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可以当饭吃吗》熬夜大司马

13、12（改）

　　一瞬间陆箫竟然捕捉到了他的慌张。

　　他低头喝了一口奶茶，在陆箫看来就是欲盖弥彰，“那个留给陈洋，或者，徐衎醒了要吃。”

　　她觉得有点儿来劲儿了，眯起了眼颇狡黠地笑起来，“醒来让他们自己买啊。”

　　他轻笑，“他们很懒的。”

　　“冷了不好吃，赶紧吃了。”

　　他看了陆箫一眼，“......我不饿。”

　　“我不信。”

　　饿不饿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个人冷暖自知，偏偏陆箫就犟上了——过去多管闲事的臭毛病死灰复燃。

　　更偏偏江霜岳本就心虚。

　　陆箫语气一硬，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伸出手够桌上打包得整整齐齐的鸡蛋饼。

　　陆箫默不作声地暗中观察他吃东西。

　　并没有什么异常，抿着嘴，安静地一口接着一口，慢条斯理地嚼着。

　　啃了一半后非常自然地把鸡蛋饼放在桌上。

　　陆箫飞快咽下最后一口，又吸了一大口奶茶，顿时觉得浑身暖洋洋精神振奋。

　　江霜岳懒洋洋地坐在沙发里，陆箫心里小算盘一打。

　　“江霜岳，你都不请老同学参观一下你的房间啊。”

　　他倒是非常坦率，一言不发就走过拐角。脑袋朝门的方向一点头，示意陆箫跟上来。

　　推开门，男孩子年轻的荷尔蒙气息包围住了陆箫。

　　完全的红黑漫威主题房间了。进门直面的整堵墙就是一整张钢铁侠的英文漫画，另一墙的内置入书架最上层上摆着一群漫威超级英雄的手办。头顶的大灯上趴着蜘蛛侠，脚边地毯是奇异博士的魔法阵图，衣架上还挂着美国队长之盾。还有各种海报和手绘。还有大音箱，深蓝布面灯罩的黑铁台灯，很多木头相框，叠成一堆一堆的CD，书和笔记本。

　　让陆箫觉得很一言难尽的是，房间中间竟然还有一个旋转而上的楼梯，一路通向他的大床。

　　虽然他的床，让陆箫口水都要掉下来了，竟然是蝙蝠侠那辆会变形的跑车。
　　嗯，还有复仇者联盟系列的一整套床单被子。

　　但是她还是要狠狠吐槽一句！
　　还有一节楼梯！这是什么公主的床吗？他是莴苣姑娘吗？

　　陆箫轻咳一声，掩盖住想要扑上去滚一滚的欲望。

　　“你这儿......挺酷啊。”

　　“比你那儿强。”

　　陆箫翻了翻眼，想想自己丢的到处都是的衣服裤子袜子鞋子和包，飞在榻榻米懒人沙发衣柜和衣架子上的玩偶抱枕，还有贪图省事，刷成统一灰色的墙、统一黑色的床和桌椅板凳。

　　陆箫立刻从善如流点头羞愧地表示赞同，同时直接忽略掉那天在迷迷糊糊无意识情况下放他进房间的事实。

　　看到他塞得满满鼓鼓的书架陆箫心里就痒痒。陆箫手指轻轻地划过书的脊背，各种各样的书，中文的英语的德语的，漫画小说散文诗集，还有一些硬壳儿的大册子。

　　“可以看看吗？”

　　“嗯。”

　　陆箫一眼就看到了在架子的倒数第二层竟然有一本粉嫩嫩的硬皮册子。

　　很不幸，踮起脚尖陆箫还有一些够不着。她侧着身子努力伸长胳膊，心中默默暗示自己就是橡皮人路飞。

　　忽然脚踝轻轻一扭她心中暗呼大事不妙，往后一靠竟然被什么支撑住了。陆箫轻轻别过脸。

　　江霜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她身后，他们靠得这样近，他身上淡淡的木香轻轻袭来。

　　陆箫楞了一下看着他，他微微低下头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

　　陆箫赶紧收回眼神。她为她动不动就脸红感到异常愤怒......

