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旧时光》萧子湮

21、第二十章

　　“果然人很多啊。”进来的那个人笑着对黑衣美女说着话，正往前走着的时候，看到了往这边张望着的舒雅，顿时停下了脚步，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僵硬了。

　　美女嘴里的邵阳果然就是那个邵阳，舒雅呆了一下，此时那美女跟邵阳在一起，显得很亲热的样子，看着她挽着邵阳的胳膊往排队的方向走去，舒雅心里忽然涌上来一股说不出来的不舒服，可是转念一想：挽个手也没什么的吧？自己有时候说得高兴了也会挽着朱辰逸的手，不是吗？

　　想到这里，舒雅甩开了那阵莫名的不舒服，站起来笑着对邵阳说：“邵阳，好巧啊，居然在这儿碰到了，要不要等下过来一起坐？”

　　朱辰逸这时正好在吃馄饨，一边吃着，一边也转头过来，跟着含糊不清地说了句：“是呀，这里位置不好找，过来一起坐吧。”

　　“嗯，好，等下看吧，这排队估计还要排一会儿了。”邵阳看了眼一脸笑容似乎毫无芥蒂的舒雅，不着痕迹地把手从美女手臂里抽了出来，走向排队的地方去了；可是这时候排队的队伍实在是太过庞大了，等邵阳排队买了过来坐下，舒雅他们已经吃完一小会儿了，看着那么多等座的人，舒雅他们两个人不好意思再占着座位，就跟邵阳和美女挥手道别了。

　　朱辰逸和舒雅两个人走在T大校园里，看着一边走一边若有所思的舒雅，朱辰逸正想开口对她说些什么的时候，舒雅的手机传来了短消息提示音，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随即抬头笑着对着朱辰逸说：“你有事儿就先走吧，我还要待一会儿，邵阳说有事儿要回学校，叫我等一下他。”

　　“女大不中留，看你这脸色，一个短消息就让你立马多云转晴了，小样儿，那我先走了，回头再联系。”朱辰逸拉拉舒雅的辫子，挥挥手就跟她道别了。

　　舒雅在跟邵阳约好的T大校园湖心亭等了不久，邵阳就过来了。邵阳看见舒雅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忍不住也跟着笑了：“有什么开心的事吗？让你笑成这样？”

　　舒雅摇摇头，继续笑，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我的托福和GRE成绩出来了，还不错，所以，有点小开心。”

　　邵阳闻言，脸上的笑容忽然像戴了个面具一样，有点僵硬地停留在脸上：“你准备申请去米国读研究生？怎么之前一点也没听你说起过啊？”

　　舒雅有点抱歉地看着邵阳：“就是因为之前一点都没准备，所以对这次是否能考出来一点把握也没有，我原来也就是想着，试试看自己能考个几分，如果今年这次考不出来就不申请了，所以也就没跟你提。”

　　“那现在成绩出来了，后面准备申请学校了吗？”邵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舒雅说。

　　“还是试试看吧，先申请起来，如果没有特别中意的学校录取我，那就不出去了，直接在学校考研吧，咱们学校也不差，对吧？”舒雅看着脸色仿佛已经恢复了常态的邵阳说。“对了，刚才的大美女是谁啊？身材好棒啊。”舒雅歪着头笑着问邵阳。

　　“我爸公司做销售的，今天有个合同要签，本来说好签完合同请客户吃饭的，结果人家有事走了，我们俩就顺路到T大来吃个饭。”邵阳轻描淡写地说。

　　舒雅听邵阳这么一说，想着：还好自己没多想，否则不是显得太小家子气了啊，再说他们俩之前就约定好了在毕业之前这四年，给对方选择的空间和自由，自己也不好再多过问些什么吧？这么一想，她就甩开这次的“偶遇美女”事件不再想了。

　　不过，经过黑衣美女这么一出，舒雅忽然也有了些危机意识了，在跟邵阳两个人回学校的路上，她忽然想起这个月底，就是天蝎座的邵阳的生日，自己是不是也可以趁此机会，把两人那个四年前的约定画上个圆满的句号了？或者自己该送点什么礼物给邵阳？这么想着的舒雅，在两人回去学校的路上一边走着，一边想着自己满腔的女儿心事，却没关注到身边走着的邵阳，今天仿佛也显得特别沉默。

　　是不是有些东西在各自沉默的时候，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型了？如果这时候舒雅能像在朱辰逸面前的她那样，没心没肺地直接问出那句：你在想什么呀？会不会她跟邵阳的后来就会变得完全不同？

　　可惜，如果永远只能是如果……

　　回到学校，进了各自的宿舍，躺在床上，思量了半宿，舒雅决定还是自己织一条围巾一副手套送给邵阳当生日礼物。想着将自己一针一线织成的围巾，亲手围在邵阳脖子上的情景，当邵阳戴上这样的“爱心”牌围巾，或者不用舒雅明说，他应该也能明白自己的一番心意了吧？那时候的他，又会是怎样的一番神情？会对着她说些什么？这样想着，舒雅不禁将自己发烫发红的脸埋进了被窝。

