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欢喜》元芷

10、第十章 沈画的绝地反击

　　古龙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我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流言。窥探仿佛是自石器时代就刻在人类基因里的天性，在信息发达的时代愈演愈烈，人们沉醉于嚼舌根的快感之中不可自拔，把语言当成炫耀自己的装饰，也当成伤害他人的利器。

　　面对这样的武器，辩解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人们并不关心事实，他们只记得最爆炸的那个新闻，所以，我必须这么做，置之死地而后生。

　　清晨的风有些微凉，轻轻拂过沈画的面庞，带起颤动的发丝。女孩看着远处冉冉升起的太阳，带着微笑。

　　已经开始有勤奋的学子陆续到学校来了，沈画按了按自己酸痛的脖子，好戏开场了。

　　她向前迈了一步，踏上面前的高台。

　　“啊！有人在楼顶！有人要跳楼了！”

　　沈画面前，是九楼楼顶的风景，没错，她要跳楼。

　　下面的人群立刻从分散的状态围成了一个圈，仰着脖子看上面是谁。

　　正在打电话的学校保安吓得手机都摔了，急忙又捡起来报警。

　　“沈画！是沈画！”

　　沈画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人还不够多，她决定再等等，索性坐了下来。

　　人越来越多，大半个学校的人都在下面了，老师也来了，学生们怎么哄都哄不走。有着急的，有看热闹的，还有个别心怀叵测的，甚至在下面喊“跳啊，怎么还不跳！”立刻被老师揪着耳朵拎走。

　　观众聚集好了，沈画酝酿了一下情绪，对着下面大声喊起来。

　　“都不要拦着我，我不想活了！”

　　“同学！沈画同学！你冷静一点！”教导主任焦头烂额，今年自己的评优没戏了。

　　“黄殊郎，是你把我逼到这里的！”

　　黄殊郎并不在。

　　另一个老师喊：“我们会让黄同学给你道歉的！你先往后退好吗？那里太危险了！”

　　“我就是为了证明我没有，我跟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是他在报复我！”

　　“我们相信你，沈画，你千万不要冲动啊！”有几个好心的学生喊道。

　　这时候，警察已经过来，开始紧锣密鼓地布置营救，估计几分钟就要到自己身后了。

　　黄殊郎也出现了，他看见警察有些意外，没想到事情闹这么大。

　　时机已经成熟。

　　沈画带着哭腔喊：“黄殊郎！我爸跟你妈私奔的事，是他们的事情，你为什么要冲着我来？”

　　这句话轻飘飘传到下面众人的耳朵里，一石激起千层浪。

　　“你失去了母亲，可是我也失去了父亲啊！”

　　黄殊郎青筋暴起：“你这个贱人，跟你爸一样下贱！我要杀了你！要不是因为他，我妈怎会走，怎么会抛下我，我怎么会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他！要怪就怪你是他女儿！他从我这里抢走的，我也要让他失去！”

　　警察这时已经到了楼顶，趁沈画不备，一把抱住她，沈画嚎啕大哭。

　　“警察叔叔，你要帮帮我，他诽谤我啊！”哭的梨花带雨，涕泪横流。

　　“诽谤他人造成严重后果的，我们会让他负法律责任！你先跟我们去安全的地方吧！”警察安慰沈画。

　　一群老师和同学纷纷过来七嘴八舌安慰沈画。

　　“我们相信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你要为你妈妈想想……”

　　“对啊，沈画，我们都相信你的！”

　　憔悴如一朵暴雨过后的梨花，沈画被一群人簇拥着离开。

　　远远地，树下有个人，一直冷静地看着沈画，他目光中有三分嘲讽，三分戏谑，剩下的全是欣赏，杨阳嘴角浮现一缕笑容，这个女孩很有趣啊。

　　此刻的大喜，还在沈画家门口等她，完美地错过了这一幕。

　　警察带沈画去做了笔录，沈画非常配合，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的一清二楚，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啜泣了两下。

　　笔录做完以后，又安慰了一下这个可怜的绝望的小姑娘，就让老师带沈画回学校了。

　　黄殊郎也被带去了，沈画走的时候，趁人不备，偷偷看了他一眼。

　　黄殊郎耷拉着脑袋，一抬头看见沈画，沈画却莫名对他笑了一下，那笑容在黄殊郎看来，十分诡异。

　　他忍不住再次破口大骂：“妈的你这个贱货！”

