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皇后娘娘学普通法》白业

12、第十二章

　　姜明数了数，南国建朝以来，在他之前，有九位皇帝。
　　他是第十位。
　　是史上最年轻的帝王......也是最窝囊的那个。
　　先帝早逝，膝下也没留半个子女，便由当今太后把控朝廷，捡了个亲王的儿子做傀儡。数十载来，原来的姜氏王朝被摘得干干净净，唐氏独大，成了她唐家的“一言堂”。
　　他三个月大的时候被抱上龙椅，远离生父生母，此后二十多个年头都被困在深宫。他在这里长大，在这里久居，却没有半个朋友，半个亲人，手上无半分实权，除了一个名号，什么都没有。
　　甚至，跟他朝夕相处二十多年的母后，在她心里，自己都比不上她的亲侄女。
　　姜明表示：我只是一个孩子，我好累。
　　其实他平常不会想到这些事，因为心累。但今天肠胃病发坐在恭桶上的时候，难免就会脑袋放空，脑袋一放空，难免就会想起一些自己不愿意去想的东西。
　　然后难免就会惦记自己的生父生母。
　　他没有他们的任何记忆。从小，他就很期待过年过节。老师说，孩子出门在外，家里人怕孩子忘了回家，便设立了各种节日，为的就是让远走的人想起自己还有个家，这是古人的智慧。
　　哲人说：父母在，不远游。
　　他却恰恰相反：父母为了他的安全，为了避嫌，离开了京城远下江南，逢年过节，祭祀大典，竟是一次也未曾出现过，一次也没有。
　　别人是父母守着家盼孩归，他是站在深宫内，盼着父母何时能想起，自己还有一个被遗弃在京城的孩子。
　　他身为九五之尊，却时常感觉自己只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
　　但最近......幸好，他遇见了一个女子......
　　是个小宫女，乖巧安静，从江浙过来，会吹那边的江浙小调。
　　他问“你从江浙过来，可曾听闻那边有什么好玩的事，好玩的人？”
　　她便给他娓娓道来：慈溪人杰地灵，苏杭不仅出文人士子，那边的美人也温柔小意，吃食更是天下一绝。
　　她说，京城的食物干脆爽落，大肉大荤，大甜大腻，苏杭的点心更精致可爱些，那边的妇人，可以把鱼肉打成面条，把草木做成软糕。
　　便是气候，京城一年到头难见几次雨，而苏杭每逢细雨，亭台楼阁便隐入水汽烟雾中，天色浑然成一幅山水泼墨......

　　后面那个小宫女在说什么他已经没有听了.....他抬头遥望着远处的那处细枝，枝上生着几处翠叶，叶瓣大开，翠色欲滴，那般浓烈给了他错觉：不像是长在京城的，倒像是垂在苏杭河堤岸边的，那长久陪伴着它的，应是细雨微风，江岸青山......
　　春落秋长，最易怀乡。
　　......
　　唐黎端着盏已经凉透的茶，靠着一个软枕斜卧在软塌之上。长长的裙摆如水波铺开流了一床。
　　长睫下眼眸线条流畅漂亮，只是神色不笑起来的时候，有种摄人的威严。
　　她仰头将冷茶吞入喉，激得胃里一阵冷意。
　　把玩着手中的茶盏，姿态闲适，随口问道：“她跪了多久了？”
　　“回娘娘，已经跪了两个多时辰了。”
　　“呵”唐黎冷笑出声。
　　那个张莹可别看着年纪小，真是个少年成精的妖精。
　　到她这景仁宫之后，那真真是走一步看十步，做人做事战战兢兢，勤劳刻苦。她没有讲过自己主子的一句坏话，但用她的行为，暗示着她景仁宫的这位皇后是多么刻薄尖酸，难以容人。
　　若是往日，唐黎只觉得她这种人很无聊。手段下作且浅薄，世人的眼光与她何关？她贵为一国皇后，出身高贵，手握实权，又何曾在乎蝼蚁的想法？

　　但她很在乎那个人的看法，她怕那个人误会她，又想看看那个人会不会因此误会她。
　　总之，就是陷入情绪里，进退两难。
　　抛去偏见，唐黎瞧着也觉得这是个可造之材。
　　却偏偏今晚，张莹“一时失手”打碎了灯盏，她都还没来得及说一声“罢了”，张莹就自请罚跪在景仁宫外四个时辰。
　　她这话刚一出，黄嬷嬷当时变了脸色，反是唐黎抬手止住了黄嬷嬷的话。
　　“既如此，你想跪那就跪吧。”
　　张莹跪在门外，来往奴仆众多，无人敢往这里斜一眼。只见她浑身都吓得瑟瑟发抖，仿佛遭受到了怎样的折磨，整个人像一朵快要从枝头跌落的花。
　　多么无辜，多么纯真。
　　她一步一步缓缓走到她面前，弯腰捏住张莹尖尖的下巴，抬起，对上她的双眼。
　　眼眸明亮，掩盖无数湍急旋涡。
　　一字一句，
　　“四个时辰，她就算心疼也一会儿就过去了，不如跪一整晚吧，骨头碎了才好，下半辈子都有人照顾有人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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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你们也看出来了，这个皇帝，有抑郁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