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依妾所愿》猫皇天爷

2、第二章

　　东都京城。
　　早晨东门钟震，追醒城内各寺院连连三百响钟。

　　马蹄步履漫步东西二市，提扁担的农夫辛劳地带着新鲜菜果，前往东家所在之处。这一季的收成全被京城达官龙府买下，因此必须早早的送达，以免节外生枝。

　　这会，龙府的庖厨在后门等待，准备接收菜果，给老爷夫人、二位少爷和大小姐准备膳食。

　　一如往常的平静的早晨。

　　但当婢女送膳食去龙家三小姐的房里时，却发生了大事。

　　三小姐突然生病了！

　　这一病惊的龙老爷从早朝连忙赶回，龙夫人忧心忡忡的唤大夫快马加鞭前来。
　　三小姐从来没有这么严重过，听说从昨晚便连连梦魇。

　　到底发生什么事？

　　时过正午后。
　　龙三小姐的事传到了三坊街外的傅府，那会正巧傅大人与少爷因命留宫，因此整个大宅府里只有傅二少爷傅晴轩在。

　　一听到自己最好的朋友生病，才不过十一岁的小晴轩，争闹着要亲自去探望。傅府管家实在熬不过小少爷的纠缠与眼泪攻势，最终带着傅晴轩乘坐马车赶去龙府。

　　那时龙府因三小姐的病情缓下，故没有早晨时那般繁忙混乱。

　　傅晴轩见马车止下，便一脚跳下马车，急得管家与奶娘心惊肉跳，但却追不上正年轻气盛的小少爷，只能气喘吁吁的在后头大喊。

　　“二少爷！您慢点啊！小心跌倒！”

　　然而傅晴轩诚然没听进耳朵里，一股脑儿地冲进龙府。

　　龙府的门卫早就认识傅晴轩，自然知晓他是要来探望三小姐，故就没有多做阻拦。只在傅家管家和奶娘跟着追过去时，看着他俩上气不接下气的狼狈样，不禁心念，当傅二少爷的贴身仆役当真是件苦差事。

　　看看我们三小姐多好，知书达礼、娴淑温婉又是小家碧玉的美人儿。也难怪傅二少爷当年和三小姐在两家族宴上见面时，明显对人家姑娘有了好感。

　　三小姐似乎也不讨厌傅二少爷，两人很快的就玩在一起，

　　---哎，真的是可爱极了的小俩口啊，感情真好。

　　所有龙府仆役心中不约而同所想，尤其看见傅晴轩那副急着见三小姐的慌张模样，简直就像个小未婚夫似的，惹得不少婢女露出慈祥母笑。

　　三小姐龙满的厢房在东侧，四周种满萱树，艳红满庭芳，弯桥流水溪。

　　傅晴轩跑在小桥上时，不小心跌了个跤。

　　后头的管家奶娘终于赶上，急急忙忙扶起自家小少爷。奶娘揉揉傅晴轩红肿的膝盖，担心询问：“二少爷！您还好吧？可还有哪里受伤？告诉奶娘！”

　　傅晴轩圆圆的脸蛋上沾满尘土，脏兮兮的皮肤红通，但始终忍不住哭，噙满眼泪道：“我没事！我要去看满满！”

　　奶娘叹气：“二少爷您先歇歇，万一伤着了身子，会让三小姐更难过啊。”

　　傅晴轩吸了一口鼻涕，非常不甘愿的点点头，最后不再选择暴冲，安静的任由奶娘牵手，三人一起走过萱庭来到了三小姐所在的厢房前。

　　此时这里全是进进出出的婢女，端着汤药和衣物帛巾。看见牵着傅晴轩的奶娘和管家进来时，也只是匆匆行了礼后，继续干活。

　　---看来起传言不假，三小姐真的病的很重。

　　奶娘紧张的带着傅晴轩走上檐廊，刚好碰上龙夫人从三小姐的房间里推门而出。

　　龙夫人向来姿态高雅、娴熟得体，但现在看来却有些憔悴。当一看见傅晴轩时，龙夫人表情惊讶，但不久便露出温柔的微笑，轻柔柔地走到小男孩身边，弯腰道：“这不是小晴轩嘛，你是来看望满满的吗。”

　　傅晴轩朝龙夫人揖手行礼：“龙夫人万安，我听说满满生病了......”

