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甸师》羊生

9、第9章

　　小医生樊衣有些脑袋疼，住在九床的病人清晨才做完手术，现在就一直闹腾着要拔管，哪有人胸口破了个大洞才补好就这么精神的？偏偏这病人是自家老大特意关照收到组上的，据说这胸口的大洞就是为了救自家老大才有的？

　　白朗中午下了班特别买饭送给林木木，还陪她一起吃饭的事情，科室里都传疯了，樊衣更加不敢怠慢了，接到护士的电话，抱着个病历夹噔噔噔就跑过去了。

　　病房里挺热闹的，不大的单人病房里挤了不少人，许一曼、杜新铜、肖一天正在和护士长据理力争要拔管，护士长带着几个小护士正在苦口婆心地劝阻着，倒是当事人很平静地坐在床上，正拿着一盒切好的西瓜慢慢吃，面无表情地看着床旁的两拨人你来我往。

　　樊衣一进门看见这幅景象，觉得脑袋更疼了，对于她这种小医生来说，护士长比她有经验有能耐的多，她就算顶着个医生的头衔，护士长都搞不定的事情，她完全没可能搞定。樊衣下意识就想找自家老大求助，手都摸到手机了，还是松开了。

　　老大做了一晚上手术，中午才走，这会儿肯定在补觉，打过去会不会生气啊？

　　樊衣战战兢兢地往病房里面走了走，除了林木木和一个胖乎乎的家属看了自己一眼，其他人完全忽视了她的存在。

　　樊衣心下松了一口气，她真得怕所有人都看着自己，让自己拿主意。樊衣瞧了一眼床上的林木木，回忆起上午查房的事情，有些想笑，她觉得这位患者还蛮有趣的，似乎也蛮好相处。

　　樊衣也不管闹哄哄的那几个人了，直接走到了床旁。

　　“林小姐，你要拔管？”

　　“嗯”，林木木点了点头。

　　“可是你今天早上七点才下的手术台，创伤也很严重，不能这么早拔的”

　　“但是你看这个叫啥来着，哦，负压引流器，中午换的，都没有东西了”

　　樊衣闻言低头看了一眼，确实挺干净的，怎么会？

　　樊衣现在有些慌，脑子里搜刮了遍，一方面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件事，一方面她觉得这个管不能拔，没人这么早就拔过，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反驳林木木这个点。

　　林木木看着面前的小丫头脸皱的像根苦瓜，她也挺无奈的，她这幅天斩的身体还是有好处的，比如恢复力惊人，只要没能被一击毙命，伤口基本很快就能恢复，最后连个疤都没有。但她也不好跟樊衣说太多，只能仰着脑袋等小医生的反应。

　　“林小姐，虽然现在好像引流不出东西，但我不能保证后续就没有液体渗出了，您说对不对，这要是拔了，后面出问题，只能再进手术室了，而且你看现在白老师也不在，我也不能擅自做主啊”

　　樊衣想来想去还是把白朗搬了出来，笑呵呵地说着，她说的也是实话，她确实不能做这个主。

　　另一边此时也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了樊衣，樊衣突然又开始慌，她说错什么了？

　　许一曼掏出手机就开始打电话，不一会儿就听到她说了一句：“白医生啊......”

　　......

　　小医生的技术还是很好的，虽然好像因为自己处理不好而打扰了白朗这件事有些蔫蔫的，但是伤口处理的很好。拔掉了管子的林木木一身轻松，已经开始踩着拖鞋在病房里晃悠了，于是来她房里“观光”的人更多了，连楼上楼下的科室都知道肝外科来了个医学史上的奇迹。

　　林木木不堪其扰，和樊衣打了个招呼就躲进了冯思尚的房间，因为这个房间有公安的人在门口守着，想进去看热闹并不容易。

　　虽说恢复力惊人，但到底还是被捅了个透心穿，林木木吊着个膀子霸占了唯一的沙发，大剌剌地躺在上面，就留了脚边一点点位置给许一曼，另外三个大男生只能站在一边，林木木被看得不自在，打电话和韩宇商量了下，就把他们仨都撤回局里面了。

　　冯思尚木木地躺在病床上，时而清醒时而昏迷，醒着的时候也完全不关心外界发生了什么，谁说话都不理，好在林木木原本就没打算问她什么，病房里安安静静的，倒也和谐，身体本来就虚弱的林木木，很快昏昏沉沉就睡了过去。

　　等到她再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床上，模模糊糊地发现房间里有些暗，应该时间有些晚了。林木木抬手揉了揉眼，就瞥见床旁有一个黑影，模模糊糊看不清，但肯定不是许一曼。

　　林木木被惊得一颤，反射性地就要坐起，伤口被牵动忍不住轻轻嘶叫了一声，捂着伤口蜷成了一团。

　　“韩大局长，你怎么不开灯啊，人吓人吓死人的好吗？”

　　林木木的脑袋还低在枕头上，声音有些闷闷地抱怨着。

　　韩宇已经起身将灯打开了，沉声道：“你还会知道怕？”

　　林木木有些心虚，慢慢坐起了身，摸到开关将床头升了起来，就看到韩宇正在支小桌板。

　　“小曼呢？”

　　“我让她回去休息了，她也折腾一天一夜了，晚上我来守”

　　“啊？”

　　“怎么，不欢迎？”

　　“那哪能啊！韩局亲自来陪护，我这不是怕折寿吗，呵呵呵”

