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寒雪压花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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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色的梅花花瓣铺天盖地翻飞，宛如一位位丽人的舞蹈。梅花散发着芳香，典雅而高贵。
这是哪里？
莫梓梅睁开双眸，修长的睫毛划出优美的弧线。她淡淡开向布满梅花的空间，静静沐浴于花海之中，安详而宁静。
信手捉一把花瓣，纤手一挥，缓缓向远方飘去。
花海的尽头，一棵大梅树屹立于天地之间。无数的花瓣，随微风一片一片飘落。
莫梓梅缓步上前，抬头仰望开得正艳的梅花，任由其飘落在头上肩上。内心深处涌起一阵熟悉的感觉，自己好像曾经伴着这棵梅树生活了数千年之久，就像亲密无间的知己。
右手轻抚上粗壮的树干，她感受到梅花飞舞的旋律与姿态。
顿时，风势骤大，花瓣被卷成一个巨大的旋涡。
右肩也传来阵阵刺痛，莫梓梅偏头一看，一块梅花的胎记逐渐由浅变深。
还没有来得及理清发生了什么事，周围的景色已经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从四处袭来的刺骨寒冷。四周一片天蓝色，身体轻飘飘，仿佛置身于清澈的湖泊之中。
莫梓梅觉得此时此刻难以呼吸，却丝毫不挣扎。生也好，死也罢，一切都不再重要，只为求一刻的宁静。
忽然，平静的湖面溅起闪亮的水花。一股力牵着她的脖子往上拉。冰冷的湖水滑过她每一寸肌肤，她闭上眼感受着水的律动。
这时，她落入了一个温柔的怀抱。
“姑娘，醒一醒！”少年温润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却仍让人觉得舒适。
莫梓梅艰难地睁开禁闭的双眼，映出少年模糊的轮廓。镶着银丝的淡蓝色衣袖，小心翼翼地为她拭去面上的水滴。
意识已经模糊，莫梓梅还没有看清少年的容貌，便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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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透过枝叶，细细碎碎地洒入房内。虽然无法打破冬日的寒冷，但依然给予人不少的温暖。
莫梓梅从睡梦中醒来，环视周围完全陌生的房间。
古色古香的味道，每件家具都用上好的檀木制成，一侧的香炉散发着令人平静舒适的香气。
她只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前一秒被利剑贯穿心脏，下一秒却身在梅花花海之中，那棵屹立于天地之间巨大的梅树，再后来……似乎又被一位少年所救。最令她疑惑的是，明明一剑穿心，却依然能奇迹般地生存下来，甚至连胸口处也没有遗留下伤口，就像……一切一切都不曾发生过，那场失败的宫变，不过是一场噩梦，一场第二天清晨就会醒来的噩梦。
如今，唯有右肩上朱红色的梅花印依然清晰，证明着之前的事皆非梦境。
何谓真，何谓幻？疑团萦绕脑海，她越深入思考，思维就越混乱。俏眉紧紧皱成一团。
“姑娘，醒了？”房里进来一名小丫鬟，容貌清秀，也娇小可人。一看之下，莫梓梅的戒心稍稍放下。“姑娘，请让奴婢伺候你梳洗。”
莫梓梅任由她换上繁琐的衣裙，内心仍纠结在之前的问题上。
“将军一直担心姑娘，幸好姑娘已经醒来。现在，将军刚用完早膳，姑娘应该能赶在将军上朝前见上一面。”
将军，是之前救了我的少年？莫梓梅心想道，似乎不可能，如此温润的少年比较像文质彬彬的文臣或者富家子弟，而非粗鲁的武将。
莫梓梅让丫鬟梳几条辫子，便随她步出房间。
