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谈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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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道，虽创立于东汉末年，但根源起于黄老，教义上说的是要达成一个人人都能吃饱饭的“太平世界”。但从黄巾起义的结果来看，张角不过是画饼充饥，欺骗无知民众罢了。
不错，这是一次农民起义，也扯开了汉室的最后一块遮羞布，让打黄巾的诸位英豪在这战中见识到了无能的汉室军队；同时，卢植因为不收受贿赂就被宦官弹劾入狱的腐朽官场也让一部分心怀热血的士子对朝廷更加失望。
军队无能，朝中奸佞横行，汉灵帝死后幼子上位，皇权不稳，礼乐崩坏，从此天下大乱。
曹媛只能评价一句时也势也。
但身在东汉，她这些后来人的评价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谁能在封建社会讲出这样大不敬的话来？
曹媛思来想去，决定托神明之口向曹操透漏一些。
毕竟，太平教即使还没起事，但影响力已遍布青、徐、幽、冀、荆、扬、兖、豫等诸州，只要这造反的口号一被知道，有心人往这方面调查一下，直接就会吓出一身冷汗。
曹操也不例外。
曹媛这次的心悸有点严重，她在床上躺了两天才缓过神来，而曹操在此期间，也了解了太平道对民间的影响力。
曹操手中还捏着那张和曹媛对话之后在书房发现的画，似在沉思；曹媛被侍女扶进来他也没有反应。曹媛挥手让侍女退下，脸上没什么血色，她向曹操作揖，道：“阿父，媛来了。”
曹操像是才发现她一般，顺手将纸张压在一卷书简下，抚着胡子笑了笑：“是阿茂啊，来，你此前同阿父说话，却半路晕倒，现下可还不适？”曹媛走近，一如既往的恭敬：“并无不适，让阿父费心了。这样说来，我有同阿父说起天下大势吗？”
曹操瞳孔有一瞬间的缩小，然而，他还是笑哈哈地拍了拍曹媛的肩膀，亲昵地说：“阿媛还没说过，不过你还太小了，这天下大势，不能妄论。”
看来曹操还是半信半疑，不过看起来他没有怀疑这是她自编自导自演的一出大戏，那么就继续吧。
曹媛从曹操身边挪开一点，正襟危坐：“阿父，这朝政大势，宦官不过癣疥之疾，无关痛痒，士大夫终能将之扳倒。然，小人难养，君子难当，阿父与其逞一时之气，不若留待日后发难，方能一击毙命。”
“哦？”曹媛这番话虽然对一个孩子来说极为难得，然而曹操早就明白，他不过是仗着家世，也咽不下心中那口气。只是，曹媛话中的“日后发难”让他格外在意。
莫非，吾女真能预知天命，通晓鬼神？
那汉室气数将尽这话，莫非是……？
曹媛接下来的话打断了曹操的沉思：“阿父觉得，今后不会有第二个大将军吗？”
“原来阿媛要说这个！”曹操恍然大悟，没想到曹媛竟能想到这层！如今见风使舵投靠宦官的有不少，大多数都是浅显之辈。为何？因为汉朝官场上从来不止世家和宦官，还有外戚！
如今窦武被斗下去了，这意味着窦太后一系也将倒台，而皇帝刘宏的亲母出身乡下，无可用之人，那么能提拔上来的外戚只有——皇后一系！
想到不久前皇帝刚废除皇后，曹操的心不禁狂跳起来！
“不错，阿父，这正是好时机啊。”曹媛拜服在地：“媛望阿父莫要因一时之气折翼，这世上，从来都有第三条路走啊——”
曹媛这句话算是打进了曹操心里。
他不屑与剥削贪婪的宦官一路，但因为祖父是宦官，天然带有宦党属性；他渴望加入士人一党，振兴族名，然而虽然祖父有清名，但大部分士人仍“一视同仁”，不明所以地仇视他。
曹操苦啊，他想励精图治，想奋发图强，但总是夹在理想和现实的缝隙之中挣扎。总有人告诉他顺应现实，但他曹孟德胸有正气，背有傲骨，身负鸿鹄之志，又岂甘愿同魑魅魍魉之辈为伍？
而今，他年仅六岁的女儿在他面前伏地，担忧他粉身碎骨，告诉他他有第三条路，不必如此辛苦，他又怎么不动容，不感伤？
曹操长叹一口气，郑重其事地双手托起曹媛的手臂：“为父自入仕以来，常叹于世事知易行难，有心做事者不得善终。我少有刚烈之名，不过凭借家世在朝廷上做些不过分触及其等利益的小事，天下渴求清明已久，才将这些小事夸大来说。”
曹操又叹了一口气，曹媛看见他无奈的眼神，但这眼神又变得坚定起来：“然我不能因为这是小事就不去做，不能因为惜命就不为百姓请命；我明白阿媛的话，也懂时局非我一人之力能变，但若因此退缩，今后又如何能面对自己？”
曹媛心里咯噔一下，不过她对曹操的话有些认同，毕竟她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决定假托神鬼之事告诉曹操黄巾之乱的。
“不过，为父现在也不得不退了。”曹操饱含深意的看了一眼装作不知道发生什么的曹媛，半开玩笑地对她说：“吾儿真福星也！不禁能通达天听，亦能分析朝局，为父之前想着你能成为班大家，如今看来，吾儿成就远在此上！做为父之谋主也绰绰有余啊！”
“媛不敢当此称赞。”曹媛错开身子，躬身一礼：“不过阿父说的通达天听是——”“无事。”曹操看着她，笑了。
他抱起曹媛，大踏步向外走去，像是解决了什么难题，眉目舒展，满面笑容。曹媛抱着曹操的脖子，看着书案上一卷书简下露出的黄纸一角，心中安定。
看来，父亲已经下定决心了啊。
曹媛利用了曹操的进取之心。表面上是劝他避开宦官和士族的争纷，实际上是让曹操腾出手发展势力。已经得到预言的曹操无论是下到地方还是留在洛阳，都不会对太平道客气。而四年后，做好准备的曹操也会在黄巾之乱中斩获大功。
而经过今天这一场谈话，曹媛的话语权也会加重。既有神异之举，又体贴聪慧，她的重量，和别的子女是不一样的。
一石三鸟。
曹媛的笑容转瞬即逝。
此及谋定而后动也。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谈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