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心动啊》深海之书

6、06

　　钟小十头牛拉不回的犟脾气，还真被钟源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劝住了。

　　钟小沉默半晌，捶了下桌子，一口气堵在胸口憋得慌：“得了，这次我认怂，行吧？”

　　钟源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也没追问他到底是怎么惹到潘汶浩的。反正按照钟小的性格去推，原因八.九不离十和他现在处的这个对象有关。

　　见钟小差不多平静下来，钟源留他一个人就准备走了。他出门，胖子蹲在外头看两三个附近的小孩玩弹珠，闻言回头，看到是钟源出来了，连忙起身：“源，源哥。”

　　钟源道：“怎么还不回家？”

　　胖子摸摸后脑勺：“我，我不着急回。”

　　胖子没搬家前住在钟源家隔壁，打小一起长大，所有人里属他们关系最铁。胖子知道钟小的坏毛病，担心他犯起浑来钟源拦不住，所以才留下当个照应。

　　钟源点了下头：“那你等会儿和钟小一起回吧。”

　　胖子清楚这是让自己看着点钟小的意思，哎了一声，答应下来。

　　钟源没走两步想起什么，停下来问胖子：“今天几号？”

　　胖子愣了愣：“二，二十一。”

　　钟源从衣服口袋取出用线绑起的一卷钱扔给胖子，胖子下意识地接住，看清是什么后，略有些窘迫：“不，不用了，哥。”

　　钟源不以为意：“拿着吧。”

　　胖子犹豫了下，没再推托，小心收起后说道：“等，等下个月收了租我就还你。”

　　钟源轻轻应了声，先走了。

　　被这么一耽搁赶不上做饭。钟源回家时顺便在旧区外头一家小吃店买了叉烧饭带走。帮忙打包的大婶是原来村里人，跟钟奶奶有交情，认得钟源，特意叮嘱厨房多给他放两块叉烧。

　　钟源和大婶站着聊天。多是大婶在讲钟源在听。说着说着，大婶忽然问了一句：“四楼这边的房租你婶还让你帮着收吗？”

　　钟源嗯了一声，微垂着眼，看着后厨透明窗口。

　　“402白家新来那小姑娘是谁啊？”大婶将饭盒装进塑料袋，“长得可俊，我前几天瞅见她，咦，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娃。”

　　钟源慢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大婶问的白家小姑娘是鹿淮。他笑了，把钱给了大婶，随口回答：“她们家里亲戚吧。”

　　“俊兮兮的娃子。”大婶还在念叨着，一面把找回的零钱还给钟源。

　　钟源到家时家里已经没了人。他打开灯，所有地方都被人小心翼翼复归原位，看不出有人来过的迹象，只有玄关的柜子上压着张字条，上面写着谢谢。她字迹娟秀工整，字如其人，和他身边钟小那些人的狗爬字完全不同。

　　钟源看了眼，轻轻笑了笑，准备要扔的时候不知怎么着，鬼使神差停了下来。他想了想，最后还是将字条随手放进旁边的柜子里。

　　*

　　鹿淮的皮肤敏感，这一晒伤连着好几天没消下。

　　白丽看她这副样子可算解了恨，阴阳怪气嘲笑她娇气。鹿淮这次算学乖了，没再回嘴，锻炼自己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只当效仿勾践卧薪尝胆。

　　外婆看鹿淮脸皮红红的，问说是晒伤了，找了些药膏给她。那大约是老一辈的土方子，膏体盛在圆形小铁盒里，没有名字也没有日期。鹿淮面上道了谢，下来却没敢用，害怕治不好反而毁了容。

　　之后几天鹿淮再没遇到过钟源。

　　碰不到是一出，也有躲的成分在。鹿淮在他面前丢了脸，近一段时间都不想见到他了，唯一遗憾的是他家好用又干净的洗衣机。

　　这么一晃就到了开学。

　　鹿淮的脸差不多好了，不过碰到还是会疼。白丽靠在门边刷牙，看到鹿淮洗脸时候小心翼翼的模样，嗤笑一声。

　　鹿淮当做没听见。

　　白丽的同学来找她，先走了。白栀吃完饭刷好碗，又替姥姥把药端过去，才等着鹿淮一块往学校去。和白丽的性格截然相反，白栀沉默寡言，不怎么爱讲话，有时候白丽发脾气吵她，她也只默默做事不还嘴。鹿淮跟她又不一样了。鹿淮以前最是人见说人话鬼见说鬼话那一类，嘴甜起来哄得长辈开心，送这个送那个的，谁不夸一句鹿家的姑娘招人喜欢。遇上她讨厌的人就是另一种景况了，口舌如簧，不带脏字能把人讲得哑口无言。

　　路上白栀基本没怎么说话，都是鹿淮问起来才简单地回答一两句。到了学校，碰见白栀的初中同学。两个人关系很好，小姑娘和白栀一样也是腼腆文静不爱多说话的类型，原本一个假期没见的喜悦在鹿淮面前变得拘谨起来，鹿淮见状找个借口先走了，留给她们独处的空间。