典雅的庭院如一幅画卷展现在眼前……这是一个被薄雪包裹的世界，在清晨几屡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点点亮光，结了薄冰的湖，雅致的小亭，被衬托出几分别样的生机……如果到了春天，万物复苏，这个庭院一定会是另一番景象。
二皇兄，也会喜欢这种庭院吧。
然而，一想起二皇兄，莫梓梅的内心不禁黯然，早已没有心思再欣赏什么庭院。
莫梓希，是自小照顾她，默默关心爱护她的同父异母的兄长。她的母妃在3年前已经撒手人寰，从此她与二皇兄相依为命。他要夺位，她倾尽所有来协助他；他最后身败名裂，她甘愿与他共同承担失败的苦果，甚至……共赴死亡，不离不弃。
奇迹般地仍然生存着，这是她想不到的结果。而二皇兄的逝世却应该是真的，毕竟他是在她的怀里断了呼吸，只剩下一具冰冷的躯体。
如今，这位所谓的救命恩人，都不知道抱着什么目的。
“将军，奴婢带姑娘来了。”不知不觉间，莫梓梅已经随着丫鬟来到一间别致的书房。
她一抬头，眼前的少年微微一笑，宛如能融化冬日寒冷的光芒，灿烂而温暖。少年一身淡蓝色衣服，其中镶着免得银边更显出几分高贵。他向她走来，每一步都从容大度，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姑娘，身体可好，可有不适？”
“可以请将军先谴退下人吗？”莫梓梅并没有回答，心里有更多的疑团萦绕心间。
少年一挥衣袖，丫鬟便掩门离开。
见没有其他人在，她直奔主题：“明人不说暗话，说吧，你救我有什么目的？”莫梓梅如今只是失了势的公主，她实在想不到从她身上还有何利可图。
少年仔细大量着她。明明是一名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却透出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成熟，还有那仿佛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就像冬日傲雪绽放的梅花。
“姑娘是否有何误会？”少年清澈的双眸凝视着莫梓梅，仿佛一潭宁静的湖水，不含一丝杂质。
莫梓梅坦然面对少年的目光，美丽的丹凤眼拥有摄人的魅力。她莞尔而笑，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如果真有误会，如果没有所图，为什么要救一位失势的公主？”最后的几个字，隐在心中的感情迸溅而出，化不开的痛苦与哀怨充斥心间。
“公主？但是，当今圣上只有三位皇子，没有公主……”
少年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把她整个人淋了一便，她瞪大了圆溜溜的双眼，脑中迅速回忆昔日大皇兄的子嗣：应该只有一位皇子，两名公主，怎么会……“当今圣上不是莫梓骐，这里并非圣灵王朝？”
少年亦一面错愕，却没有开口询问，只轻轻地摇头。
“既然如此，民女莫梓梅谢过将军的救命之恩。”莫梓梅微微一笑，却笑得比哭更难看，住满了阵阵苦涩。“我忽然觉得身体不适，请容许我先行告退。”轻轻屈膝施了一礼，她逃跑似的冲出书房。
泪水把双眼泡的红肿，几欲夺眶而出。身后的呼唤声，她也充耳不闻，只想寻一片安静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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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你在这里。”少年温润的声音夹带着暖暖的阳光从裂缝向里面散开，渐渐化开冬日的寒冷。
莫梓梅整个人缩成一团，头埋在双膝上，青丝凌乱地披散下来。躲在假山里的她，给人一种落寂孤独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悉心呵护。
“我都已经从早朝回来了，你还没有哭够？”少年带着几分宠溺，伸手整理莫梓梅凌乱的青丝。
