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旧时光》萧子湮

18、第十七章

　　大三的这个暑假，舒雅正式加入到了打工族的行列，好在还能继续住在学校里，所以住宿的问题倒是暂时解决了，不过就算如此，每天在出版社和学校之间来回倒几部地铁，也让舒雅尝试了一回打工族的不易。

　　舒雅之前就知道，上下班高峰时的地铁是非常拥挤的，但是她万万没想到，会拥挤到这种程度。人群的密集程度让人站着想转个身都觉得困难，而被拥挤的人群围住的时候，那个叫做“铁桶”的名词就这么从脑海里冒了出来，人挤人居然会让被挤的人觉得周围是铜墙铁壁般的存在；气都喘不过来气的结果，就是舒雅的脸会变得雪白雪白的，而整个人浑身软软地连站立仿佛都没有力气了，每当在这个时候，她就会格外地想念邵阳。

　　人是不是都会是这样，当有些人有些东西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会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存在，而一旦失去了，才会体会到它的珍贵和不易。

　　可是，无论怎样的不习惯，生活还要继续，而不适应也会渐渐变得适应。

　　这时候，网络已经很发达了，大家平时的联系除了手机短信之外，对年轻人来说，更多会使用到□□、MSN，舒雅那时候MSN的ID是“对影成三人”，因为她觉得，对着屏幕除了照出的是自己的影子，还有对方那个在跟你手谈的人，这不是真正的对影成三人吗？

　　当朱辰逸加了舒雅的MSN之后，看到她的ID，问了她这个名字的由来之后，哈哈笑着地将自己的ID改成了“举杯邀明月”，舒雅看着那个将头像改成一轮明月的举杯邀明月，只能摇摇头对自己说：这朱辰逸在跟他不太熟悉的时候，看着倒是很少年老成的一个人，可一旦处熟了，才发现，也就是一爱玩爱闹的主。

　　而邵阳的MSN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工作中也需要用到的关系，倒是中规中矩地只是用了Sy两个字母。

　　两个月之后，实习期的舒雅他们也从开始的兵荒马乱，到渐渐适应熟悉了打工族的节奏和生活，偶尔也能在中午午休的间隙上网闲聊几句了。

　　邵阳被他父亲派到了销售部，从底层的企划文案做起，倒也跟他学的专业算是对得上号。不过虽然让他从底层做起，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太子爷”的身份还是在暗地里沸沸扬扬地传了出来；毕竟，邵阳跟他父亲两张脸摆在一起，说没有血缘关系，那也没人会相信啊。而邵阳跟舒雅之间的关系，经过了三年的“恢复邦交”，如今的两个人，熟稔归熟稔，却总有那么点“友达之上恋人未满”的感觉，而离两人约定的毕业典礼，也差不多只有一年了。

　　一个周末的中午，舒雅刚跟同事吃了饭回来，看到电脑上MSN的头像在闪烁，点开一看是邵阳。

　　Sy：今天周末了，晚上回来吗？我去地铁站接你？

　　舒雅坐下回复。

　　对影成三人：回来的啊，不用来接我了，下班到家估计不早了，你忙你的吧。

　　Sy：就这么说定了，你下班后到地铁站，估计六点半差不多吧？到了打我电话。

　　对影成三人：那，好吧，你如果有事就不用过来了，我自己回去也很方便的。

　　Sy：那就，不见不散啊

　　对影成三人： OK

　　可到了下班时间，领导忽然有点事儿，让舒雅他们几个人一起留下来加一会儿班，没办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舒雅只能发了个消息给邵阳，让他别去地铁站接她了，说她加班，估计回到留县已经很晚了，加班晚的话今晚可能就不回去了。果然，等他们加完班已经快晚上八点了，舒雅正在犹豫是明天回去还是今儿晚上回去的时候，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拿起手机一看，是朱辰逸：这个时间，他不是应该在学校或者早就回去了吗？怎么会这个时间还打电话给她啊？舒雅一边想着一边接起了电话。

