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行风雨中》章颜

2、第一回—朋友妻（下）

　　看着他满脸认真的样子，忍不住想都逗逗他。“一个玩笑罢了，何必这么认真？既然你懂的这么多，不如早日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把你的心上人给娶进门呀。”
　　“你啊你……”云迹一脸哭笑不得地看着我，却再蹦不出一句话来。
　　前面尽顾着说紫绛的事儿了，都忽略了云迹。话说这位云迹，可是我在世上独一无二的好兄弟，年长我半岁。我们仨是一块儿玩着闹着长大的，云迹虽然外表文弱，一派书生气，却常常充当着大哥的角色，照顾我们两个弟妹。他的话永远很少，总给人神神秘秘的感觉，我们并不能完全猜透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但有一点我们知道——云大哥是值得我们信任的。
　　“什么事情聊得这么开心？”循声望去，却是紫绛忙完了师父交待的事情，出来与我们会合。这时我和云迹就十分默契，异口同声道：“天机——不可泄露。”
　　我们又去了老地方——山顶。在过去的岁月里，我们去过那儿无数次，山顶上，写满了我们的成长记忆，一桩桩，一件件，宛如昨日，永远不会随着时间的消融而淡去。
　　我们就地坐了下来。紫绛伸手拂着鬓边被风吹起的碎发，望向天空，轻轻道：“天空好高好远，蓝得仿佛透明一样，好漂亮。”
　　云迹亦道：“天空不仅蓝，还很宽广，不论我们身在何处，望见的，都是同样一片天空。”
　　紫绛仔细听着，逐渐绽开笑颜，闭上双眼，道：“还记得小时候，娘曾经告诉过我，说只要站在很高很高的地方，把心中最想实现的愿望大声喊出来，风，便会替我们把这个愿望带到天上的神灵那里，只要神仙听见，我们的愿望就能够实现了。”说着，她将双手靠在嘴边，用尽全身的气力大喊：“我——要嫁个—— 一生一世疼我——爱我的人——！”言毕，两颊绯红，攥着衣服低头坐下，看都不看我们一眼。
　　我刚想调侃她，身为女儿家怎么脸皮这样厚，一点都不懂得矜持。谁知云迹一脸坏笑朝我挪过来，用手肘顶了顶我，“好兄弟，紫绛说的那位仁兄可是你呀？”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我？心中有强烈的感觉涌上，不是喜悦，而是一种很复杂的，难以言表的感觉。
　　云迹再次用力顶我，“该你了，要不要试试？”
　　我照着紫绛刚才的手势，对准天穹正要喊，却无论如何想不出一个想要实现的愿望来。莫非我是一个没有心愿的人？突然，灵机一动，于是我喊：“请帮我实现——我——日后——第一个——想要达成——的愿望——！”
　　等我回过头来，旁边那两人已经笑翻了。紫绛拼命忍住笑，走过来跟我说话，于是俏丽的小脸上呈现出纠结的样子，“川，川大哥，这，这也能算啊？”还想说什么，却只说了两个字：“对不……”就又开始笑个不停。
　　云迹的情况，显然比她还要糟糕，从前面开始就完全没有消停过。我不禁纳闷：“有这么好笑吗？我实在是想不出啊？”
　　我的疑问，被无情淹没在这两人的笑声里。
　　那天的天空很蓝，白云轻飘飘的，在我们眼前一直变换着形状。小小的梦想，翻飞在风里。当时的我们却浑然不知，这样无忧无虑的笑闹之后，随之而来的竟是我们人生的分水岭……
　　过了好久，这两个家伙才止住笑，真是疯了。
　　我的脸颊气鼓鼓的，活像个大头鱼。我没好气地说：“云大哥，该你说了”
　　“哎呀！”云迹猛地弹起来：“我答应过我娘，会提早回家修屋顶，我家的屋顶漏了。”说完，连蹦带跳下山，早跑得没影了。
　　“怎么早不修晚不修，偏偏这个时候要修？”紫绛朝我眨眨眼睛，明知故问。
　　我捏起我的拳头，“你小子想溜？没那么容易。”接着我就像个追着兔子的狼，跑去追我的“兔子”了。
　　谁料，跑出没多久，我就看到了云迹。他并没有走很远，似乎是在那里等人一样。他的后背倚在一棵树的树干上，正平静地望着我，不知怎么的，我感觉他的眼神很疲倦，还有一点点的，心痛？
　　“来啦？”见我走近，他缓缓站直，我们的衣袂，随着风大力地飘扬。他努力一笑：“你猜得没错，我家的屋顶的确没漏。”
　　我却笑不出来，总觉得云迹有很重的心事。我也管不了什么许愿的问题，只是问：“到底怎么了？”
　　“我现在可以回答了，你前面的问题。”云迹道。
　　“心愿？”我越来越不明白。
　　“前面一个。”
　　“想不起来。”我实在记不得，刚才还问过他什么。
　　“你说，我的心上人。”他忽然看着我，眼神沉痛：“我没有这个福分。”
　　我终于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了，“那位姑娘不喜欢你？”
　　他像是没听见似的，再次重复刚才的话：“我没有这个福分，娶她为妻……就如同我这个卑微的愿望，即使说出来，也不过是一个永远都不可能达成的，可笑的愿望而已。”
　　他默默地走了，只留给我一个沉滞而悲伤的背影，拖成长长的、长长的影子，横亘在我与他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