　　她走后，小姑娘才小心翼翼地问：“她是谁？好漂亮。”
　　白栀笑了笑，不仔细看，很难发现其中藏着些骄傲在：“我表姐。”
　　小姑娘远远看着鹿淮离去的背影，神情略有些羡慕，小声咕哝：“她比白丽姐姐还好看。”
　　白栀点点头，笑起来，露出浅浅的梨涡。

　　*

　　鹿淮被分在了高二一班。一班班主任是个中年女教师，姓赵，衣着朴素，不苟言笑。不过鹿淮第一印象对她还挺有好感，严厉归严厉，不像她原来的教导主任那么变态。

　　赵老师将手边的资料垒齐：“我看过你之前的成绩，很优秀。刚转过来可能会有些不适应。如果有不习惯的地方可以找我讲，或者去和班长反映也行。”

　　鹿淮乖乖巧巧站着，道了谢。

　　赵老师对她这副样子很满意。鹿淮的外表太具备欺骗性，同样是长得漂亮的女生，白丽往这儿一站只能让老师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对鹿淮就不会这样。她看起来太乖了，言行举止又颇为懂事。

　　虽然事实有可能是相反的。

　　赵老师抬手看了下腕表，带着鹿淮去班级。高二一班的教室在顶层，一路上遇到不少提着水桶拿着拖把的学生，纷纷朝着她看来。鹿淮对这样的关注早已见怪不怪，不以为意。

　　趁着假期鹿淮跟白栀打听过，七中就算放在怀清都不算是好学校。主要七中和岭山离得近，大部分都是周边子弟入学。岭山出来的孩子家里或多或少握着两三套学区房，还有拆迁补偿款，算半个暴发户，再加上村里有厂子，对子女的教育更不怎么上心了。这种大环境下，学生们也耳濡目染，并不怎么看重成绩，一多半是为了来混个毕业证，反正考不上大学还有厂子分红养着，实在不行收租也足够混生活。

　　这样的风气随着经济高速发展有几年了。七中领导为此头痛不已，只好每个年级划三个培优班出来，不至于全军覆没。

　　一班就是培优班。

　　开学第一天，教室里乱成一锅粥，互相扔抹布的，追逐打闹的，聚一起聊天的，好不热闹。

　　赵老师用手里的资料书拍了拍门，见班主任来了，才一个个安静下来，各归各位。

　　“班长还没安排打扫卫生吗？”赵老师问。

　　“班长还没来。”有个男生说道。

　　赵老师扫视一圈，在人堆里看到个熟悉的身影，她把那人喊出来：“许棠棠，你来安排一下。”

　　被点到名字的女生懒懒散散站起来应了声。鹿淮循着看去，女生个子挺高，应该有一米七左右，穿着校服看不出身材，五官挺漂亮，画着淡妆，就是回答时嘴里还嚼着口香糖，看起来玩世不恭的，不像善茬。

　　“这位是新转来的同学，鹿淮。”赵老师装作没看到女生的失礼举动，将话题重归正题。

　　班里学生的目光全都集中在鹿淮身上。鹿淮是转校生，没有校服，穿着白T恤，黑色运动裤，小白鞋，一身清清爽爽。她长得甜，很有灵气，个子不怎么高，一米六二左右，瘦瘦小小，与许棠棠完全两个风格。

　　“许棠棠是副班长。”这句话是赵老师对鹿淮说的，“你有问题也可以多问问她。”

　　这回轮到许棠棠打量鹿淮了。

　　简单介绍完鹿淮，赵老师让她随便找个地儿坐，反正过后还要重新安排座位。之后她讲了头天开学的准备工作，分配了几个人，因为要开会就先离开了。走之前她和许棠棠说了句让班长来了找她，并叮嘱要好好照顾新同学。

　　赵老师一走，班里又重新变得热闹起来。

　　鹿淮周围全是女生，大家都很友善，问东问西的。鹿淮一点也不吝啬自己的笑容，很快凭着出众的社交能力收获一波好感。

　　许棠棠在黑板上分配了大扫除的安排，她转过身看女生们围在一起，不高兴了，敲敲黑板：“该干什么干什么，别挤一块了。”

　　女生们看起来挺怕这个副班长，不多时就三三两两散开。

　　鹿淮看黑板上没有自己的名字，正要问，许棠棠从讲台上下来，走到她面前，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睨着她，这让鹿淮莫名有些不舒服。

　　“鹿淮是吧？”许棠棠嚼着口香糖问。

　　鹿淮点头，回视对方。

　　许棠棠上下扫了她一眼，收起视线：“跟我来。”

　　鹿淮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已经先走了。

　　她小跑着跟上前：“去哪儿？”

　　“领书，领校服。”许棠棠头也不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