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凝视蟑螂的时候，蟑螂也在凝视你》水青冈

3、三只马赛克

　　章朗艰难地从厕所门缝下面挤出去，由于看不到自己全身，他只当自己是变成了普通的六条腿的虫子。

　　虫子不都一个样嘛？！章朗边爬边想，为嘛顾清奇看上去这么害怕，他不是会抓蛇的吗？也没听说过他怕虫啊？对，一定是刚才没有沟通好的缘故。

　　虽然身体变小了，头脑依旧灵活的章朗脑中飞快运转，勾画出一副顾清奇等自己一个字一个字蹦完后，和自己手挽手一起找到变回人类办法的美好蓝图。

　　六条腿飞速在地上划拉着，章朗凭着多年记忆，跑到顾清奇卧室里，顺着床腿溜上去。

　　果不其然，床上有一团瑟瑟发抖的被子，那里面绝对是顾清奇。

　　“顾！”

　　章朗喊出这么一声，很快他发现，上帝在给你焊死一道门打开一扇天窗的同时，又给天窗加了道防盗网。

　　一分钟只能说一个字。

　　章朗：粗鄙之语。

　　耐心地等到一分钟结束后，章朗又憋出一个字。

　　“清！”

　　颤抖的被窝微微打开了一条缝，章朗激动地爬到床头柜，站在制高点上，又等了漫长的一分钟，60秒，6000毫秒之后。

　　“奇！”

　　不是他想磨磨唧唧地喊顾清奇的全名，而是他觉得自己不喊出全名，顾清奇一定不会认出自己。

　　瞧，这会他被窝不就掀开了吗？章朗信心满满地等着，眼瞅着顾清奇掀开被窝，警惕地四处望了一下。

　　当他视线望到这边时，刚好到一分钟，章朗激动地朝他挥挥两条前腿，“我！”

　　——怎么屋里也有蟑螂！！！

　　顾清奇的魂都快吓飞了，一股脑把床头放的书全往那移动的马赛克上丢过去。

　　“啪叽”一声，章朗被书死死地封印在桌上，等他艰难地从书底下脱身，顾清奇人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作为一个富有顽强奋斗精神的虫子，章朗坚强地顺着敞开的卧室门溜到客厅里，顾清奇抱着一个盒子瑟瑟发抖地站到客厅，警惕地看着四周，尤其是脚边。

　　虽然身体变小了但是头脑依旧灵活的章朗脑筋急速一转。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清奇怎么这么害怕虫子，但是，只要让清奇知道那虫子是自己，清奇一定不会害怕。

　　——对！就是这样！

　　章朗激动地挥舞了一下两条触角，边爬边思考。

　　直接过去叫人显然不行，看顾清奇那么害怕，只能选个温柔的方式。

　　比如，在纸条上留字？

　　说干就干，章朗依靠自己无数次在顾清奇家蹭吃蹭喝蹭住的经验，准确找到顾清奇的小书房，书桌上摊着张大号水写布，一旁还吊着排毛笔。

　　除了这些，桌上还摆着一个墨绿色的螃蟹瓷缸，用来蘸水洗笔。

　　章朗爬到螃蟹缸边，伸出右前腿捞了捞水，举着右前腿快速跑到水写布上写了两个笔画，又赶紧跑回去蘸水。

　　这样忙活几趟，章朗觉得自己写的差不多了，趁水痕没干，憋足劲儿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啊——”

　　顾清奇没来。

　　过了一分钟，章朗又嚎了一声，生怕顾清奇听不到，还爬到书房门口干嚎。

　　听着书房那边传来章朗的嚎叫声，顾清奇忍不住放下手中的电子驱蟑螂器，试探地走向书房。

　　家里的钥匙章朗也是有一份的，难不成他今天来家里脱了个精光然后溜到书房了？

　　顾清奇忍住暴揍章朗的想法，走进书房。

　　书房一览无余，里面并没有章朗的身影。

　　章朗怕顾清奇看见自己再扔书，躲在一边用期待的小眼神看他朝书桌走，期待的看他眼神扫过桌面，再往一边的书柜扫。

　　没看见桌上的字？

　　章朗探出头。

　　顾清奇的目光从书柜上落在洁白墙面上一个显眼的黑点上。

　　那是上次不小心甩上的墨汁，不是蟑螂。顾清奇吊起的心安稳地放下，挠挠头离开书房。

　　——他没看见？！

　　章朗飞快爬到水写布上。

　　上面空空如也。

　　章朗：“……”