　　舒雅的女红一直很差，围巾相对简单点，她之前跟着妈妈学女红的时候倒还试着织过，手套却是从来没碰过；这个周末回去，舒雅兴兴头头地买了毛线嚷嚷着让妈妈教她，围巾的毛线舒雅买的是浅米色的，手套的毛线买的是深咖啡色的，她一边手忙脚乱地织着围巾，一边想象着邵阳戴上围巾的样子，就更手忙脚乱了。

　　就这样，在舒雅拆了织、织了拆的过程里，半个月很快就过去了，马上就到了邵阳十月二十七号的生日，算起来，邵阳正好比射手座的舒雅的生日早了一个月。

　　这个时节秋高气爽，丹桂飘香，遍地翻黄银杏叶，正是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

　　二十七号这天正好是周末，舒雅之前就打电话跟邵阳约好了，这天下午在他们以前的中学校园的后园碰头，所以早早地就到了学校，来到了她跟邵阳约定碰面的地点。

　　这里在他们读书的时候，还是片树林，种着成片的香樟，到每年四五月份的时候，香樟花就挂满枝头，那种特殊的香味在舒雅离开中学多年后还曾一直出现在她的梦里。不过现在的这个季节，自然不可能有香樟花了，倒是落叶遍地，不时地还有黄叶飞飞扬扬地从枝头飘落；舒雅看着这里，好像一切都还跟从前没什么两样，不同的是，这里除了香樟树林，边上新建了几栋新的教学楼，不过应该还在装修收尾阶段，还没投入使用，所以这个时节倒也没什么人的样子，依然还是静谧如初。

　　看看时间，快到约定的时间点了，远远地舒雅看见邵阳手抄在兜里慢慢地在走过来；瞬间，舒雅有点紧张起来了，下意识地她捏了下手里包装精致的“舒雅牌”围巾和手套，这可是她废寝忘食了大半个月的成果，一针针都编织进了她的憧憬和期许，织完后因为拆过太多次的缘故，舒雅还特地用金纺漂洗了一下，透着盒子仿佛也能闻到那甜甜的薰衣草的味道，想到邵阳戴着围巾的样子，舒雅禁不住又有点脸红了。

　　再远的路，也总有走完的一天，刚刚看着还隔得很远的邵阳，虽然是慢慢走着，可是，转眼，也已经走到了舒雅的面前了。

　　“来了啊，最近怎么样？上班忙不忙啊？”舒雅看着邵阳微蹙着眉头好像没睡好的样子，忍不住想：难道他跟我一样，昨晚也辗转反侧没睡好吗？这样一想，两朵红晕又瞬间飞上了舒雅的双颊，一身白色衣裙的她站在满地黄色的落叶上，衬着她清亮的双眼和两颊淡淡的红晕，像一幅画儿般美好。

　　“还可以，每天就那些事儿。” 邵阳的笑容显得有些勉强的样子

　　“嗯，那啥，今天是你生日，这是送你的生日礼物，希望你会喜欢。”舒雅将手里的盒子递给邵阳。

　　“我生日？哦，对了，我都忘记了，谢谢啊。”邵阳显得有些意外的样子，前面几年的生日他们虽然也有互赠小礼物，但因为之前约定了暂时不跨越“老同学”的界限，他俩就刻意地没有特意精心为对方准备生日礼物，所以舒雅今天的举动显然让邵阳觉得有些意外了。

　　“是啊，要不要打开看看？”舒雅两眼亮晶晶地看着邵阳。

　　“呃，不用了，我回家看吧。”邵阳不知道为什么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两人沿着树林间的小路慢慢走着，忽然，邵阳停了下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的样子：“我也有东西给你。”

　　“你也有东西给我？”舒雅睁着圆圆的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邵阳。

　　“给，你...回家再看吧，我还有点事儿，那我就先走了，谢谢...谢谢你的礼物。”邵阳一口气把话说完，把手里的信往舒雅手里一塞，也不再看舒雅，转身急急地就向树林外走去。

　　舒雅疑惑地看着邵阳远去的背影，看看手里的信：这人今天怎么这么反常啊？信里到底写了些什么？找了个长椅坐了下来，舒雅打开了邵阳临走时急急塞到她手里的信。

　　Sy：

　　我最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在初中的时候，在你给了我那张纸条之后，或许我就不该再在你身边纠缠这么多年，而这十年，我不停地追逐、追逐，可是，到如今我才发现，或者，我们之间，开始就是个错误？

　　还记得初中我帮你买饭的时候吗？那时候的你，在人群里总是微微笑却沉默地看着其他人说话，没有饭吃的时候就蹙着眉头咬着嘴唇走去小卖部，那时候我就想着，这样的一个小小的你，该是要让人护着的吧？所以，当时脑子一热，就过来问你要了你的饭盒了。