　　“小影啊（自从朱辰逸看到舒雅的MSN名字之后就一直这么戏称她），你在哪儿呢？回家了吗？”

　　“没有啊，刚加完班，还在单位呢”

　　“我也刚从导师那出来，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啊？一个人吃饭很无聊，我们也好久没碰面了。”

　　“好啊，我正好也饿了，时间，地点，速速报上来。”

　　“这个点了，要不就去你们F大边上的阿康烧烤？夏天，啤酒和小龙虾最配了。”

　　“也行，吃好我正好回宿舍，明天早上再回去，那就等下阿康见吧。”

　　南区一条街在F大，那是相当有名的，夏天的晚上，或者是秋天的深夜---什么季节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在不同的季节里，南区一条街的露台上都是同样的人声鼎沸。在这里，有喧嚣的新生聚餐，有三五好友的自得其乐，有自弹自唱的歌手，也有抱团取暖的失意人。你可以叫上几瓶啤酒，几串烤馒头或者烤鸡翅，找一个角落坐下，静静观察这些来来去去的人们，这曾经是舒雅在无趣的夏夜里的一种乐趣---穿着蹩脚西装对着学弟夸夸其谈的，一看就是刚毕业的；相对凝望的男女，大多是刚好上的情侣；如果你天天都去，还可以遇见许多八卦，因为阿康烧烤就是F大人的酒吧，江湖有多大，酒吧里的人就有多杂。而你在桥上看风景，看得多了，你或许也成了别人眼里的风景了。

　　舒雅跟朱辰逸到阿康的时候，差不多是晚上九点的样子，正是阿康最热闹的时候，他俩边说边笑着往里走的时候，看见了也留在梅城实习的舒雅的室友刘芬，正好从阿康走出来。刘芬穿着她一贯爱穿的香云纱旗袍，脚上是一双精致的绣花拖鞋，脸上的妆容一如既往的精致却毫无痕迹；舒雅也有段时间没碰到刘芬了，自从开始实习，刘芬就搬到了公司的宿舍住，也是好久没回学校了，没想到俩人今天居然在阿康碰面了。

　　找了个角落，舒雅跟刘芬坐了下来，朱辰逸去买烧烤了，刚聊了几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过来，舒雅抬头看去，这人穿着一身精良考究却看不出牌子的西装；在阿康烧烤，这样的穿戴也算得上是一道风景了，舒雅回头问刘芬：“你朋友？”妖精站起来介绍：“我同学舒雅，这是我同事陆乐。”

　　“你们有事儿就先走吧，回头我们再联系。”舒雅想着是在门口碰到的刘芬，应该是刚才就要走了吧。“那好，回头我们再电话联系吧”刘芬说完跟舒雅摆摆手，就跟着她口中的同事一起走了。

　　舒雅重新坐了下来，想着：人跟人，怎么就会有那么大差别？照理说，她跟刘芬是一样的年纪，可是，妖精的那股子似乎与生俱来的妩媚，却是她怎么学也学不来的，想到之前吴幽，每每看到妖精演穿着香云纱袅娜多姿活色生香的样子，忍不住要扑上去啃两口的模样，舒雅忍不住笑了：不知道小幽儿在老家实习得怎么样了？她离开学校到现在差不多也要半年了吧？

　　舒雅不由得叹了口气，聚到终须散，军训初进校园时的一切好像还恍如昨日，可是，转眼，她们都将各奔东西，各自赶各自的路，再见也不知何期了……

　　“叹什么气呀？”朱辰逸端着已经烧烤好的食盘走了过来，正好听到舒雅的叹息。

　　“没什么，正好刚才碰到妖精，忍不住就有些感叹，你说，时间都去哪儿了呢？怎么好像才刚进大学没多久，居然这就快要毕业了？”舒雅一边说着，一边拿起边上的杯子帮朱辰逸倒啤酒。

