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机器》雅阙

5、是否离开

　　一个没有心的人，在哪里都是流浪；一个四海为家的人，在哪里都有信仰。生而为人，要寻到自己的魂灵，才可以把人生踩出脚印来!

　　血淋淋的故事，听得两人毛骨悚然。晋十七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快掉在地上了，严乔还冷静地瞥了眼黛丝咽了口口水，还不敢太大声。

　　“你杀死夏可钧，是为了自己的不平，还是为了他妻子的遭遇？”晋十七盯着黛丝，不怕死地问着，故作冷静地抓起包子塞进嘴里，反而咽不下去。

　　黛丝好笑地看着他，竟递上了一杯热水，摇了摇头，“不明白，我不清楚我杀他的动机。”看着晋十七接过自己手中的热水，慢慢开口，“你们看到的那座坟山，是真的埋了许多死人。如果你们让我讨厌了，我不介意让你们搬进去住。”

　　“怎么会？你可是我们的小公主呢。”严乔耍着嘴皮子，不料晋十七又开始了他的哲学套路，“黛丝，你现在……还喜欢蓝色的天空吗？”

　　“不喜欢了，他代表蓝色，让我拒绝了灰色。可他不爱我，蓝色是背叛，是欺骗，我不喜欢!夏可钧死亡之后，我从没有踏出这宫殿一步，我依旧爱这片灰色，虽然孤独，却不会再度失落。”

　　“如果你觉得孤独，我可以带你流浪。”晋十七指了指太阳，“你应该不排斥太阳吧？阳光洒在你身上，你没有回避。我可以让你再次喜欢上天空，不过，我的天空和夏可钧的天空，完全不同。”

　　黛丝感受着细碎的阳光将自己包裹的温暖，的确，自己仍旧依恋着日光的抚慰。这个人，又想教给我什么东西？

　　“我不会教你背叛是什么了，我想教你的，是信任、尝试与生命。”
　　“你要教会一个机器人什么是生命吗？”
　　“有什么不可以呢？你也可以稍稍骗自己一下，告诉自己，自己也是一个生命。”
　　“欺骗，不喜欢。”
　　“可爱的欺骗会有可爱的效果，这就是尝试了。”

　　黛丝伸出手掌，我……也可以是生命吗？生命会流血流泪，我也可以吗？

　　严乔没有反驳，他知道晋十七的温柔细腻，自己有什么资格阻止他呢？他帮忙映衬，“你的身体有家，灵魂没有归宿，这才是孤独。这位叔叔给你的流浪，是有希望，有信仰的，更重要的是，有陪伴。有说话和拥抱的欲望和条件，有走向远方和回头感慨的动力，就是这位叔叔想给你的人生!”

　　晋十七感动得流泪，原来我兄弟也是能说出一句人话来的。黛丝还不明白，严乔表达的意思，离开这里？流浪？

　　和一个机器人？

　　“你凭什么？”黛丝低下头，整座宫殿的气压低了不只几倍，严乔有些被吓到。这句话伴随着无比冷漠的口吻，那是一种带着厌恶的拒绝。

　　晋十七尴尬地搓了搓头，撅嘴笑起来，蹲下身体对上了黛丝的眼睛，温和开口，“我凭什么，要看你的态度。如果你愿意，我就凭这份渴望；如果你对外面的世界深恶痛绝，那我又有什么办法啊？不是敢于杀人就是看破生死的，也不是蜗居在此就是因为体验过善恶了。我给你的是抉择，不是其他不好的事情吧？”

　　黛丝突然摸着晋十七的脸，捏了起来，捏得晋十七直叫疼，眼泪裹在眼眶里面打转。松手之后，在这巨大的宫殿里面旋转起来，看着每一处角落和装饰品，看看自动化上下承接电梯平板和精美绝伦的窗沿，最后靠在窗前望向远处的青峰，“除了你教我的那些……你还能教我一件东西吗？”

　　“你说。”晋十七站直身子，望了严乔一眼，严乔摆了摆手，也望着窗前的黛丝，一脸好奇。

　　黛丝指尖叩击轮椅扶手，轮椅自动来到了晋十七身前，抬头望着他，“我想学会……流泪，我想和你们一样，眼睛落雨的样子。”

　　眼睛下雨吗？这样的美丽是凄伤的，我不愿意让她学会、理解甚至深刻。不过，一双有魂灵的眸子，注定要学会哭泣。你落过水，才有惹人怜惜的晕红。

　　“噗……你不怕眼睛生锈，睁不开了呀？”严乔的一句玩笑打断诗一般的美好憧憬，“这比你爱上他还困难，不过……你先前好像的确是爱上过那个啥了吧？”

