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水远》七玄琴

17、莲花谷

　　薛言之捂着胸口，望着飘然远去的笑忘仙，凤眸微眯，唇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
　　这时远处再度传来一阵纷乱的踢踏之声，薛言之握剑的手紧了紧，回头对兰绍使了个眼色，兰绍点头。
　　十几个骑着快马的年轻男子从前方赶来，为首的男子身穿白衣，头戴玉冠，眉间以朱砂画着莲花印记，凤目薄唇，面目清俊，见跪坐在地上的薛言之，立刻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道：“主上，属下来迟！”
　　薛言之松了口气，擦去嘴角血迹，用剑支撑着起身，忙对那男子说：“芷书，快去看看阿谦。”
　　那男子回头对身后的属下说：“安达，安江，照顾好主上。”
　　说罢走到穆谦身旁，伸手搭脉，少倾，对兰绍兰苏说：“先把这位公子挪到马车里吧。”
　　又走回去对薛言之道：“主上，这位公子脉象虚弱，需得移到谷中精心调养，不如，先回谷中吧。”
　　薛言之点头，“走吧。”
　　……
　　穆谦不知道自己躺在什么地方，只觉得自己浑身难受，身上一会儿发冷，一会儿发热，内衫被汗水浸湿，一会儿又冷的直打哆嗦，很是难受。
　　发作了大概有一个时辰，穆谦只觉得筋疲力尽，又沉沉睡去。
　　又过了段时间，穆谦感觉有人用温热的帕子细心的为自己擦着身体，又为自己换上了新的里衣。
　　那人又用温热的帕子轻轻擦试着自己的额头，手法温柔，穆谦自问活了两世，还从未被人如此细心的照料过，不禁想要睁开眼睛看看那人，可是眼皮仿佛有千斤重，怎样也睁不开。
　　这时房门“吱噶”一声，有人走了进来。
　　“主上。”听声音像是个中年男子，那人接着说：“这种事交给下人做就是了，您怎能亲自动手。”
　　“无妨。”是薛言之，“谷主，这就是阿谦…”
　　他顿了顿，接着说：“是阿谦的灵魂寄托的宿体。”
　　薛言之把帕子放在水盆中，又用干帕子仔细的擦干手上的水珠，抬头对莲花谷主杨元说：“这个宿体原本是柳家的小公子，柳冬屏。”
　　穆谦心中满是疑惑，“宿体？什么意思？”
　　杨元皱眉，问道：“您说，这位小公子原身是柳门的柳冬屏？那，那，芷礼？穆小将军可知晓他现在尚在人间否？”
　　薛言之摇头，杨元颓然退后半步道：“那，芷礼可是柳冬屏所杀？”
　　薛言之摇头，叹息一声道：“应该是柳清明所杀，阿谦曾说他进入过柳冬屏的梦境，那柳清明应该是练了什么邪功，能吸食人的内力，芷礼，应是此人所害。”
　　杨元道：“怎么可能？柳家大公子我也是见过的，此人行事光明磊落，有其父之风，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看着实在不像啊。”
　　薛言之道：“阿谦不会说谎。”
　　杨元愤然道：“那是自然，只是如果芷礼真是柳清明所杀，老夫便是拼了老命，也要让那柳清明为我儿偿命。”
　　这时薛言之低咳一声，接着便用手捂住胸口，杨元急忙扶住他，问道：“主上，你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若不好好休养，恐怕累及肺腑，老夫提议，您和穆小将军，暂且在谷中休养几个月为好。”
　　薛言之道：“不可，阿谦身中‘赤龙须’之毒，半年为期，我得带他去仓澜山。”
　　“可是那天雪池？”杨元道：“恕我直言，若他还是以往的穆小将军，那天雪池泡俩时辰倒也无事，只是他现在这幅身躯，恐怕撑不住。”
　　薛言之道：“我听说如果有人为他续着内力，应是无碍。”
　　杨元道：“主上三思，此举太过冒险，不如让芷仪也陪同前去，也好有个照应。”
　　顿了顿，又说：“主上，您这样做，当真值得么？”
　　薛言之走到穆谦身旁，伸出手轻轻在他鬓边拂过，把碎发拨于耳后，缓缓道：“谷主，你也觉得我这样做，乱了纲常么？”
　　穆谦躺在床上，越发的听不懂思远的意思，什么是乱了纲常？
　　杨元道：“属下从未这样想过，只是觉得主上生为天潢贵胄，这本是千万人求也求不来的命格，何况圣僧曾言，您可是……”
　　薛言之打断他道：“那又如何，我从未觉得可惜。”
　　杨元犹豫片刻，叹了口气，直言道：“那您可曾…对小将军言明过您的心意？”
　　薛言之叹息道：“未曾，我…”
　　杨元打断他说：“恕属下直言，昔日先皇曾说，主上您哪里都是出类拔萃，唯独心思深沉又沉郁，而且性格倔强不知变通，明明很喜欢的东西，却也不知道努力争取。”