　　她抬起脑袋，看到一双白皙的大手伸到陆箫的手的上方利落地拿下了册子。

　　他的手指很细长，骨节分明。

　　和陆箫肉乎乎的手。

　　大手和小手放在一起。那种明明白白属于男孩子的气息忽然叫她心恻然。

　　陆箫忽然缺心眼地想起初中里和男同桌傻乎乎比谁的手大，于是在一节无聊的数学课上两个人偷偷在桌子底下，双手合在一块儿比大小，一抬头班主任安静地从窗口飘过去。
　　第二天那个男孩子就被调到了和她千里远的角落里。

　　那时他们双手合在一起，陆箫只觉得感受到粗糙的质感。而此刻，陆箫忽然，忽然间，觉得有些心动。

　　她收回神，一伸手，“这是什么？”

　　江霜岳神色自然地退回到安全领域，“这都不知道啊，你没写过同学录啊。”

　　陆箫翻开了，XX初中一班江霜岳。

　　“我们中考前也有人买了，当时就被班主任撕了。”

　　“为什么？”

　　“我们班主任说，你们既然感情这么好，写同学录的几个人都抱在一起复读吧，又是一个班了都不用分开了。”她轻描淡写地说着慢慢翻开，“都写得好幼稚啊，以后肯定看到自己都觉得搞笑。”

　　他忽然一停顿，细细地看起来。

　　陆箫有点好奇，也把目光投在这一页上，“看什么呢？”

　　他把册子拿过来轻笑，“没什么。”

　　“你不说，肯定有什么！我也要看！”

　　他非常敷衍地拒绝两下，同学录就又重新躺在陆箫手里了。

　　一翻就翻到了，因为折着角。

　　星座射手是画了一把弓箭，联系方式是......托梦联系？陆箫心里简直无话可说。

　　还有一大堆敷衍的爱好啊血型啊喜欢的明星啊喜欢的名人名言啊，都是一两个字代过去或者乱七八糟画个图生动演绎一下。

　　陆箫心想，这个字也太丑了。

　　到底是谁啊，陆箫向前一翻，飘逸的两个大字。陆箫。

　　哦。

　　还在想哪位这么有才华......

　　陆箫都不记得什么时候混进了他的同学录？又不在一个班，甚至陆箫记忆里初中时期明明江霜岳对陆箫小朋友也是爱答不理的呀，但是，十有八九她厚着脸皮靠着歪门邪道想在他的过去留下一笔也说不准。

　　也不好意思再看下去了，乖乖地按着他之前首字母排列的方式把册子塞回书架。

　　“哎，这个盒子里是什么？”

　　陆箫瞄见床头柜旁有个红黑条纹贴着蜘蛛侠漫画的铁皮盒子。

　　“自己看吧。”

　　江霜岳非常随意地倒在软沙发里。陆箫忽然有些嫉妒，因为他可以那么放心地把世界敞开给别人看，她做不到。

　　但她很快就能平复自己的情绪。小心地扯开了盖子。

　　“2015年8月27日抵达北威。天气多云。没带硬币。”

　　底下是一张漂亮的印花公交车票。

　　“2018年8月15日 Hugendubel。天气多云”然后“多云”被潦草地划掉了，一边认真地标注“雷阵雨。没带伞，躲在书店里一个下午很困。”