　　晋十七一记眼刀飞过来让严乔乖乖闭了嘴，黛丝压根儿就没听严乔的发言，紧紧追着晋十七的眼睛。

　　他没有回避，更没有惶恐不安，那双温柔漂亮的眼睛比夏可钧多了一份坦白。夏可钧的眼睛会勾人，晋十七的眸子会说话，晋十七有着成年人的成熟和温暖，夏可钧是少年一般的朝气与轻浮。

　　“我不能保证，流泪是女孩子柔软的时刻，在我心里你格外坚强。我相信你是一个人，我也相信你会流泪，但我不愿意看见。微笑总是最迷人的，我希望教会你的，是真正的太阳底下会发光的微笑和眼泪，好么？”

　　“眼泪……不好？柔软……又是什么？软弱吗？”黛丝无比的失落，有些愤怒地踩上了升降平板，平板飞速上移去了第二层的走廊，缩在房间门口。

　　严乔看着这一系列行径，犹如一个孩童耍起了脾气，高声解释着，“谁说柔软是软弱了？你在脑子里搜索这个词汇，这明明是个褒义词啊!女孩子的柔软可不容小觑啊，男人最禁不住的，就是这柔软啦。声音柔软，身板儿柔软，性格柔软，一推就倒，谁不喜欢啊？俗话说，以柔克刚，柔软是女人的武器，女人的眼泪珠子吧嗒吧嗒一掉，那可都是珍珠呀，男人们还不跪在地上叫您老佛爷姑奶奶了不是？”

　　晋十七憋不住笑出了声，你可别把人家三观弄歪了好不好!他微笑着说，“黛丝，你不会软弱的，你就是坚强本身。”说完大跨步走了出去，严乔也跟着跑出去了，贼溜溜地贴耳说道，“是坚硬本身吧？怎么觉得你在说情话呀？哈哈哈……”

　　黛丝看着两人离开，又是空荡荡的殿堂，仿佛又要吞噬如此渺小的自己了，她的嘴里重复着他的话，“坚强本身……我是坚强本身，所以我……不会流眼泪吗？”他们离开了吗？

　　他们消失了？会永远找不到吗？啊，我还不想……他们去哪里了？外面？

　　下了一楼，推开了大门，却听见了他们的欢笑声。严乔拿着水壶浇花，晋十七抱着一个小机器人，却被机器人多出来的手臂锤着脑袋。

　　“大爷，我们就想帮你浇浇花儿，您休息去吧！我这兄弟就是皮厚，也没有这样的打法儿呀？!”严乔笑了，晋十七白他一眼嚷嚷着，“你快把水壶还给他，要不然……他就要把我捏成水壶，我的血肉就要用来养花啦!!”

　　“其实这样的生活也蛮不错的，多舒服呀，晒晒太阳浇浇花儿。”
　　“对呀，没事儿还能去守守坟，拜一拜亡灵。”晋十七怼他，跟着一起笑了。

　　“这样的生活既然满意，为什么选择流浪受折磨？我没有拒绝，你们可以长住的。”黛丝鼓起勇气远离大门，来到花圃跟前，努力地说服晋十七两人。

　　“你不愿意离开，还拉着我俩一起呀？不过，这诱惑的确挺大。”严乔撇嘴笑了，看了这座宫殿四周咽了咽口水。

　　“流浪是我的生活，目的却不是吃苦，流浪的时候，人间百味你都可以尝到。我觉得……你的问题问错人了，该问问你自己，明明愿意，顾虑在哪里？”晋十七开口，黛丝呆滞许久，低声说，“机器人只需要程序和规律，不需要人间百味。”

　　严乔撇着嘴巴，挠了挠头，拿出自己的手机将影像呈现在黛丝眼前，“这就是我们的生活，虽然我是个医生，不过……我去的地方，可不少了。美好、惊险、刺激，我都会留作纪念，你看一看，不感兴趣拒绝就好。”

　　黛丝伸出手指，往回缩了缩，回头看着晋十七温柔的微笑，鼓起勇气接住了手机，影像出现在自己眼前。

　　冰川的骄傲，雪雨的纷扰，海洋的静谧，青峰的情态，还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各式各样的装饰。双飞的天鹅，扑食的饿虎，还有开屏的孔雀，那些都是宫殿不曾有的生灵!

　　她看得满心欢喜，她喜欢这些东西的！咧出牙齿的微笑，属于孩童的烂漫，这是晋十七最喜欢的笑容，他将这张微笑拍摄下来，存进自己的手机。

　　“这是猫吗？”
　　“这是小老虎，你别看它现在只会卖萌，长大以后称王称霸呢!”
　　“喜欢，想要。”
　　“……”严乔和晋十七互相瞧了一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黛丝看着晋十七，保住了他的大腿，压抑心情说，“你发誓，不放弃我。如果毁约，我会挖出你的喉咙，杀了你的朋友。”

　　她答应了，他很开心。

　　“拿上你们的东西，如果我锁了大门，没人进得去，更没人出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