　　龙夫人先是疼惜的点点头，接着表情微伤，叹息道：“是啊，昨日用晚膳时明明还好好的，还跟着她两位兄长在庭院里玩耍，怎么也没想到会突然这样. .....”

　　傅晴轩听着听着，跟着难过了起来。龙夫人见之，再度温柔的微笑，对着傅晴轩道：“不过，小晴轩你来了，我想满满若知道你特别来看望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语毕，龙夫人从奶娘手中接过傅晴轩，带着他一起走到厢房门口前。

　　“大夫说满满有些着凉了，虽然不会传染，但小晴轩你回去后，一定要听奶娘的话，不准不喝药，这样我才让你见满满，知道了吗。”
　　站在门口，龙夫人柔肃的叮嘱。

　　一听到要喝药，傅晴轩瞬间闪过惊恐的神情，但鼓起了勇气，用力的点点头。

　　“我知道了，我会听奶娘的话。”
　　傅晴轩捏着小手道。

　　龙夫人微微一笑，看着身旁这个小男孩坚定的模样，不禁为女儿心漟安心。随后打开房门，两人一同走进去，谁知就在这时，廊外跑来一个慌忙的婢女。

　　龙夫人和傅晴轩回头。那婢女对着龙夫人福身，急道：“夫人！不好啦！李大夫坚持要进膳房查今早的伙食，结果和陈叔大吵了起来，我们苦苦相劝也无解，还是请夫人过去看看吧......”

　　龙夫人惊讶：“李大夫怎么会过去那？罢了，他向来如此......好吧，我过去看看。"

　　"小晴轩，现在有急事需要我去帮忙，等会儿你先进去见满满，我会让人送点心和茶水过来。"
　　龙夫人说着。

　　傅晴轩点点头:"谢谢龙夫人。"

　　龙夫人温婉的笑着，并伸手摸了摸傅晴轩的头，随即跟着婢女着急离去。

　　傅晴轩一直站在原地，目送龙夫人离去后，才猛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他没有带礼物!

　　傅晴轩内心激动。一早他为了能赶快见到龙满，因此忘了带自己要送给对方的礼物，那是他费了好大心力，才从兄长那得到的宝贝，自己都舍不得用，但希望送给龙满。

　　这个时辰父亲与兄长应该也返回家中，要是这时回去，恐怕又会被锁在房间里。傅晴轩连声叹息，说服自己下次再送给龙满，故而垂丧的步入房门内。

　　龙满的房间内很暗，不知为何没有点灯。

　　傅晴轩觉得气氛有些古怪，甚至没听见里面有人的迹象，但没多做留疑，只身一人进入黑暗中。

　　结果这一进，将是傅晴轩一生恶梦的开始。

　　远处。

　　刚赶到伙房前的龙夫人，大老远就听见尖声震耳的吵架声。转角一看，便见一个年轻瘦弱的灰袍男子，正和府内人高马大的庖厨吵得面红耳赤。

　　原本就长的阴沉的庖厨，一生起气来极其可怕狰狞，但眼前对峙的灰袍男子显然一点也不退缩，挺直着背和着就是对干。

　　"你要查我厨房内的东西，怎么，你这是在怀疑我给三小姐下毒？"
　　庖厨挑起浓如笔墨的大眉，怒意十足道。

　　灰袍男子正是三小姐的大夫李彧。

　　李彧端着一张白净的脸，鼓足了中气，毫不退让道:"既然是龙夫人请鄙人来，鄙人有责任诊出三小姐生病的原因，今日一早三小姐喝了绿仁汤，可是能让我看看汤锅底？"

　　庖厨被激怒，震吼道:"没有汤锅底了! 全送去老爷、夫人和少爷们。听着腐儒，你若想把这锅背到我头上，那就问问你的医德，且问老爷他们也喝了我做的绿仁汤，为何就没出事？你存心找我碴!"

