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越生原谅我了吗》丘山月

7、第 7 章

　　越生尽量忽视掉桌面上那个平板，然而视频声音太大，不是他靠耳朵就能屏蔽的。整张脸在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喊声中，红了个底朝天。

　　“老师，你愣着干什么？写啊。”徐野幸灾乐祸地瞅着越生。

　　他刚才特地找同学要的视频，其实画面根本不怎么样，叫声也假的要死。不过这点菜鸟视频，对付越生绰绰有余。

　　看他脸红成猴屁股，一副慌里慌张的样子，徐野心里那口恶气总算吐了出来。

　　越生实在忍无可忍，伸手要关视频。

　　“哎你干什么？”徐野要拦他，两人的手打到了一块，“啪”的一声响，疼得很。

　　越生的手腕被人抓住。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只有视频里的声音放肆地在封闭的书房内蔓延。

　　“你关掉。”越生想将手腕抽出来，晃了两下徐野也没撒手。

　　徐野哼了一声，还没玩尽兴：“我就不关，你能拿我怎么样？有本事去找我爸告状啊，你也就会打小报告。”

　　越生抿着唇，脑袋垂的低低的，良久，沙哑着声音道：“随便你，你放手。”

　　他用力往后一扯手腕子，没想到徐野手上力气大得很，竟然没扯开，反而将他整个人扯了过来。

　　徐野也没料到越生会使蛮力，一时重心不稳，栽倒在他身上。他慌忙扶着越生要坐起来，手掌不巧碰到了一个地方。

　　“蹭”的一下，越生跟兔子似的跳了起来，两只眼睛慌张的不停躲闪。

　　徐野也傻眼了，他只是想看越生出丑，好出一口恶气，可没想到事情玩过头了。

　　刚才不小心碰到的……

　　他试探着：“你该不会……”

　　“你不准说！”越生突然抬头吼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哭腔。

　　徐野愣了愣。

　　越生眼眶通红，有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他不止眼睛红，连脖子也红了，那片粉红色从耳垂下方一路蔓延到T恤领口，被一截领子挡住。

　　趁他愣神的功夫，越生终于抽回手腕，扭头就往外面跑。

　　“那边，那边有洗手间。”徐野赶忙指了指书房里侧。

　　越生脚步顿了顿，这会儿要是冲出去，说不定会撞上姐姐姐夫，到时候问题就严重了。

　　虽然不想跟徐野呆在一个空间里，可他现在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还是先处理了这件事再说。

　　他转了个身，闷着头冲进了书房内的洗手间，“砰”一声摔上门。

　　徐野呆呆地坐回椅子上，关掉视频，两手抓住椅子扶手，下巴搭在椅子靠背上，目光落在洗手间门板上。

　　他没料到一个玩笑居然把越生惹哭了。他有什么好哭的？二十多岁的人了，也真好意思。从小到大，他连女生都没有惹哭过，今天居然把一个大男人给弄哭了。

　　真特么别扭死了。

　　不过越生皮肤真好啊，居然从脸到脖子都是粉红色的，不知道他身上是不是也变成了粉红色。

　　徐野的喉咙展了展。

　　洗手间的隔音效果一般，奇怪的是，越生进去以后，竟然一丁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徐野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什么都没听着。也不知道人在里面怎么样了。

　　该不会偷偷躲着在哭吧？

　　他踮着脚凑到洗手间门外，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了会儿，确实没动静。这都十几分钟了，按说也该出来了。

　　正想着，门突然“哗啦”一声打开，徐野弓着腰，越生笔直地站着，从他的位置，恰好掠过越生的刘海，将他整张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

　　越生眼眶依旧泛红，眼尾的位置带着水渍，显然眼泪没擦干净。他脸上脖子上的红晕比刚才消退了许多，但依旧能看出来情动的痕迹。

　　徐野不敢再看，慌忙站直身子，侧过身给他让道。

　　越生一句话没说，走到书桌旁收拾东西。

　　徐野有些尴尬了，僵硬地挠了挠头：“你不教我练字了？”

　　越生只当没听见，将自己的东西装回书包，又深呼吸几口气，感觉自己的心跳稍微平复了些，背上书包就走。

　　“越生！”徐野连忙叫了一声，越生没搭理他。

　　看来真生气了。

　　越生心底有一团微弱的火苗烧了起来，烧的他只想赶快离开徐家，离徐野那个混蛋远远的才好。

　　他算是清醒了，徐野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他就算再怎么教也没用。

　　越生刚出书房的门，就遇上了越惠。她端着一盘水果，正要给他们送进去。

　　“怎么了这是，急匆匆的？”

　　越生闭了闭眼，没想到这么倒霉，一出门就被越惠撞个正着。他从小到大最不喜欢别人替他担心，越惠问话，他也只是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明天有个招聘，我想回学校改一下简历。”

