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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喂药 ...


  •   屋子安静极了,三人皆缄默不语,眼前的情景仿佛陷入一种奇妙的循环,此前,同样的房间,亦是三个人的对垒。
      韩勖指上的烟慢镜头般缭绕开来,故人重逢,他已经打了招呼,亮了身份,剩下的,只有等待。
      臧宇终于回神,以手背掩口,咳嗽了一声,向韩勖伸出手说:“韩哥,好久不见。”
      是那声熟悉的“韩哥”,韩勖眸子闪了闪,点头握住臧宇的手说:“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脸上瞧不见几两情绪。”
      臧宇收手顿了顿,岔开话题:“今天谢了。”
      韩勖撇撇嘴:“口头,没诚意。”
      “明白。”臧宇走到电视柜旁,拿起酒店的便签写了一串号码递给韩勖,“有空了知会一声,我请客。”
      韩勖叼着烟含糊不清地说:“我说,你这主编是不是成天都猫屋里摆弄文章,从不出来跟人打交道?”看臧宇面上茫然,不住提醒,“啧,名片!”
      臧宇掌心贴着裤兜不着痕迹地按按,湿乎乎的,再好的铜版纸也禁不住刚才那么泡,他眸子黯黯道:“落车上了,下次再给吧。”

      邹屹云在旁边看到他的小动作,笑了一声,从床上拿起外套给他披上,自然地抻抻衣领前襟侍弄服帖。
      韩勖视线转移,眼梢撩起来煞有介事地说:“师弟你真不厚道,臧宇怎么也算我小师弟,要不是今儿凑巧,我都不知道你一声不吭把人拿下了。”
      邹屹云瞥了一眼韩勖,也不辩解,草草回了一句:“师兄公务繁忙,我这点私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韩勖呼出一口烟,眼神明灭不定,嘴里却是玩笑口吻:“臧宇,你别怪韩哥多嘴,我这师弟看着斯斯文文,路数却野得很,做不到我小嫂子那份儿上可拿不住他。”
      一发冷箭放过来,邹屹云唇线绷直,换了个姿势插兜站着没有说话。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臧宇将鬓角的湿发向后拢拢,神色清明地说:“谢韩哥好意,不过不是你想得那样。”

      韩勖挑眉,鼻子哼了一声,抬手蹭了下臧宇微微结痂的下唇,嗔道:“当我是瞎子还是傻子呢?”
      话里有话,臊他是假,告诫是真,玩儿什么别玩儿已婚男人,扯不干净。臧宇摇头苦笑:“真的没有,韩哥。”
      韩勖抬手摁灭烟头,在白墙上留下一小块儿灰迹,颇为吃味道:“也对,有了新欢难免忘了旧爱,韩哥不怨你。”
      臧宇脑袋嗡嗡响,指头在风衣扣儿上来回拨弄,终于把眼前这个人和上学时候那个有点无赖的师哥严丝合缝对上了。
      难得看到臧宇局促的样子,有点儿奸计得逞的意思,晃晃手里的便签打算放过:“行了,不闹你了,我有事先走了,记得给韩哥留个吃饭的空儿。”
      臧宇颔首,应了一声:“好。”

      事情告一段落,臧宇头脑愈发昏沉,只想快点回去睡一觉,于是步伐虚浮地往停车场走去。车门刚打开,钥匙被人夺了,他扭头,半倚着车门睨了一眼身后的人,不耐烦地说:“又怎么了?”
      邹屹云眼神灼灼,撂下理由:“你发烧了,我送送你。”
      看着对方一脸不容置疑的模样,臧宇放弃挣扎,有气无力道:“那麻烦了。”
      车子平稳前行,夜里的南煦湖轻轻漾着一泓月影,周围一片阒寂,臧宇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副驾位上。
      邹屹云借着车顶微弱的光看见臧宇那双乌黑的眸子,沉静有神,闪着微芒,好似星辰都失了色。