　　再之后，收到你的纸条之后，虽然我也有点恼羞成怒，可是其实心里并没有真正地生你的气；再后来，我们都考上了一中，看着笑容日渐增多的你，看着你越来越自信坚定的样子，我唯有努力再努力，因为只有那样才能赶上你的脚步，只有那样才能站到你的身边。

　　终于，我们进了大学了，终于，那一天在KFC，我把我要说的话都跟你说了；你不会知道，当我跟你一起在舞池里跳第一支舞的时候，我有多忐忑有多紧张，可是，那天给了我一颗幸运星的你，转眼就不见了。

　　打开你给我的第二张纸条，看完，我对自己说：跟六年前你那张红笔写的纸条相比，总算是有了希望了不是吗？那晚，我等在你宿舍楼下，等到的却是朱辰逸半抱半扶着回来的你，那一刻，我的心里仿佛有把火在燃烧，可是我有什么立场说什么做什么吗？更何况，朱辰逸那样坦荡磊落地将你交到了我手里，我告诉自己，不该对你们之间的关系多做无谓的揣测；我想，只要我待在你身边，你总有回头看见我的一天的吧？毕竟，你给了我一个四年之约，不是吗？只要我待在你身边守着你，一定可以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我们真的是性格不合？跟我在一起的你，显得那么沉默那么没有安全感的样子，跟在朱辰逸身边笑语嫣然，娇俏顽皮的你完全是天壤之别；每次看到你跟朱辰逸在一起的样子，再反观我们在一起的状态，我就有说不出的厌烦自己---在你面前，我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没法儿让你喜笑颜开，我也没法儿让你双眼那样晶亮地仰望着我。是不是我就该放开你，不该让那个“四年之约”来束缚住你的快乐和欢笑？

　　你的脚扭伤了，又是朱辰逸送你回来，他抱着你的样子，你搂着他脖子时，那般全心信赖欢笑着的模样，那一刻，我觉得，或许你们之间这般自然、和谐、美好的相处，是我跟你一辈子也无法企及的一个境界？可是，当你搂着我的脖子，当我抱你上楼的时候，我清楚地知道自己舍不得放开你，十年，我在你身边居然有十年了，一朝说让我放开你，那感觉犹如将嫁接到了一起的枣树和梨树生生的分离，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就这样放手。

　　到了你宿舍，当你说出那句“进来坐坐”的话时，天知道我有多想进去，可是我不敢，我怕走进了那扇门之后的我，会做出些什么自己也无法控制的事情，我只能强装冷静地离开，在你楼下，看着你宿舍的那盏灯，我一再地问自己：这么潇洒地离开，我到底做得对不对？

　　第二天给你送早饭来，看着你喝着粥心满意足的样子，我觉得自己还是有希望的吧，至少我能很好的照顾好你，我怎么可以就那么将你让给别人啊？看着你垂着头，脸上爬满浅浅红晕的模样，那一刻，我真想就那么不顾一切要了你，或许，那样的话，你就真正属于我了？我们就可以真正开启属于我们崭新的未来了？

　　可是，看着你澄澈的眼睛那样全心信任地看着我，想着离我们的“四年之约”还只有短短的一年不到的时间，我不敢我也不能让自己这么邪恶阴暗的一面暴露在你面前，所以我只能故作镇静地让你下楼去走走。

　　再后来，T大，看到有美女挽着我手臂的你，居然还是那样一脸笑意，若无其事地大方招呼我过去一起坐，那时的我，一颗心仿佛被放到冰冷的水潭里，你，竟然是一点点儿都不在意我吗？就算我被其他女子挽着的时候，你居然也是一点儿醋意都没有吗？你表现的那么大方那么亲切，而你跟朱辰逸，你们两人脸上，是一模一样的坚定和自信，让我想起那成双成对搏击长空的雄鹰，而我，真的只是燕雀吧？

　　好像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你们俩同桌吃饭的样子，却让我无端地想起了那句“岁月静好”，如果是我坐在你的对面，你，还会是这般的笑脸这般的安然吗？

　　T大湖心亭，你那样满脸笑意地开心地对我说起你的托福成绩，你，终于还是要飞到我看不到的远方了吗？哪怕我们的“四年之约”即将期满，而在考试之前，你甚至一点儿消息都没给我，在你对未来的规划里，是否有一点点儿属于我的部分啊？！

　　那一刻，我想，我该死心了，你或许从来都不曾属于我，而且永远也不会属于我；或许，是时候解除我们的约定了，放开你，也放了我自己。

　　祝福你，飞得更高，更远。

　　Sy

　　舒雅看完长长的信，盯着信纸发了会儿呆，她忽地站了起来，撒开腿，她往邵阳刚才离去的方向大步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