼓励和肯定可以让一个孩子呈现出完全不同的一种面貌，而老师可能仅仅只是在不经意时候，在语气里偶尔流露的轻视和批评，甚至会毁掉一个孩子对人生的整个希望。
　　舒雅很幸运，在她的小学生涯的后半阶段，她碰到了徐老师。
　　就这样，舒雅以着并不是特别好，却也还过得去的成绩，进入了镇上的中学，就读于初中部。
　　而此后的数十年，有一个叫做邵阳的名字，就此出现在了舒雅的岁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