“谁说我哭，我根本就没有……”莫梓梅倔强地抬起头，面颊仍然残留着泪痕，却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看着莫梓梅的样子，少年轻笑一声。他伸手探进假山里，指腹扫过莫梓梅的眼眶，“没有，梅儿这么坚强，怎会哭。”
莫梓梅的身体猛地一震，定定地注视着少年。那完美俊朗的轮廓，美得虚幻，温润得能化解冬日的寒冷。
曾几何时，当她被姐姐们欺负，当她被父皇斥责，自己一个人躲在梅花林下哭泣的时候，一位同样温文尔雅的少年会把她紧紧地拥在怀里，告诉她：“不哭，我的梅儿是世上最坚强的女子。”她从他那独特的蓝眸之中，仿佛真能看见希望的光辉，幸福原来近在咫尺。
然而，如今那双蓝眸永远紧闭，一切希望皆化为灰烬，她以为再也听不到二皇兄安慰她的话语了。
“莫梓梅，是梅花的‘梅’吧？”少年依然柔柔地微笑，坦然接受莫梓梅惊奇的目光，“‘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梅花凌霜斗雪，寒冷压不倒她，任何困难自然也压不倒梅儿。”少年仿佛意犹未尽，继续侃侃而谈，“梅花艳芳冠百花，梅儿美貌压群芳。”
“二皇兄……”莫梓梅喃喃道。
“嗯？本公子宫凌霄也。”
莫梓梅实在受不了他调侃的语气，“扑哧”一笑，“宫将军说谎也不打草稿。梅儿有自知之明，宫将军所说的‘美貌’其实不过尔尔。所以，就别再哄梅儿了。”
宫凌霄轻叹一口气，往假山内伸出右手，浅浅的阳光为他镶上一层金边，仿佛天人般降临。“出来吧。”
“好。”莫梓梅递上白皙的纤手，搭在宫凌霄长了薄茧的手上。她的淡然从容，连宫凌霄也暗暗惊叹。仿佛刚才失魂落魄的她，根本不曾存在。然而，这种气质真的适合在一个小女孩身上展现出来吗？
宫凌霄稍用力一拉，莫梓梅被圈在一个温暖的怀抱。接着，他的手轻松一翻，怀中的人儿一下就被横抱起来。
莫梓梅感受到一股熟悉的热流，当日被人从湖里救出来的时候，她是落入这个怀抱之中。一样的淡蓝色镶银边的衣袖，一样的气息，无形之间令人迷醉其中难以自拔。
“干什么！”莫梓梅惊呼一声，双手环着他的脖子。
宫凌霄依然淡笑，但多了几分坏坏的邪气，“感染风寒，却不给我乖乖呆在房里休息。你到处乱跑，害我白白担心了一个早上，无心上朝。你说，这该当何罪？”
“你……我……”莫梓梅顿时语塞，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话来。虽然自己确实给别人添了麻烦，心里过意不去。但仔细一想，又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平白有种被耍的感觉。
“先陪我用午膳，之后乖乖喝药，好好休息一天。明儿散朝后，我陪你到外面逛一回，可好？梅儿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宫凌霄抱着莫梓梅，穿过一层层亭台楼阁，阵阵寒风从面上扫过。
莫梓梅灵光一闪，眼珠骨碌一转，装作漫不经心道：“青楼。”
疾疾的脚步立即一顿。莫梓梅感觉到靠着的胸膛一僵，抬头嫣然而笑。宫凌霄来不及收起笑容的面紧紧盯住她，俊面异常扭曲，都不知是笑是怒。
莫梓梅只觉得心情大好，强忍着溢出嘴边的笑意，道：“俗话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宫将军堂堂一表好男儿，年少有为，风流倜傥，温文尔雅，是众女子梦寐以求的浊世翩翩佳公子，理应有美在怀，红袖添香。或许还能成就一段佳话。”完全无视宫凌霄阴沉可怕的面，莫梓梅仍然自顾自地说：“况且梅儿虚度十年光阴，却从未领略过何谓‘温柔乡’。鉴于以上种种，梅儿只好舍命陪君子，助将军择一佳偶。”
人的容忍是有限度的，当宫凌霄忍无可忍的时候，他已顾不上她“有病在身”，挥上便往她背上甩了一掌，咬牙切齿道：“好呀，反了！”
“哇，好歹怜香惜玉一点。”莫梓梅抚着疼痛的后背，充满哀怨地看着宫凌霄。
