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猎人-黑暗大陸篇》吉翔如意的鈴舞羅

9、關心×許願×增恨

　　“請問你/妳知道弱肉強食的世界裡欠缺的東西是什麼嗎？”

　　“答案是『善良的心』”——東富力士

　　◆

　　法利亞格尼最初看見的，是一片寬廣高遠的白色天空。
　　當抹消地區爆炸時，聲音與顏色都從這世界消失，他的身體飛上半空中，並不覺得特別難過或悲傷，只是當意識變得虛渺模糊之際，一邊看著包圍在身邊的亮晶晶金色光芒，一邊想著，好美啊。
　　究竟是怎麼活下來的，他並不清楚。好像是有誰救了自己，又好像不是，當時的他還是個幾乎不懂事的幼兒，爬起來之後才終於放聲大哭。因為察覺到周圍的地形，已經變得完全不同了。
　　放眼望去，無數地方倒塌重疊，荒涼的景象彷彿不屬於這個世界。找不到住在一起的父母，他踩著蹣跚的腳步，跌跌撞撞地在瓦礫堆上前進。

　　呼喊父親跟母親，還有他的朋友。
　　現在回想起來，或許就在如此踽踽獨行時，意識到有個黑漆漆的生物朝自己走了過來。
　　近近的，在令人難以置信的地方，似乎在呼喚自己，似乎正對自己訴說著什麼。
　　那個黑漆漆的生物使用了它的力量，再次找出守護他、疼愛他的人。而這些都在無意識之間便已十分自然地完成。

　　力量，將悲嘆的種子植入，總有一天肯定要面臨的未來。

　　◆

　　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竟是粉黄色的帳篷，暮色微凉，這裡是剎那之永恒的基地，正當自己打算下樓去喝點水時——

