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 锋芒初展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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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初现，通过轻柔的纱缦透进房里，勾勒出一副精致的面庞。
莫梓梅凝视天边的旭日，心里平静如水。往昔十多年的岁月中，就只有尔虞我乍、勾心斗角，天天过着枕戈达旦的日子，从没有像这一刻般宁静，激不起一丝波澜。
梳好一头的青丝，莫梓梅随手执起垂落在面庞一侧的几缕把玩，神思却凝聚在铜镜上熟悉而陌生的容颜。
不应该这样的，她应拥有纯真的童年，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而不是像心这般历尽沧桑……
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让她在另一个世界重生，她就要珍惜把握机会，挽回失落多年的自我。
胆战心惊的日子，再见了。
★★★★★★
宫将军府，书房。
丝丝香醇的茶香飘散出缕缕白烟，却被搁置在一边，渐渐由热转凉。
此刻，少年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案上的奏本，连身旁多了一个娇小的身影也不曾察觉。修长好看的眉皱起，似乎遇到什么烦心的事。
“凌霄哥哥，在看什么？”莫梓梅把下巴搁在书案边缘，轻声问道。
“咦，梅儿，你什么时候……”放下手中的毛笔，宫凌霄转身，淡笑地看着莫梓梅。
“刚刚，”莫梓梅递上方才的茶盏，“梅儿能分忧吗？”
“你懂这些吗？”宫凌霄怀疑地上下大量着莫梓梅，她不应该是那种养在深闺的小姐吗？
“凌霄哥哥尽管说说看，没准梅儿能够帮上忙。”莫梓梅知道他不信，故意顽皮地眨了眨眼睛。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宫凌霄接过茶盏，继续说：“贤西王和玄东王一天一小吵，一月一大吵，我们这些做臣子也习以为常了。”
“贤西王和玄东王是……”对于这边世界的帝王将相，她一概不懂，难免生出些许好奇。
“贤西王即大皇子，玄东王即二皇子，均为当今皇后所出。但二人政见相悖，更确切地说，是两位王爷身后的势力不同。贤西王身后有以赵皇后为中心的赵家势力，并司马、林两家，握有国内三分之一兵力；玄东王则有以皇上为中心的朝中老臣，并薛、曹两家，亦掌握三分之一兵力……”
“那么，另外的三分之一兵力是由宫家掌握了？”自小生活在宫廷，对朝廷内的纷争特别敏感，察觉出这个王朝并不如表面上的太平。堂堂皇上，居然只握有三分之一兵力，这已经不妥，再加上，世家的势力对皇权的影响未免过大了。
“没错。”宫凌霄苦涩地一笑。
奇怪，凌霄哥哥把宫家与那两股势力分开来，难道……“宫家是不是均不属于这两股势力，自立门户了？”莫梓梅隐隐觉得不安。
“梅儿果然聪明。”宫凌霄赞赏地看着莫梓梅，点头。
那不就会很危险了么？“凌霄哥哥应该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吧？”
“当然，”宫凌霄宠溺地捏了捏莫梓梅的小鼻子，“梅儿当你的凌霄哥哥有这么笨吗？宫家如今是朝中唯一一个中立的势力。虽然宗族只剩下我一个，但庶族那边的力量却不容小觑。宫家百年基业，所向披靡的宫家军，是两派争相拉拢的最大势力。我，输不起，只能以中立的姿态慢慢观察，如果没百分百的信心，绝不轻易出手。”
原来是自己过于担心了。也对，凌霄哥哥混迹官场，个中道理岂会不懂，他会有自己的打算。
躲开欺负小鼻子的手，莫梓梅嗔怪地瞪着宫凌霄不失风度的笑容：“那么你还在烦恼什么？”
“西北边境开战在即，却至今还没有定下主帅，两派都在争这份功劳。”一想起这件事，愁云就涌上眉梢。仗还未曾开始，居然就想着如何邀功了。