　　“是啊，明年这个时候我们都要毕业了，说起毕业，你之后有什么计划吗？上次听你说你们导师有意推荐你去申请TESOL专业？要是准备出去的话，你学文的报TESOL，无论是在申请还是将来的就业，都会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我还没想好，不过如果要出国读研的话，下个学期一开学就得报考申请了吧？好像听说米国那边都是在第二年三四月份就会定名单下来了？”

　　“确实如此，我也准备下个学期一开学就开始申请找导师了，如果能申请到全额奖学金，那就完美了。”

　　“你学理科的，再说你导师和在国外的师兄们人脉这么广，加上你们学校本来就有联培名额的，以你的成绩，混个公派的名额应该问题不大吧？”

　　“公派的话，各种限制比较多，不自在，我还是想试试申请全奖，嘿嘿”

　　“你成绩那么好，跟导师和学校各方面关系也好，师父你如果申请不到全奖，简直天理不容啊。”舒雅戏谑地朝朱辰逸眨眨眼。

　　“别说我了，说说你自己吧，是想毕业了就嫁人？还是有其他计划，你也该想起来了，别一天到晚糊里糊涂，脚踩西瓜皮了。”朱辰逸拿起筷子，用筷尾的一头轻轻敲了敲舒雅的头。

　　“嫁人？！我嫁给谁去啊？亏你说得出来的啊。”舒雅白了朱辰逸一眼。

　　“咳咳咳咳，原来徒儿你，到现在也还没人要啊，真是丢师父我的脸啊。”朱辰逸喝着啤酒一边咳嗽一边笑着对舒雅说。

　　“师父您不也一样吗？到现在不也孤家寡人一个，也没见你带个师母来让我拜见一下呀，且~~~~”

　　“我这是，事业未成，何以家为，懂伐？”朱辰逸看了舒雅一眼，拿起烧烤一边吃着一边说：“何况，我这早就计划要出去看看世界的，将来怎么样也还不确定，何苦还拖泥带水地招惹人家？再说，你看我这一年，除了上课、实验室、考试以及跟导师做项目，哪里还能抽出时间来找女朋友啊，明年就更有得忙了，这事儿，还是暂缓再议吧。”

　　“如果能一直待在学校，那就好了。”舒雅喝了口啤酒，拿起了桌上的烤金针菇，烧烤她很少吃荤的，一般就吃点烤素的，难得朱辰逸倒也还记得。

　　“你啊，早作打算吧，要准备出去就赶紧报名托福和GRE，这些可是直接跟能否申请到学校挂钩的，到时时间来不及，可别说为师我没提醒你啊；要是不准备出去呢，你爹妈帮你介绍的相亲啥的，你也就别再拒绝啦，好歹去看看。”朱辰逸一副语重心长的师父的样子。

　　“要你管，要你管，比我爹妈还啰嗦，你属唐僧的啊……”舒雅边咬着唇说着，边用竹签刺着朱辰逸的手背。

　　看看桌上的东西消灭地差不多了，朱辰逸站起来说：“走吧，时间也不早了，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这几分钟就到寝室了，你回去吧，别送了。”

　　“既然到了F大了，就去看看你们学校现在闻名全国的鸳鸯藤，走吧。”朱辰逸站了起来率先往外走着。

　　鸳鸯藤园就在之前舒雅她们举办迎新化妆舞会的那个区域，因为有部分建筑比较老旧了，学校拆除了之后，几年前就索性在这里栽上了成片的金银花。每当初夏时节，这里美得简直不像人间，阳光下，白色的金色的花朵宛若鸳鸯交颈一般，泼泼洒洒地挂满藤架，在枝头共舞的鸳鸯藤，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而在阳光的照射下，那淡淡的清香仿佛也变得更浓郁了。