　　杨元抬头瞄了一眼薛言之，见他并无半分不悦，松了口气接着说：“属下觉得，您得告诉穆小将军您的心意，否则您为他做的事情，他都从不知晓，那也太不值得了。”
　　薛言之哂笑一声道：“值得？我便是为他而死，他也担得，你以为当初他是怎么死的？当年若不是我，若不是我…”说到激动处，薛言之捂着胸口，喘息片刻，接着说：“若不是因为我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意，他怎会死的这般凄惨。”
　　杨元大惊，没曾想过穆小将军的死竟有隐情，当年自己还曾想过，像穆谦这样杀伐果断，有勇有谋的常胜将军，怎会死于几个匪寇之手，原来真有内情。
　　杨元问道：“穆小将军，因何而死？”
　　薛言之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心中还是忍不住隐隐作痛，良久，才颓然道：“因我而死！”
　　接着说：“这件事早有端倪，岭南战役时，我本想偷偷跟他去，可是那时皇爷爷看的紧，我根本没找到机会，这是其一，一开始皇爷爷也只以为我和阿谦是感情好，没做他想。”
　　“后来，不知道谁把我珍藏的画卷偷偷给了他，皇爷爷那时已经起了疑心，后来，又有了那次选秀，我一个也没选，激怒了皇爷爷，他把我关在宫里，世人都以为我是得了病，实际上是被皇上关了禁闭。所以他班师回朝那次晚宴，才给他赐了婚。”
　　薛言之顿了顿，接着说：“我们从小在一个书院读书，有时张晴方的妹妹会来书院接她哥哥下学，言清本来就跟张晴方走的近些，其实是言清早已经瞧上了张琪宁，本来想求着皇爷爷赐婚，却又被赐给了阿谦，言清不忿，若不是大哥拦着，当场便要闹到皇爷爷跟前去。”
　　“后来呢？”杨元忍不住问。
　　“后来，我来到泉州，而皇爷爷设计，言清给阿谦下了药，又诱他进了碧波谷，以我的名义，乱箭射杀了他。”薛言之说完，只觉得心口难受的厉害，没想到过去了这么久，每每想到，还是痛彻心扉。
　　“是我害死了他。”
　　“皇爷爷如此重视名声之人，断不会让我作出这等辱没皇家颜面的事情来，可怜阿谦，他甚至不知道原因，就被他们杀害。”
　　杨元道：“后来您也救了他，还…舍弃了您那么重要的东西。”
　　薛言之道：“那又如何，你看他如今的样子，我始终是害了他。”
　　穆谦心口堵的难受，原来竟是这样，他一直觉得碧波谷的事情不对，原来竟真的是被人设计。
　　穆谦只觉得自己真是冤死了，第一，他从未喜欢过张琪宁，皇帝赐婚，又不能不接受，不接受就是抗旨，接受了又遭到言清记恨，真是两难。
　　第二，自己那时候只知道打仗，从未想过其他，没想到就这样，还被人害死，真是……
　　这时只听薛言之道：“你下去吧，我想和阿谦单独待一会儿。”
　　杨元道：“是，不过…我觉得还是让小将军知晓你的心意的好。”说罢便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薛言之走到穆谦身旁，拿起穆谦的手，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他的手心里。
　　“阿谦。”穆谦听到薛言之沙哑着声音说：“你让我怎么办才好？”
　　说罢，穆谦感觉到他温热的手在他脸上轻轻摩擦，良久，他听到薛言之轻声叹息道：“我失礼了。”
　　说罢穆谦便感受到脸旁有温热的气息拂过，下一刻便被他轻轻吻了一下，如蜻蜓点水般，仿若幻觉。
　　……
　　穆谦脑袋里一片空白，现在就算是再迟钝也该是知道了杨元所说的薛言之的心意了，原来…原来…竟是这样……
　　这样一愣神的工夫，薛言之又在他额头亲了一下。
　　穆谦心跳如雷，他自问活过两世，却从未对任何人，动过心，不知道真心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感觉，他从小被教育的，也都是男人应该喜欢女人，应该娶妻生子，应该建功立业，应该……
　　他一直很喜欢思远，虽然小时候对他有过偏见，可后来他发现，思远是一个特别善良，特别正直的人，他想着，如果能一辈子追随这样的主子，也不枉此生，他只是单纯的喜欢他，敬重他，爱护他，却从未想过，他对他还有这样的想法。
　　但是刚刚他亲吻他的时候，自己竟然没有排斥，也没有厌恶，只是觉得有些心疼，听他们的话，思远像是放弃了许多东西，对他来说很宝贵的东西，为了自己。

作者有话说

　　看了篇备受推崇的文，才发现自己写的，都是些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