　　李彧不甘示弱:"既然没亏心，就别怕我看锅底，拿出来!"

　　看着李彧死脑筋不转，庖厨真的忍无可忍，紧接着出面灭火的，是匆忙赶到的龙夫人。一见到龙夫人，庖厨凶恶的脸顿时缓和，但不是谄媚而是尊敬。

　　庖厨向龙夫人躬身道:"夫人万福。"

　　龙夫人微微一笑，先是对着李彧示意一眼，接着面向高大的庖厨，和熙道:"陈叔，从没见过你这么生气，是发生了什么事？"

　　龙夫人温柔的声音如黄莺淡乐，让激动的心境平静下。庖厨扯了扯鼻子，显然对于事情闹了这么大，劳动了夫人而感到羞愧，但仍坚持己身立场，恭敬回道:"夫人，这人一直坚持要看今早绿仁汤的锅底，我告诉过他汤早没了，锅也洗净，但他就是不肯走。"

　　"才刚喝完就马上洗锅，当真勤劳。"
　　李彧突然插话。

　　庖厨瞪了李彧一眼:"不洗，还放在那喂蝇？"

　　情势再度紧绷起。
　　龙夫人费了大劲，足足近一时辰的劝说下，才让两个针锋相对的人分开。

　　庖厨继续返回厨房。

　　龙夫人悄悄拉了李彧到一旁，摇头道:“李大夫，陈叔在我们府上帮忙有十几年了，满满打小是他喂大的，平时里和我们也似亲，您总归不会怀疑是他吧。"

　　李彧拨平衣摆，虽然不再似方才那般尖锐，却也仍然坚持。

　　"夫人，鄙人并无怀疑，只是猜测，况且事关三小姐的病情，自然不可马虎。"

　　龙夫人苦笑:"李大夫，每次一有关满满，你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方才我和满满说过话，她看来好多了，想来可能只是著凉，虚惊一场。"

　　李彧眉头紧蹙，还是不放心。
　　"夫人所言甚是，但鄙人方才诊治时，三小姐除了虚弱外，还一直不断的喃喃自语，虽然没有听得很清楚，但总觉得三小姐那样惊恐，肯定是看到了什么。"

　　龙夫人一惊:"李大夫你的意思，不会是指我府上闹鬼了吧。"

　　李彧摇摇头:"鬼神之说从不入医典，我只是猜想，或许这些日子里，三小姐遇上了什么事，或看到了什么才会这么惊恐失常...或许该从三小姐昨日和谁见过面查起。"

　　龙夫人陷入沉思:"......满满昨天和渊儿、镇儿在庭院里玩耍，那时看来没有异状，三个人玩的很开心，再来是用晚膳时和她爹聊了天......好像就没有什么特别......”

　　正当两人苦思不解时。

　　又是一个匆忙忙的婢女奔跑而来。

　　龙夫人看着那婢女满脸惊恐，连福身都来不及，急呼道:"夫人!夫人!不好了!"

　　一天被两场‘不好了’打断。
　　龙夫人有些疲惫，不禁无力道:"又发生什么事，哪儿又闯祸了？"

　　婢女紧张的要开口，结果登时又哑然，仿佛这口中的话难以启齿。

　　"夫...夫人，三小姐...三小姐打了傅二少爷。"

　　"你说什么!？"
　　龙夫人双眼蓦然睁大。

　　婢女惊慌失措道:"夫人，方才傅二少爷在您走后，一个人进去找三小姐，结果我们听到里头摔破了东西，进去一看，就看见三小姐揪着傅二少爷的头发，把他打哭在地上。"

　　龙夫人听了几乎要昏过去，好险李彧在一旁扶住她。

　　---怎么可能？
　　---明明感情那么好的小俩口。

　　李彧眼神肃穆，替龙夫人問道:"你们可有上去拉住三小姐？"

　　婢女泪眼婆娑:"拉住了，但三小姐情绪激动，我们怎么劝都还是不行，傅二少爷哭得唏哩哗啦，傅府的奶娘和管家都吓了...”

　　“够了。"
　　李彧打断。

　　"马上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