　　不过，鸳鸯藤的花季很短，过了小满时节，基本上花季也就结束了，到了此时的盛夏时分，园子里也就只有凌霄花、红艳艳的石榴花、白色小巧的茉莉花和各种颜色的绣球还盛放着；但或许是鸳鸯藤这个名字的缘故吧？F大的这个园子成了一个在高校间广为流传的情侣圣地，就算在花期已结束的现在，园子里也还是能看到各处散落着的一对对情侣在其间喁喁细语。

　　舒雅跟着朱辰逸走在藤架边的小径上，两个人都没说话，但是，夏夜的空气里各种草木清香味儿还是扑鼻而来，舒雅忍不住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一口，这仿佛能涤荡人肺腑的香气。

　　忽的，传来一声“哎哟”

　　“怎么啦？”

　　“这里怎么有个坑啊，我的脚，好像崴到了。”

　　“踩在地上试试看能走吗？”

　　“嘶......好像不行，痛”

　　“我看看，你别动啊”朱辰逸蹲下来，往舒雅的脚踝上她说痛的地方按了下去。

　　“对，就是那里，你别按了，痛”

　　“应该没伤到骨头，可能只是扭伤了，回寝室先冰敷一下，再喷点云南白药或者跌打损伤膏什么的，你先在这里坐会儿，我去帮你先买冰袋和药膏，等我回来再送你回寝室，坐着别动啊。”说完朱辰逸就快步走出园子，向校园附近的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走去。

　　舒雅的脚踝那里，很快就热辣辣地肿了起来，她踩在地上想试试看能不能站起来走路，可一沾地就疼，也就只能乖乖地坐在园子里的长椅上等朱辰逸买冰袋回来。

　　好在校园边上就有药房，这些东西买起来倒也方便，朱辰逸很快就买了回来，看舒雅只能一个脚跳着走路，朱辰逸蹲了下来：“走个路也会崴了脚，真是服了你了，来吧，我背你回去。”

　　“不用，你扶我一把，我慢慢一个脚跳着回去就行了。”不管朱辰逸怎么说，舒雅就是不肯让他背。

　　“你这丫头片子怎么说不听的啊，你这跳回去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寝室啊？”

　　“就是不要你背”舒雅又习惯性地咬嘴唇了。

　　“你……”朱辰逸还想说什么，此时，正好有一对穿得非常“清凉”的情侣从他们身边走过，他这才想起什么似的恍然大悟了----盛夏时节，本来都穿得单薄，今天的舒雅穿的还是一身比较职业的套装，那个刚过膝盖的筒裙也就差不多是一步裙，这可完全没办法伸开脚让他背啊，难怪这丫头死活不让背了。

　　想到这里，朱辰逸忍不住笑了“好吧，不背就不背，那今天就让你做回公主，来个公主抱，这总行了吧？”

　　舒雅也笑了：谁要做公主啊，我慢慢走就行了。

　　“你还是太平点吧，这刚扭伤，你脚使力的话就更麻烦了，如果还想星期一太太平平去上班，那就快点过来吧，我也要早点回学校补觉去，好几天没好好睡了。”

　　听朱辰逸这么说，舒雅再推辞自己也觉得太扭捏了。

　　“哟，丫头，你还不轻啊，为师这都抱不动你了要。”

　　“又没让你抱，是你自己非要抱的，忍着吧~~”舒雅手里拿着装着冰袋和药膏的袋子，两手勾在了朱辰逸的脖子上，想着这样应该能让他轻松点吧。

　　“逗你呢，师父我在部队负重训练的时候，全身装备可比你要重得多了，你这个小身板，还真是不在话下。”

　　“好汉不提当年勇，师父你离开部队这么久了，那曾经的六块肌肉，现在是不是只有一大块了呀，嘿嘿嘿嘿？”

　　两人一路互相取笑着，很快就到了舒雅的寝室楼下，舒雅正要跟宿管阿姨打招呼的时候，忽然看到了在边上的角落里，那个仿佛已经靠着墙壁站了很久的人。

　　邵阳？他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