      到小区时,臧宇正歪头酣睡,呼吸轻浅,脸上红扑扑的,后颈发梢一片濡湿,一看就是烧糊涂了。邹屹云小心翼翼将人拦腰抱出来,没一会儿,胸前就被臧宇额头温热的汗弄湿了。
      晚秋霜寒,更深露重,冷掉的心口似乎也被捂热了。
      进屋搁床上,嗅到熟悉的味道,臧宇立马拥着被子安心蜷身缩成一团,但衣裳还是潮的,腰带也勒得难受,于是笨手笨脚地扯衣服,邹屹云上去帮忙,却被软绵绵地推开,听到他嘴里喃喃,要“自己来”。
      怕冻了病更重,由不得他胡闹,邹屹云干脆上床单膝压着他的腿,一只手扣住胳膊,一只手剥衣服,折腾好一会儿才把人扒干净塞进被子里。
      臧宇发着烧,皮肤发烫,泛着粉色,浑身上下透着莹莹如玉的光泽感,煞是养眼。邹屹云心猿意马替人盖上被子,转身找来退烧药。

      药片搁进嘴里,给水也不知道咽,顺着嘴角洇湿了被子,只好另想招。
      邹屹云自己灌了一口水,捞起软成一滩的人,胳膊撑着颈子,嘴对嘴渡水进去,舌尖边辅助将药片往里推。那触感太过美妙,叫人不舍得松开。
      臧宇喉咙发干,把对方的唇当成了解渴的源泉,也意识朦胧地缠着不放。这下,四片唇瓣当真忘我交缠了半天,只是一个人醒着,一个人梦着。
      一番黏黏糊糊的喂药,俩人的唇边都沾了不少水痕,臧宇下唇伤口又被蹭开,一片殷红,含珠的唇锋翘着,像极了邀吻的姿态。
      邹屹云喉间滚动,目光触及臧宇眼底淡淡的乌青色,收了情绪,凑近啄了一口小巧的鼻尖,转身出了房间。

      隔天臧宇起床,发现灶上正小火温着一小锅清粥,餐桌上摆着几样小菜,一碟淋了香油的小葱拌豆腐,一碟点了小米椒圈的手撕杏鲍菇,一碟佐木耳和黄瓜的凉拌鸡丝,荤素搭配、清淡爽口。
      没有意外,人已经走了。先是不请自来,继而又匆匆褪去,让人只能被动接受。这种人面上妥帖得无懈可击,实际上却是谁也别妄想捕到的一阵风,想到这里,臧宇心里竟有些空落落的。
      大概是人一生病就容易多愁善感,上一次被人悉心照料还是18岁那年。
      父母告知他离婚后,不知是堵气还是乞怜,他转眼就大病了一场,只是最后,父亲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那个下午,臧宇因为药性使然睡过了头,醒来发现父亲已经走了,屋子空了一半。他带着茫然哭了好久,这种果决到不留情面的残忍实在太令人伤心。
      潇洒的人快意恩仇,一路向前,可知身后葬着多少人的伤心泪?

      正跑神,一阵电话铃拉他回了现实。林彰疲倦的声音传来:“臧宇,你昨晚怎么没跟我说一声就走了,回去吃饭了吗?”
      臧宇这才想起昨晚因为头疼,只想着回家,忘记林彰还在医院没回来,歉疚地问:“你头上的伤怎么样了?”
      林彰回答:“我没什么事,昨晚谢谢你。”
      臧宇揉揉眉间说:“我们之间不说这个。”谢来谢去有什么意思,相互给对方头上压砝码,真是负累。
      林彰应了声“好”,通话便匆匆结束了。

      林彰搁了电话,随即,一双女人的胳膊缠上脖颈。林彰有些不耐烦地走到窗边,点了一支烟,闷声抽起来。
      女人讪讪躺回去,眼里看不出愠色,揶揄到:“怎么,愧疚了?”
      林彰不说话,站在一片烟雾里发呆。
      他知道自己已经掉进了一个网里,只要他一逃,就会被缚得更紧,但他又能怪谁,是他主动跳进来的。
      女人穿着真丝睡裙到他身后贴背站定,滑腻的料子让林彰想到了阴冷的蛇。
      女人拽他的领口令他低头靠近自己,抚着他额头那一块纱布,吐气如兰地说:“记住,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喂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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