　　“这个点回去？”越惠拦着不让走，“司机还没来，这么远你怎么回去？”

　　“就是，改简历在这就行啊，反正我电脑也没人用。”徐野从书房里窜出来，接过越惠手里的果盘，“老师，你还要教我练字呢，你走了我怎么办？惠姐，你快劝劝他啊。”

　　他说的无辜极了，好像真的下定决心要练字似的。

　　反正刚才那种事，越生肯定不敢告诉越惠。

　　越生藏在刘海后面的眼睛狠狠瞪了徐野一眼。

　　“姐，我……”

　　“改简历也不差这一会儿，这边到你学校打车也不方便。这样，你先在小野电脑上改，等司机过来了，马上就送你回去，啊？”

　　越惠根本不知道书房里发生了什么，只担心天山庄园太过偏僻，连趟公交都没有，打车也难得很，越生回学校不方便。

　　越生沉默了片刻，刚才房间里的事他又不能告诉越惠，要是一直说要回去，反而会惹得她疑心。

　　为了让越惠安心，他只能点了点头：“那我先在这改，等司机来了姐你叫我。”

　　“放心吧，肯定不会耽误你的招聘。”

　　越生心不甘情不愿地回了书房，全程没给徐野一个好脸色。

　　徐野以前嚣张得很，吃个零食都让越生替他准备好。这会儿知道自己玩过火了，也只好夹起尾巴做人。

　　“老师，你吃啊，这水果刚切的呢。”将果盘推到越生面前，徐野心虚地连声音都放低了些。

　　“你不是要练字吗？”

　　“哦，对，练字练字，马上就练。”

　　徐野转身坐回椅子上，老老实实地拿起签字笔，在田字格里一笔一划地写李白的《长相思》。

　　越生坐在旁边发呆，他根本没有简历要改，也用不着电脑，刚才不过是随便编个瞎话而已。这会儿坐着冷静了一会儿，心里头那股气才慢慢消散，注意力就放到了徐野的字上。

　　徐野安静下来的时候，倒还挺招人喜欢的，可是一张口就能磨得人神经发疼。

　　这会儿老老实实地写字，不就挺好的，非得给他甩脸子，他才知道厉害。

　　虽然人是安静下来了，可那字依旧惨不忍睹。

　　耐心地看他写了一行，横竖撇捺，就没有哪一个比划是能保持住的。每个字的框架结构搭的也不对，要么挤成一团，要么游离在田字格的每个角落里。

　　“歪了。”越生小声提醒了句。

　　徐野顿住笔，扭头看了他一眼。

　　越生抿了抿唇，不吭声了。

　　“那这样呢？”徐野又写了一遍“干”字，“这下正了吧？”

　　“太正了。”越生抽了一张田字格纸，落笔就是短促的一横，“这一横要微微上提，你的太平了。你看我写一遍。”

　　越生将《长相思》抄了一遍，让徐野跟着他的笔迹临摹。

　　这会子徐野收敛多了，也不敢放肆，规规矩矩地盯着越生手指的移动。越生的手指也白，细细的，手背上能清晰地看到青色的筋脉，一根一根蜿蜒着。

　　“你来一遍。”

　　越生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徐野连忙落笔。

　　看着别人写的时候，横折撇每一笔都简单得很，可他一握笔，每个比划都不听使唤，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真像他爸说的，跟鸡爪子刨似的。

　　“你笔下用力，别太飘。”

　　越生尽管提醒着，徐野的字照旧飘着。

　　“别飘，别飘。”越生紧盯着徐野手下的笔，盯着盯着，一横又飞了出去。

　　徐野干笑了一声：“老师，这笔他不听我话啊。”

　　越生无奈，他就不信了，这字有什么难练的，难道还能比物理化学更难？

　　“你别动。”越生起身站到他身后，忽然俯身弯下腰来。他靠近地太快迅速，徐野猝不及防，下意识扭过头，嘴唇险些碰到越生的脸庞，又慌忙扭过头，心跳忽然乱七八糟。

　　越生握住他的右手，沉声道：“我抓住你的手，你写。”

　　徐野两眼直勾勾地落在田字格上，每个字都听进去了，到了脑子里却不好使了，糊成了一团浆糊。

　　越生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徐野用力吸了吸鼻子，像是橙子的味道。

　　他瞅了眼旁边，果盘里的橙子一片都没少。

　　“写啊。”越生小声催促着。

　　“撕拉”一声，徐野刚落笔，就将田字格哗啦出一道长长的裂缝。

　　“老师，”他连忙甩开越生的手，干笑着将他往旁边推了推，“你赶紧吃水果，我……我撒泡尿回来再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