　　不經意地瞥見一位黑髮的青年的書房透出燈光，便朝里面探了探頭。只見他坐在椅子上，手裡拿著文書本閱讀。
　　記得他好像是叫雷歐力。

　　「雷歐力」

　　一這麼叫他。

　　「法利亞格尼？」

　　雷歐力帶著微笑的表情回頭。

　　「怎麼了？睡不著嗎？」

　　從法利亞格尼的聲音裡感受到滿滿的關心，法利亞格尼臉上綻放笑容，問：
　　「雷歐力，你在看什麼書？」

　　雷歐力舉起手中的書說：
　　「這個嗎？這本書叫做《只要憎恨，對方就會看》喔。雖然是很久以前讀過的書，還是會定期回頭重讀」

　　法利亞格尼的第一個念頭是『好奇怪的書名啊』。

　　「這是什麼樣的故事呢？」

　　法利亞格尼的問題，令雷歐力露出為難的表情。

　　「嗯……該怎麼說明才好呢？講一名少年，因為憎恨自己的人在跟是自己朋友的人一起，從而去挑釁他的故事」
　　「……聽起來很複雜」
　　「是啊，不過寫得很生動有趣喔」

　　法利亞格尼又眨著眼睛問：
　　「——為什麼要挑釁呢？跟書名有關嗎？」

　　這次的問題，讓雷歐力笑了。

　　「喔，故事裡面的少年就想說，只要增恨自己的那個人更增恨自己，那麼那個人就不會去關注少年的朋友」
　　「是喔………」

　　對雷歐力的說明，法利亞格尼這麼解釋：
　　「也就是說，少年其實壞掉了？」

　　雷歐力苦笑了起來。

　　「居然這樣想……不是這樣的。那本書的目的，是從少年的角度描寫希望朋友可以一直陪他，這種類型的小說稱為諷刺小說。所以，少年其實是個孤獨的人才對」

　　法利亞格尼還是聽不懂。看到他眨眼不解的模樣，雷歐力嘆了一口氣。

　　「……多讀點書一定就能明白，到時候，我再把這本書借給你」
　　「真的嗎？」

　　法利亞格尼雙眼發光，那本書一定是很棒的書，內容肯定很有趣，否則，雷歐力怎麼會一讀再讀。

　　「那就這麼說定了喔！」
　　「嗯，說定了」

　　之後在雷歐力陪伴下，回到自己的房間，鑽進被窩之後，用關心的表情對法利亞格尼一笑，留下小夜燈後，就走出房間。

　　雷歐力真的很重視我……
　　腦中想著這些，在不知不覺之中，法利亞格尼逐漸睡去。

　　明天一到，吃個早餐不久，自己的旁邊竟坐著一個不認識的男人。完全未曾察覺他何時出現，男人就像施了魔法一般突然現身。

　　「嗨，打擾了」

　　男人面無表情地如此打招呼。
　　法利亞格尼連驚訝都辦不到，震驚之餘，身體無法做出任何動作。

　　「我是王，這塊黑暗大陸的王，你應該聽說過我吧」

　　男人望著自己的眼睛說：
　　「你跟瓦斯生命體·埃許了願望對吧？」

　　法利亞格尼眼中泛著淚光，用力咬緊嘴唇，死命搖頭。男人嘆了一口氣。

　　「我對你有兩星期的觀察期，已從外圍進行一輪審慎的調查，得出結論，毫無疑問，你確實向瓦斯生命·埃許過願」

　　瓦斯生命體·埃。這個字眼觸動法利亞格尼的心弦。

　　「那是——住在『提爾的獨臂』的生物的意思嗎？」

　　面對一邊嗚咽一邊如此詢問的法利亞格尼，男人們先是一陣沉默，接著才一起開口：
　　「沒錯，就是那個意思」

　　他做出回答後，再度陷入沉默。法利亞格尼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他已經快要搞清這一切了。
　　自己是什麼人，又和瓦斯生命體·埃做了什麼事。
　　很快地，男人再次開口：
　　「你並沒有惡意，這點我知道，不過——你向瓦斯生命體·埃許願對被你視為關心你的那個人進行知覺上的干涉」

　　其實雷歐力根本沒有關心你。
　　男人這麼說。法利亞格尼感覺被一隻冰冷的手用力抓緊心臟，脈搏用力一跳。

　　「你許的那個願望，瓦斯生命體·埃連你和別人都被騙了，我看透了這一點」

　　男人伸出手。

　　「所以……回去你該回去的地方吧，回窟盧塔族」

　　法利亞格尼大喊：
　　「我不要！」

　　眼中閃動著淚水。

　　「唉～那麼你就去確認看看吧，反正你一定會回去的」

　　五分鐘後——
　　男人的身影消失了，法利亞格尼趴在地上哽咽哭泣。
　　現在，一切前因後果都搞清楚了，兩星期一直欺騙著被自己視為關心自己的人。
　　現在一切都搞清楚了。

　　他期待聽到的，是這樣的話。
　　『我還是很關心你的！』
　　可是—— 雷歐力回來時，還帶了一位金髮少年，記得他好像是酷拉皮卡，那個窟盧塔族的人。
　　因為願望已經被王發現了，彷彿籠罩在他們四周的那層厚冰融解，得知一切真相。
　　所以，酷拉皮卡才是雷歐力關心的人嗎？
　　好可怕、好可惡、好可怕、好可惡。
　　法利亞格尼沒有勇氣主動對雷歐力開口說話。
　　都是自己的錯，一切都是自己引起的，雖然很想好好說明並道歉，卻怎麼樣都無法從出來。
　　法利亞格尼躲在壁櫥裡，抱著膝蓋發抖。
　　即使如此，這就是自己犯下的罪，像是在對他說，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罪過。

　　對不起。

　　法利亞格尼哭著想請求所有與自己有關的人原諒。

　　對不起。

　　再也難以承受，法利亞格尼站起身。

　　「雷歐力！」

　　流著眼淚衝出壁櫥，無論如何都想如此呼喚他，希望他能擁抱自己，接受自己，希望能對自己綻放笑容，希望他呼喊自己的名字。
　　法利亞格尼懷抱一絲夢想。彷彿什麼都未曾發生，雷歐力仍然接受自己，一起幸福生活的夢想。
　　然而——