看着案上雪白一片的奏本，莫梓梅一挑眉，“干脆让宫家也参一脚好了。”
“但是……”宫凌霄有些犹豫。
“蟹蚌相争，渔翁得利。既然两派都不愿见对方得益，何不为宫家做个顺水人情？一来，算是讨好宫家，将来拉拢宫家更有底气，二来……”莫梓梅偷偷捻走一块糕点，恩，味道不错，“二来，如今朝中局势不稳，贸贸然带兵必定削弱朝中的力量，况且，打仗耗时又耗兵力，打胜仗固然好，万一输了，便是赔了夫人有折兵，不划算。”
宫凌霄略略思索，道：“确实如此，总之目前不宜将位空悬，应以战局为重。”手一敲书案，主意已决，“好，我现在就写好奏本，领兵出征。”
莫梓梅静静看着宫凌霄执笔疾书，笑容未曾褪去，忧虑已爬上眉梢。掌握有三分之一兵力的宫家军，绝不可能独善其身，不是不懂凌霄哥哥想保全宫家，而是，有时候在朝廷之上难免身不由己。若不尽早表态，宫家前途堪忧。
“主子，仁亲王……”顾总管匆匆推门而入，看来是遇上急事，否则他不会在未曾请示之前就进来。
“快请！”宫凌霄仿佛意识到什么，打断了顾总管的话，马上搁下手中的毛笔。
“仁亲王又是谁？”莫梓梅依然秉承虚心好学的精神，不懂就问。
“皇上的同胞兄长，”宫凌霄意味深长地一笑，“也是当年宫变之后，唯一幸存的皇族中人。”顿一顿，宫凌霄又道：“可能是有军中机密，梅儿回避一下。”
有意思，看来这个王朝也有一段血腥的历史。莫梓梅双眸擒着凌利的锋芒，面上却挂着天真的笑容。我也想会会这位王爷。“让我留下来，或许可以帮上忙。而且，身为宫将军的义妹，见见世面，就不会让宫家丢面。”
“这……”宫凌霄还在犹豫，已经有脚步声越来越接近。
“凌霄，前线出事了。”门外，踏进一位精神矍铄的中年男子，岁月的风霜为他的面容上刻上几分坚毅。他的脚步疾疾有风，丝毫没有一般权臣的臃肿，显然是练过武工的。
“前线？谁挂帅了？”宫凌霄满面诧异，心里不禁一沉，“什么时候的事，臣听闻皇上还没有决定由谁领兵。”
“已经是几天前的事了。天儿执意亲自出战，皇兄又是站在天儿这边的，就允了。原本打算让天儿避开贤西王的耳目，却在到达昆原县的时候，天儿的行踪暴露，被月黎国的军队发现藏身于运送辎重的队伍中。如今辎重被劫，天儿也不知所踪。”仁亲王不禁叹息，满面的担忧。
宫凌霄正想说话，却被一把清脆如珠的声音截住了，“行踪暴露？可是，这样不就很奇怪吗？”故意忽视射过来的锋芒，莫梓梅悠闲地抿了一口清茶，才道：“既然有能力避开贤西王的耳目，却避不开敌军的耳目，实在说不过去。如果敌军真有这点能耐，断不会在失去天时的情况下兴兵，还到达依靠劫辎重为生的地步。况且，若真的不缺粮食，他们可以直接把辎重一把火烧了干净，何必辛辛苦苦‘劫’走辎重？”
“你是谁？”仁亲王的眼如鹰般紧紧擒着莫梓梅纯真的笑面。
“民女莫梓梅见过王爷，王爷千岁。”搁下手中的茶杯，莫梓梅款款地施了一礼。
“大胆，妇人岂能妄议政事……”虽然俗话说“伸手不打笑面人”，但仁亲王显然不吃这一套。
宫凌霄面色一沉，刚想为莫梓梅开脱，恰恰又被截住了话。
“王爷海涵，当然不会和民女一般见识，”莫梓梅迎上宫凌霄“杀人”的眼光，无辜地眨一眨眼，“方才民女所说的，王爷肯定早就考虑到，民女却只能猜中其中的皮毛。”
“女子应当学学刺绣、读读《女则》《女训》，将来相夫教子，做一个贤妻良母，而不是像你这般话中带刺！”仁亲王猜到莫梓梅话中有话，不禁气愤，转头问宫凌霄，“凌霄，你府上哪里来的野丫头？”
“回王爷，”面对仁亲王，宫凌霄依然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梅儿乃臣的义妹，她自小闯荡江湖，习惯了无拘无束，不懂分寸，冲撞了王爷，请王爷见谅。”
不懂分寸？！莫梓梅悲哀地想，好歹她曾经在宫中的尔虞我诈中度过好几年，最后竟然落得这么个评价。
“王爷，其实事实如何，梅儿有方法一探真假。”
“如何？”宫凌霄居然收了这个义妹，倒让仁亲王来了兴趣，炯炯有神的双眼却在暗中算计着。
“再运一次辎重，不过……”莫梓梅故意一顿，“要在辎重上沾些毒药。”
“你……”仁亲王也觉得眼前的女子不简单，却万万想不到她会使用这些阴毒的手段，“大丈夫应当堂堂正正地在战场上一决胜负，使用这种小人手段，赢了也会为天下人诟病！”