　　章朗：家乡粗鄙之语。

　　水写布怎么干的这么快啊！这不科学！

　　章朗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水写布上转了几圈，忽然想到顾清奇他不是还有墨汁和宣纸吗，写到宣纸上，再把纸条带到他身边不就行了嘛！

　　真是机智！章朗暗赞自己，忙活着去桌边书架上找宣纸。

　　以一蟑之力是不可能拖动一大扎宣纸的，章朗沿着折叠的地方啃了半天，啃下一片宣纸，叼着去桌上，又去螃蟹瓷缸边上蘸水，到墨条上摩擦摩擦，再写在纸上。

　　语言一定要精练，字一定要大。

　　章朗从下午折腾到晚上，终于写出一张满意的字条，忙不迭地顶着字条去找顾清奇。

　　顾清奇抱着电子驱蟑螂器做了晚饭，吃了晚饭，坐在客厅神情凝重地看着新闻。

　　虽然他眼睛努力地往电视上瞧着，心思却一点都没在那上面，而是在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蟑螂身上。

　　都半天没见蟑螂了，应该是被蟑螂药杀死了/被电子驱蟑螂器撵走了/死光光了。

　　顾清奇微微松了口气，抱着电子驱蟑螂器起身。

　　一张移动的纸突然出现在眼前。

　　顾清奇的呼吸一窒。

　　移动的纸一直前进，直到撞到茶几腿才停下来。

　　纸上面还有字，顾清奇忍着害怕，弯腰看了一眼，只见纸上写着：我变成虫了。

　　落款章朗。

　　章朗是不是抓了一堆蟑螂来家里，然后又弄个电子蟑螂夹着纸条出来逗自己玩？顾清奇眉头一皱，“章朗！你出来！”

　　整人也不带这样整的！说着顾清奇捡起地上的纸打算找他算账。

　　宣纸一揭，顾清奇瞅见地上趴着一只蟑螂。

　　那蟑螂右前腿还带着墨汁。

　　章朗：“槽~”

　　那尾音跟章朗一模一样，顾清奇攥紧手中的纸，不可置信的问：“章朗？”

　　章朗挥挥右前腿。

　　顾清奇忍住心中的生理害怕和恶心，“真的是章朗？”

　　章朗死命的挥舞右前腿，生怕顾清奇一个认不出自己，又拿书扣过来。

　　顾清奇深吸一口气，转身去厨房，找了一个玻璃密封罐，扣在地上，用纸把章朗铲进玻璃瓶，扣上，坐在客厅给章朗家里打电话。

　　“喂，阿姨啊，晚饭吃了没？哎我也吃过了，章朗他今天有给您打电话吗？没有？哦哦好的，没事，他手机落我这了，嗯，好的，再见阿姨。”

　　挂了电话，顾清奇又给章朗同事打，依旧没得到章朗的动向。

　　难不成章朗真的变成蟑螂了？！

　　密封罐搁在客厅茶几，顾清奇坐在电脑旁，打开浏览器开始搜索。

　　【人会变成蟑螂吗？】
　　【会写字的蟑螂。】

　　【急，在线等，变成蟑螂怎么变回人？】

　　【好朋友变成蟑螂了，怎么办。】

　　顾清奇绞尽脑汁搜索，依旧没有搜到关于人怎么变成蟑螂的消息。

　　这时候，同城贴吧的一个帖子吸引了他的目光。

　　【求助】刚买的仓鼠变成人了怎么办

　　顾清奇打开帖子点进去，有人建议楼主早点洗洗睡的，有人建议楼主去看看精神科或者眼科的，还有前排卖瓜子汽水的。

　　清一色的看热闹回帖中，有一条回复建议楼主去青年38路看看，说没准是鼠妖。

　　顾清奇好奇地复制了那个名字，打开地图搜索了一下，市里面还真有这个地方，看定位离家里也不是很远。

　　带蟑螂过去看看/打死蟑螂当做没事人/这肯定是章朗做出来的玩意儿捉弄自己的。

　　顾清奇关掉电脑，深呼吸一下，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他选择带蟑螂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