　　「唔！」

　　看見走進來的法利亞格尼，雷歐力與酷拉皮卡驚恐地瞪大雙眼。

　　「你別過來！」

　　總是關心自己的雷歐力大叫。

　　法利亞格尼停止動作，這句話在耳朵深處不斷反復回響。
　　他的聲音聽起來彷彿在叱喝什麼骯髒的東西，眼裡也浮現憎惡的神色，法利亞格尼茫然目送兩人離開。
　　他們就這樣奪門而出。
　　法利亞格尼跌坐在地，像一個斷了線的傀儡人偶，連哭都哭不出來，甚至忘了要悲傷。

　　雷歐力……那兩個人會怎麼樣呢？
　　法利亞格尼回到房間，拿出鉛筆，寫下這句話。

　　「對不起」

　　最後，留下自己的名字。他打算離開剎那之永恒。
　　做出獨自活下去的覺悟，也想到最適合這麼做的生存之道。
　　對了，就這麼辦吧，向瓦斯生命體·埃再許個願，許個雷歐力不會關心酷拉皮卡的願望。

　　「埃，我要回窟盧塔族，消除大大家的記憶重新來過！」

　　去向瓦斯生命體·埃許願後，自己心中這麼想，『在真正能讓雷歐力關心自己之前，就讓酷拉皮卡一直憎恨自己吧』

　　法利亞格尼——就這樣，成為窟盧塔族的人。王也接受了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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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段漫長而不自然的沉默之後，法利亞格尼才用明快的語氣回答。

　　「你說呢？」

　　他偏著頭笑起來。

　　「我不大擅長記住從前的事，已經忘了」
　　「…………」

　　酷拉皮卡不說話，只是盯著法利亞格尼看。然後微微嘆口氣問：
　　「……那你為什麼要哭？」

　　法利亞格尼一邊笑，一邊流眼淚。
　　不斷湧出的淚水沾濕雪白的肌膚，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和雷歐力的臉上。法利亞格尼露出驚訝的表情。

　　「啊，奇怪？」

　　急忙用手背抹去臉上的淚水。這動作看起來更符合他這年紀的少年該有的樣子。

　　「………我在哭嗎？」

　　酷拉皮卡點頭。

　　「為什麼？」
　　「…………」

　　酷拉皮卡沉默不語。法利亞格尼似乎打從心底難以理解地說：
　　「為什麼？為什麼我在哭呢？」

　　酷拉皮卡小聲回答。

　　「我可不知道」

　　有些痛，只有經歷過的人才知道。
　　這傢伙………
　　酷拉皮卡不忍卒睹，瞇細了眼睛。直覺告訴他，法利亞格尼過去一定曾有過非常痛苦的經歷。
　　所以他不再多說什麼，以免對他的記憶造成更多刺激。

　　法利亞格尼大叫：
　　「我知道了，一定是因為太開心，因為……和雷歐力相遇了嘛」

　　他一邊哭，一邊笑。

　　「…………」

　　酷拉皮卡在心裡想。
　　法利亞格尼說的，應該是真的。
　　對法利亞格尼而言，雷歐力一定是他好不容易關心自己的好朋友。足以令他拂拭過去曾有的絕望，重新活下去的心靈依靠。
　　所以，這傢伙才會那麼拼命守護他。

　　真是不可思議——
　　酷拉皮卡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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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色森林的牢裡，空氣裡似乎都能氤氲出水氣來。
　　陰暗的虛無中泛著糜爛與腐尸的味道，裡面押著身著民族風服的法利亞格尼，鐵鍊相互碰撞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他彷彿很不爽的樣子。
　　或許是因為有人走過來了，他突然睜大了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看向前方。

　　「……找我有什麼事？酷拉皮卡」

　　下集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