　　啪！警察叔叔一拍桌子：“臭小子！你当这是哪儿啊？骂人骂到派出所来了？”黄殊郎依然不停地从嘴里蹦出最肮脏的字眼。

　　沈画却风平浪静，有时候，语言是利器，有时候，却只是虚张声势。

　　警察叔叔看着黄殊郎怒火中烧，拍桌子瞪眼睛臭骂了一顿，恨不得立刻就给这个惹是生非的社会小流氓一点教训。

　　“我告诉你！按照国家的法律，你的行为已经构成了诽谤罪！已经犯法了！人家姑娘可以起诉你！你最好配合一点！”

　　黄殊郎一听犯法，气焰便没那么嚣张了。

　　警察叔叔见自己的话有了些效果，接着训斥道：“你们这些小孩子，真是法盲，自己犯法了都不知道！我们已经通知了你的父亲过来，我们会跟受害者商量，能调解最好，不能的话，你就等着上法庭吧！事情已经闹大了，我看你怎么收场！”

　　不一会，黄殊郎的爸爸匆匆赶来，进来就给警察赔不是，对着黄殊郎就要拳打脚踢，被制止之后，又忙不迭地求警察原谅黄殊郎。

　　“你儿子这个事情，现在已经满城风雨，女孩跳楼的视频传的到处都是，人家如果要告你们诽谤，那也是没办法，可这小子到现在还没明白，狗屁不通啊！”

　　“是是是，警察同志，可孩子还这么小，能不能通融通融？我可以出钱赔偿那女孩！”

　　“爸！”黄殊郎一脸震惊，“你还给她钱！他爸卷走了你多少钱啊？你都忘了？”

　　“闭嘴！臭小子，还不都是为了你？”

　　警察叹了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我们会调解，就看你们的诚意和对方母女的态度了。孩子你先带回去吧，登记一下，我们约个时间，孩子就不要参与了，监护人坐在一起谈一谈。”

　　第二天，黄父和沈母的谈话，弥漫着尴尬的气氛，尤其在双方配偶私奔的事情人尽皆知以后，连民警都觉得气氛凝重，只好公事公办尽快完成了调解。

　　家长们自然都愿意息事宁人，沈母没有要任何物质赔偿，她只要求黄殊郎在全校公开道歉，便不追究，黄父见不用赔钱，爽快答应，只是让儿子道歉，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他自然有他的办法。

　　可学校并没有就此罢休，此事是青大附中建校以来第一件奇耻大辱，校长恨得牙根痒，又得知这两个人初中就闹过一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开除了黄殊郎，黄父倒也没说什么，花钱把儿子送去了私立高中。沈母也被叫到学校，被劝说附中学压力过大，不适合心理脆弱的沈画，建议转学去一中，一中升学率也不错，氛围相对轻松，都已经联系好，只等她们母女点头，就可以转过去。

　　沈画答应了，这是她预料之中的结果之一，毕竟凡是皆有两面，惩戒了敌人，自然也要付出一些代价，这她承受得起，换一个地方，刚好有一个新的开始。

　　只有一个人是充满了愤怒、不甘、委屈、疑问的，那就是大喜。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跳楼自杀的指控还没有说出口，沈画的嘴里就蹦出了即将转学的消息，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大喜的脸部肌肉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纠结了半天摆出了一个僵硬的表情。

　　沈画一把拉住大喜的手：“大喜，一切都是我计划好的，只有一个更具有爆点的事件出来，才能掩盖那些流言蜚语。我不想让你看见人丑陋的一面，但我也不想隐瞒你，事情就是这样。”

　　“你要走？走了……就走了吧，一中也许是你全新生活的起点。可是……”大喜用力挤出一个微笑，“我们还会是最好的朋友，对吗？”

　　“那当然，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是！别忘了，我们要考一个学校呢，一中没有附中名次好，我过去可得发愤图强了，不然赶不上你啊！”

　　大喜释然，她第一次发现一个女孩子的强大：“嗯！拉钩！”

　　白皙纤细的手指对在一起，笑容定格在两个女孩脸上，窗外艳阳和树影微动，空气里有草叶的香。

　　沈画就这样转走了，当事人不在学校之后，事情很快被大家遗忘，传说金鱼的记忆只有七秒，人的群体记忆，大概也不会超过七天吧，再轰轰烈烈石破天惊，也抵不过一日三餐柴米油盐，善忘是天性。

　　大喜的生活也重归平静，没有了沈画的陪伴，她甚至再也没有偷偷跑去看过辜秋元。

　　滴答，短信。

　　这对你的好朋友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如果你觉得孤单，可以来找我，五楼转角挥挥手，我就出来。

　　哈？大喜张大了嘴巴，他他他……辜秋元怎么知道五楼转角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