　　盒子里还用了夹层间隔，分门别类装着用小夹子夹好的各种票，甚至还用了蜘蛛侠图案的便利贴贴在最上面标注清楚时间和地点。连夹子都是从黑色到浅蓝色的渐变。

　　这个严谨的强迫症患者。

　　有北威的公交车票，有日耳曼国家博物馆的门票，有坐标柏林的书店的购书票据，有大剧院观影的票根，还有国家公园的观光劵，上面竟然有一个小巧可爱的脚印。

　　还有两张蓝色的火车票。在一大堆花花绿绿的票据里，两张最普通的火车票倒是显得有些新奇。
　　注意到江霜岳窝在沙发里闭目养神，陆箫干脆把两张票从最底下抽出来。

　　一张陆箫看看时间也没什么印象。

　　至于另一张——

　　三年前那一天，学校放寒假了，江霜岳和陆箫带着大包小包坐火车回老家。

　　在候车大厅，当陆箫兴致冲冲去买炸鸡的时候，忽然惊恐地发现刚刚捏在手上的火车票不见了。

　　江霜岳反复地盯着她说，别着急，别着急。一遍又一遍好像在念一个很管用的咒语。

　　陆箫用哭腔拖着声音说，怎么办呀，我不会回不去吧。

　　他轻轻拍拍她的头。

　　虽然他的脸也拧巴得不行了，还是温柔地说，沿着刚刚过来的路回去看看肯定能找到的。

　　陆箫泪眼迷蒙地转过头看看身后人山人海乌压压一片，心顿时拔凉拔凉的。一瞬间她已经在脑子里开始想想自己一个人躲在宿舍里冷冷清清地用手机看春晚直播。

　　他也有些上火地四处张望。

　　她的眼泪止不住得往上冒。

　　陆箫忽然又脑残又委屈地觉得全世界自己是最最最倒霉的那一个。

　　他把箱子推给陆箫，袋子拎到她的脚边。

　　弯下腰来直视陆箫的眼睛，认真地说，我现在去找，你就在这里站着不要动看着我们的行李，好不好。

　　陆箫抽抽噎噎地说，我跟你一起去吧。

　　他反倒气笑了，像哄小孩子一样温柔地笑着说，你要是也走丢了你让我怎么办。

　　陆箫觉得自己真是愚蠢到了极点，为什么总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还要连累江霜岳。平日里那些看似不值得一提的无数个小小的委屈忽然一下子全部涌上来，一瞬间让她觉得对于自己又是羞愧又是愤怒。

　　江霜岳摸摸陆箫的头安慰她，你要相信我，知不知道。

　　陆箫只能木木地看着他，点点头。

　　他叹了一口气，匆匆忙忙转身钻入了人群。渐渐地她看不到他了。

　　她不知道做什么，或许就像他说静静地待在这里别动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只能盯着眼前巨大的显示器，红色的时间滴答答滴，不断翻滚着即将出发的车的列次。

　　一刻钟过去了。

　　她心里慌张没有底，不断四处张望着看看他有没有回来，又隐隐害怕他一脸失望地出现在眼前。
　　半个小时过去了。

　　她开始想，那么多区域，那么多相似的餐馆，那么多人，他会不会找不到回来的路，找不到她了。

　　她焦虑到没办法冷静地思考，赶紧血液全部冲上了脑子。其实只要陆箫清醒一些，她就应该知道可以去打一个电话问一问，不至于于此处在无知中煎熬。

　　四十五分钟过去了。

　　她的手脚冰冰凉，眼泪止不住拼命流。陆箫在心里狠狠骂自己，倘若真的找不到就应该让江霜岳早点回来，何必要耽误他吃晚饭耽误他上火车回家呢。

　　人来人往有的人看看她。她忍不住拍自己的额头，咬牙切齿打得脑壳都疼，留下红色的印迹。好像就可以把所有乱七八糟的事情统统从脑子里赶跑，可以颠倒地思考这个世界。

　　她忽然感到孤独无助。

　　这种感觉在陆箫一个人生活在离老家千里外的两年里很少体会到，在陆箫头一次坐地铁发现坐错了路线时也没有体会过，在陆箫感冒发烧必须深夜打车去医院学着自己挂号看病买药时也没有体会过。

　　可是这一瞬间，她感到久违的绝望无助。

　　它像柔软却解不开的绳索一点点地勒住她叫她喘不上气来。

　　这让她想起了小时候爸妈带她去公园却因为她想吃苹果这么点儿事儿就吵架分开，只留她一个人在小树林里的时候。她惶恐不安地望着匆匆而过的每个人都想他们真幸福而只有自己是无路可走，陷入了无声崩溃。

　　我苹果不要了。你们能不能回来我身边。

　　我票都不要了。你能不能回到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