“一则目无大小，不尊不敬，二则嬉皮笑脸，毫无正经，三则一派胡言……”宫凌霄一一罗列莫梓梅的“罪状”。“鉴于以上种种，今天罚抄《女德》十遍，静思己过。”
“我有病在身……”莫梓梅软弱地反抗，不时作出一副娇弱状，明眸间可疑的闪光一眨一眨。
“废话少说！”宫凌霄不为所动，一早就已识穿她的诡计，干脆斩钉截铁地打断她的话。
冬日的阳光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层层白雪吸收着光华，闪耀着动人的华彩。
远处，一棵矮小的梅树，初绽放的花蕾被压在雪下，紧紧包裹着。
宫凌霄还未曾发觉，莫梓梅轻浮的态度下，到底盖了多少层面纱来掩饰，来强颜欢笑。其实，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此刻的笑容多么虚假，发现她的内心依然千苍百孔。
二皇兄的死之于莫梓梅，是一场永远的梦魇。一切的一切，早已在她的生命中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不是不坚强，只是，往往有一些事，永远无法忘记……
★★★★★★★★
天空拉下层层黑幕，万籁俱寂，密云掩盖月华。
房里的火盆啪啪地燃烧，闪烁着零零星星的火光，却依然无法驱散袭人的寒冷。桌上的油灯，在黑暗的淫威下无力地散发虚弱的光芒，若即若离，仿佛只要信手一拈，就只余下缕缕青烟，直至最后的一切都荡然无寸。
梦中。
二皇兄被长剑穿心的一幕从四方八面缠绕着她，血溅如花，血流如泉。大皇兄手举沾了二皇兄鲜血的长剑，面目狰狞，没有一丝犹豫向她刺来。烈火熊熊燃烧，丝丝缕缕的恐惧侵入骨肉，宛如置身在地狱的修罗场。一场一场诡异的画面糅集，充斥整个脑海。
汗水、泪珠在面庞上流连，映出苍白的容颜，显得憔悴而虚弱。
莫梓梅忽然拼命地挣扎，抹走一切可怕的事物，寻找着无法企及的彼岸。
“二皇兄，救我……”莫梓梅喃喃地呼唤着。他是她避风挡雨的港湾，唯一可以完全信任、依靠的。
“梅儿，醒一醒！”在空中乱捉的手，被另一只温暖的手紧紧握着。少年温润的声音宛如天籁，化为她的一丝希望。
莫梓梅蓦然睁开双眼。噩梦初醒，余悸犹存。她喘着气，手依然紧握。
“梅儿，做噩梦了？没事吧？”素白的衣袖轻轻抚过莫梓梅的面，温柔地擦去残存的点点泪珠。
“二皇兄……好多好多血，为什么，我压着他的胸口，血还会从我的指缝溢出来；火，周围都是火，一切一切都是血红色……血色炼狱……”明眸被泪光染上迷茫的恐惧，失去昔日灵动的华彩。
莫梓梅躲进宫凌霄的怀里，放任自己落泪。这一刻，坚强的伪装被摔得粉碎，迸发出阵阵摄人的寒光。
宫凌霄拥着她，抚上她颤抖的后背。想安慰她，却发现自己对她的过去根本一无所知，甚至毫不相关。这种认知让他心底里产生丝丝不安。
“明明说会永远陪着梅儿，为何如今却要留下梅儿孤零零一人……什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什么‘一言九鼎’，全都是骗人的……”莫梓梅竭斯底里地哭着，仿佛要穷尽一生的泪水才会罢休。
“梅儿……”
怀里的人儿身体一震。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宫……将军，抱歉，我失态了。”莫梓梅匆匆往后一退，后背已紧紧贴着墙壁。离开了温暖的怀抱，只留下冬日的寒冷。
“梅儿，其实你并非孤零零一人，你还可以有我。”宫凌霄伸出手，充满宠溺地替她整理凌乱的青丝。
“你？”莫梓梅俏眉微蹙，一面疑惑。
“我不知道你的兄长为何……不在你的身边。但在这段期间，让我成为你的兄长，让我照顾你，好吗？”
窗外。云层渐渐散去，月华丝丝缕缕投射在人间。远处的梅花花枝，沉甸甸一压，抖落片片雪花，晶莹梅花的娇姿，在月华的照耀下一展无遗。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寒雪压花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