“兵不厌诈，”莫梓梅平静地回答，“如果耍耍手段能减少我方的损失，保存大部分士兵的性命，作为那些士兵的亲人，只怕高兴还来不及，何来诟病一说？而且，梅儿所说的毒药，不过是让人身体乏力、疲软的药罢了，好在不会被银针验出，一个月后药效自然会消失，对人体不会有害。”
莫梓梅见仁亲王和宫凌霄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得继续解释道：“正直冬季，本就不适合行军打仗，到头来受苦受累的，只是无辜的百姓。”因为见过战场的轰轰烈烈，血流成河，所以才会想到这一层无奈。一将功成万骨枯，莫梓梅知道，即使自己最后失败了，路上也一片一片的尸体铺就而成的。
微微地一叹息，莫梓梅抽出案上的白纸，把配制药的方子写下，交给宫凌霄。
仁亲王扫了一眼方子，“野丫头，你就别乱操这个心，本王自有打算，”虽然是赞同莫梓梅的想法，但仁亲王毕竟拉不下面子，“你作为女子，又是凌霄的义妹，应当……”
“应当学学刺绣、读读《女则》《女训》，将来相夫教子，做一个贤妻良母，而不是像你这般耍手段、论朝政……”莫梓梅懒懒地接过话，倒学足了仁亲王一本正经的样子。说完之后，又是无害的一笑，“仁亲王认为梅儿说的可对？”
“你……”仁亲王实在拿眼前这个又可爱又可气的人儿无法，瞪着莫梓梅又说不出什么话，只得愤愤地拂袖离去，倒没有忘记拿走方子，“本王先回宫禀告皇兄。”
“臣恭送王爷。”宫凌霄忍着笑，抱拳施礼。
莫梓梅也学着宫凌霄的样子，抱拳，“梅儿恭送王爷，王爷慢走。”声音故意装得娇滴滴的，吓得人一片鸡皮疙瘩。
只见前面雄赳赳、气昂昂的身影一下子一个踉跄，急急地“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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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儿，你真是越发大胆了，连堂堂亲王都被你摆了一道。”宫凌霄嘴角上勾，见仁亲王的身影早以消失在宫将军府大门，才不再忍笑。
“没事啦，仁亲王目光远大，岂会与梅儿一介女流斤斤计较。不过，我实在受不了仁亲王一套又一套的说教，唠唠叨叨的。”收了收面上的笑容，莫梓梅的目光落在虚无的远方。
曾几何时，有一个细小的身影、一张永远说不完的嘴，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告诉她作为公主应该如何如何……明明她只是一个不受宠、被冷落在角落的公主，却有一个从小跟在身边、撵也撵不走的忠心耿耿的丫鬟……只可惜，宫变失败了，那个丫鬟不知失落在另一个时空的哪一个位置。
“梅儿、梅儿……”宫凌霄看着莫梓梅眼底下抹不去的忧愁，怕她又想起什么伤心的过往，急急地呼唤着她。
“怎么了？”莫梓梅一抬头，露出一丝笑容，却遮不住面上的黯然。强颜欢笑，只为了不让真正关心我的人痛苦。
“没什么。”宫凌霄也不想点破，他觉得莫梓梅足够坚强去应付自己的事，他即使再操心也没用，毕竟，有好多事是需要自己去面对、自己去解决，才能成长。“既然今天没有下雪，我练练剑，梅儿不如去休息一下。”
“好呀，梅儿也……”也什么，练剑吗？莫梓梅不禁一顿。她身上自是有最精纯的内力，但让凌霄哥哥知道的话，到底会成了好事还是坏事？况且，今天这么明显地展露锋芒未免太大意了。莫梓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虽然她隐瞒了好多自己的事，但她还是想去相信凌霄哥哥。“梅儿也去看看。对啦，凌霄哥哥会舞剑吗？不如让梅儿来弹一曲。”
莫梓梅刚刚犹疑的一刻，宫凌霄看得到，却也不说出来。
“好。”宫凌霄的面上，依然是温柔的笑容。
轻轻的抚上手下的琴弦，莫梓梅看着前面负剑而立的身影。不知不觉间，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与眼前的身影重合，一样的温润，一样的风度翩翩，一样的超凡出尘，一样的遗事独立。泪水湿润眼眶，一咬唇。罢了，过去已成为过去，莫再提，他不是“他”……
