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行风雨中》章颜

1、第一回—朋友妻（上）

　　适夜正逢中秋佳节，用过晚膳，我与父亲闲坐河畔，芦苇随着晚风轻拂而摇曳生姿，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不经意抬头，望见天上那一轮皓月，如梦如幻。“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爹你看，今晚，好圆的月亮！”
　　父亲不语，咕嘟喝下一口酒，才答：“俗语有云，十五的月亮格外圆。话是不错。今日，理当是阖家团圆的时日，只可惜，你娘去得太早……”
　　我的心情也随着父亲这句话黯淡下来，“爹，你又在想娘了……”
　　“可是，当爹一想到你娘时时刻刻在天上看着我们，陪伴着我们，也就没有那么伤心难过了。”爹说着，顺手拍拍我的肩，我点点头：“孩儿明白。天河，是世上最安宁、最美丽的地方，到那里的人，都可以过得快乐而幸福。娘生前就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子，所以到了另一个世界，也一定会过得很好的。”
　　爹倏忽转过头来，一脸惊讶地望着我，他眼中有隐约的水雾，却是一脸欣慰的神情，他从没有这样看过我。许久，他缓缓开口，声音慈爱，不再是平时严苛的模样：“川儿，你长大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傻笑起来，父亲今天的话委实奇怪，不过我还是答道：“从前，孩儿一天最多只能砍十斤柴，现在能砍五十斤了，这当然是长大了。”
　　父亲连忙摇头，一个不巧开始剧烈咳嗽起来，他又猛喝下一口酒，这才止住，“从前的川儿，是说不出这番安慰爹的话来的。”
　　父亲的夸赞让我很是受用，我喜上眉梢：“多谢爹爹。”
　　“先别忙着谢爹，”父亲伸出一只手来，表示我先不要开口，听他继续说下去：“爹这辈子，说这句话的机会并不多，最多只有两次。第一回是在刚才，可这第二回，不知道得隔多么久了。”
　　我不甚理解，父亲似乎也看懂了我的神情，继续娓娓道来：“到那时，你已走遍了江湖，踏遍了名山大川，见识了种种奇人异事，经历了千难万险。若是上天有幸保佑你，则可平安归来，继续过这与世无争的生活。届时，你就能够明白爹今日所说的话了？”
　　父亲的话，勾起了我强烈的好奇心。江湖，那是什么地方？好不好玩？只可惜我长这么大，没有一天离开过村子。
　　在我有生之年，从没有去过江湖。
　　不过，我现在每天就过得很开心，为什么要去什么听也没听说过的“江湖”？于是我问父亲：“孩儿一直留在村里，陪伴孝顺爹爹，不好吗？”
　　这句话触怒了父亲，他的两道眉毛立刻竖了起来：“大丈夫志在四方，留在这么个小小方寸之地，算什么英雄好汉？”父亲说着跳起来，往回家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道：“你小子，一天不闯出一番天地回来，爹就一天不让你娶白姑娘！”声音渐渐远了。
　　天，天，天哪！爹这个自诩的男子汉大丈夫，为什么老是拿紫绛的事儿来威胁我呢？
　　爹口中的“白姑娘”，正是我纪川的青梅竹马，她姓白，名唤“紫绛”。原本我们两家住得很近，关系不错。据我爹说，我们两个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就已经被指腹为婚了。天有不测风云，大概在十年前，紫绛六岁、我八岁的时候，村里闹瘟疫，紫绛的双亲都不幸染病去世，我娘也被这个病带走了。从城里请来的郎中，都对它一点没有办法。直到有一天，村里来了一个容貌丑陋，行事古怪的老婆婆。她倒真有两下子，不出一个月大家的病都痊愈了，她看紫绛一个孤女可怜，又觉得她有学医的天分，就收她为徒，师徒俩自此住在山上的木屋里，研习医药。
　　她没有提起过自己的名字和来历，我们就叫她医婆婆。我和云迹，更多的时候是我一个人，经常为紫绛的不幸遭遇扼腕叹息。沦为孤儿也就罢了，还要跟一个长得像妖怪一样的师父朝夕相处。她师父性子跟雷似的，我路过木屋的时候，常看到她生气往外丢东西，紫绛每次都在一旁好性子地收拾，从来不吭一声。而且我们认识医婆婆这么久，居然从来没有看见她笑过！天哪！紫绛这十年，到底是怎么过的呀？
　　一天，我和云迹一同去山上看紫绛。紫绛从屋里出来，微笑道：“我在磨药，立刻便好，你们在外稍等一下，莫要惊动了我师父。”我和云迹心领神会，都自觉把音调放轻。我随口向紫绛道：“我会向我爹请求，早日娶你过门，救你出苦海，从此逃脱你师父的魔爪。”
　　紫绛笑而不答，径自转身进屋去了。谁料云迹突然从后面拍我的头，他下手真狠！“有你这么说话的么？医婆婆好歹是紫绛的师父，对她有养育之恩。再说，没有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就想让紫绛无名无分地跟着你吗？”
　　看着他满脸认真的样子，忍不住想都逗逗他。“一个玩笑罢了，何必这么认真？既然你懂的这么多，不如早日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把你的心上人给娶进门呀。”

作者有话说

　　更新可能很慢，慢慢看，不用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