　　林木木低着头不去看韩宇，看这情况，她都不用确认了，许一曼肯定在韩宇到这的第一秒就把什么都招了，而且这个叛徒还不把自己叫醒，就这么跑了！

　　其实她只是想引魅出来，在她开始怀疑那个鬼鬼祟祟的小护士的时候，她就盘算起了这个计划。先找个由头，顺理成章的躲进隔壁，她和冯思尚这两个魅的目标聚在一起，她不信魅不动心思，大不了她把手上封印的戒子拿了也行。然后再将不仅人怕鬼也很怕的何勿缘支走，少了顾虑，魅现身的几率就更大了。反正至少许一曼还在，魅又受伤了，林木木一点儿也不担心会出问题。

　　本来她觉得自己这招请君入瓮秒得很，但是现在韩宇来了，林木木觉得这个计划大约只能搁浅了。韩宇这个人年纪不大，做事情却像老学究一样，说好听是严谨，但林木木就觉得是太死板，但林木木也可以理解，毕竟做领导的要是不周全一点，他手下的兵都不知道死过几轮了。

　　林木木正在心里心疼自己白折腾了一下午，就看见了韩宇提了一个熟悉的外卖袋放到桌子上。

　　白粥，清炖鲫鱼，水煮白菜，清炒豆皮。

　　连拿出来的顺序都是一样的。

　　“老韩，他们家是不是还卖西兰花和番茄，但是已经卖完了”

　　韩宇闻言挑眉，语气已经比之前柔和了不少，问道：“你怎么知道”

　　林木木一脸严肃地看着韩宇回答道：“我觉得你和白朗都被这家骗了，他们今天肯定今天只做了这四样！”

　　“白朗？”

　　“就我的主治医师啊，早上你们见过的，他中午提过来的也是这些，很难吃啊”，林木木说着话偏头往韩宇身后看，找了半天问了一句：“你的饭呢？”

　　韩宇正在开外卖盒的盖子，头也不抬地回答道：“我吃过了”

　　林木木撇撇嘴，也对，老韩这人哪能这么细腻，还陪着吃饭，送饭已经很给她林木木面子了好吗！

　　林木木最怕吃鱼，勉勉强强把没什么刺的鱼腹吃了，其他部位都被林木木戳的惨不忍睹，林木木开始想念今天中午那一盒被剔好的鱼肉，但是突然听见心里有个小人冷着脸嗤笑了一声：“呵，矫情！”，林木木甩了甩脑袋，看看那一盒糟心的鱼，扯了张纸巾就给盖住了。

　　韩宇安静地坐在一边一句话也不说，膝盖上放了个笔记本电脑敲敲打打，林木木没人说话无聊的紧，闷着脑袋居然把其他的饭菜都吃了干净。

　　啧，真难吃！

　　韩宇不声不响地站起身收了外卖盒，林木木嘴里叼着张纸巾时不时去看他一眼。

　　其实韩宇真的是一个很好的领导，林木木并不想用其他，也想不到其他更华丽的称赞，就是很简单的“好”，虽然韩宇脾气很臭，还经常独断专行，骂起人来毫不留情面，被大家私下偷偷评价为“能止小儿夜啼”，但局里面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好。

　　林木木才加入山海局的时候，经常和韩宇吵架，很多时候不是因为林木木自己，而是韩宇把其他人骂哭了。那个时候韩宇还只是科长，还在学校上学的林木木年轻气盛，看不惯所谓“领导”，觉得韩宇太不尊重别人，但是这时候总会有人来告诉她，“韩科脾气坏，但是人好，你别和他吵了，他也不容易”。

　　林木木不懂，但是她觉得这个炮仗一样的人应该是真好，虽然后来也有人说多亏她这个“小炮仗”，韩宇被她吵的已经很少骂人了，但渐渐的，她不再和韩宇吵架了。

　　“好是好，就是太拧了，明明心思比谁都通透”，林木木心里想着，嘴上长长呼出一口气，在聊天群里面发了一条消息。

　　【起来浪啊！撸串烧烤走一波！坐标人民医院，想吃自己买，货到我付钱/嘿哈】

　　原本安安静静的群一下活络了起来。

　　【木木你怎么样了啊，听曼姐说伤挺重的】

　　【是啊，老大昨晚都没回局里面，直接就去医院了，早上回来脸色很难看，你没事吧】

　　【你这样不能乱吃的吧，万一伤口发炎了】

　　【对啊，你忍忍吧，出院了大家给你庆祝啊】

　　......

　　林木木一边看消息一边笑，韩宇不在群里面，林木木瞥了他一眼，韩宇依旧在一边默默打着电脑。

　　许一曼没有跳出来说话，估计真的补觉去了，林木木想了想又开始发消息。

　　【我恢复力惊人嘛，来几个呗，生蚝不限量哦/斜眼笑】

　　群里面安静了十几秒。

　　【怎么办，有点点心动/搓手】

　　【我也是/捂脸】

　　【要不咱们去陪陪木木？我下班的时候在小区碰到曼姐了，曼姐回家了，木木一个人在医院挺可怜的】

　　【那......肯定去啊，怎么能让战友一个人在医院孤苦伶仃！】

　　【臣附议】

　　【附议 ＋1】

　　林木木弯着食指，指关节被咬在嘴里，此时正一阵一阵发笑，整个人一抖一抖的，引得韩宇抬起头，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林木木。

　　林木木感觉到韩宇的目光，索性抬起脸对着韩宇笑得更欢了。

　　“......”

　　韩宇偏了偏身子，几乎背对着林木木，继续写文件，林木木也将目光移回了手机上，群里面都在商量着去哪集合了，突然蹦出了一条很不和谐的消息。

　　【依贫僧所见，各位还是不要去的好】

　　【为什么？】

　　【对啊，老何，为什么？】

　　【如若贫僧所料不错，韩局长现在应该就在木木同志的病床旁坐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