莫梓梅淡淡一笑，向宫凌霄微微点头，见对方也示意准备好，纤指按上琴弦。
叮咚……叮咚……
琴声仿若泉水般空灵，带着丝许清凉的气息，倾泻而下。
寒光一闪，剑已出销。伴随着寒风，剑如同蛟龙般乘风破浪，纵横天地之间。宫凌霄虽然面上挂着微笑，但是剑上处处锋芒，每一个动作凌厉而不拖沓，衣袖翻飞。
剑扫起的呼啸声与琴声相互交织，编织出一个与世隔绝的新天地，点点滴滴的时光，将在那一刻停滞。
莫梓梅看着宫凌霄的剑法，心中暗暗吃惊。看来，除了轩姑父外，连兰姑姑也及不上凌霄哥哥。下意识地，莫梓梅加快琴曲，纤指更流利的拨出一个个音符，宫凌霄的速度也开始加快了。
但是，一曲钟了。自始至终，宫凌霄都能紧跟莫梓梅弹琴的速度，甚至不觉得有片刻的停滞，就像自己的一切动作都被掌握在别人手中那般令人心惊。
莫梓梅看着宫凌霄淡然的身影，莫名地涌上一片恐惧。
“不错的琴曲。”
沉默。
“梅儿的全名可是‘莫梓梅’？整个天祁王朝，只有一家人姓‘莫’……”宫凌霄的双眼盯着莫梓梅的面，试图从中探出端倪。
既然与自己无关，又何须惊慌？莫梓梅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抬头，带着馨香的笑容在面上绽放。“如此说来，梅儿和那一家有些许缘分。那么，那一家姓‘莫’的是？”
“掌管神殿的莫家。你真的和神殿一点关系也没有？”宫凌霄依然不放过莫梓梅的每一个表情，却找不到破绽，“但是，你刚刚弹奏的琴曲，明明和神殿圣女弹奏的琴曲是同一首！”
莫梓梅一愣，定定地看着宫凌霄。他误会了，以为她接近他是有目的？而且，兰姑姑教的琴曲，为何这个世界里会有？
“如果我说，我根本不知道什么神殿，你会相信吗？”莫梓梅笑容依旧，却染上几分凄楚的色彩。
看真莫梓梅凄然的笑容，宫凌霄有几分不忍，也为自己的冲动后悔。平服了心情，宫凌霄一步一步地走到莫梓梅的面前，把她抱在怀里，“梅儿，抱歉。我只是怕，怕你背叛我……”宫凌霄的声音渐渐转弱，像个无助的孩子。
雪花，不期而至，一片一片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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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辰政殿。
“哈哈……”皇帝爽朗的笑声在大殿回荡，只是苦了一面铁青的仁亲王，生气却骂不得、打不得。
“皇兄，作为皇帝要懂得内敛、深沉……”仁亲王口一开，即有滔滔长江水奔腾之势。
听见仁亲王又要开始说教，天祁皇帝君子轩抽了一口冷气，速速打断，“照三弟的说法，这个丫头还不是一般的有趣，三弟对那个丫头的评价似乎也不低。”君子轩心中暗暗笑道，三弟不管对谁都要叨唠一番，今天居然栽在一个小丫头手里，到底该叫“一物治一物”好呢，还是“一世英明毁于一旦”好呢？
“不低？明明应该是低至极点。不过是一个野丫头，竟敢在我面前撒野，”仁亲王冷哼，“都不知道那丫头有什么好，宫凌霄居然认她做义妹！”
“哦？”自从宫家宗族被血洗一番之后，宫凌霄就一直独自担当起宫家，如今认了个义妹，君子轩也来了兴趣，“不过，她倒能成为我们拉拢宫家的筹码。”
“皇兄，你是想……”仁亲王对君子轩的用意猜到几分，却没有明说。
“没错。”君子轩点头。
“但是，天儿还没有下落。”仁亲王想起下落不名的君玄天，不禁涌起几丝担忧。
“没事的，如果连这种事也克服不了，就没有资格坐上朕的位置。”君子轩若有所思地看着案上整整一叠的奏折，“那个丫头叫什么名字？”
“呃，叫……”仁亲王想不到君子轩一下子转了话题，不由得一怔，再答：“叫‘莫梓梅’。”
“莫，梓，梅？！”君子轩逐个字逐个字地重复了一遍，仿佛要证实一些什么，深邃的黑眸闪过异样的色彩。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 锋芒初展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