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五少---天平》樱落·忧燃

24、让画（下）

　　第一眼的感觉只有两个字“干净”，除了这两个字忧再想不到别的词语更适合这个人，那皮肤的白皙绝对不是白里透红而是通透，一个男人有这样的皮肤实在是让忧有些惊叹。这让自己不免想到了瞻中，像花一样却娇媚的男人。如果说瞻中是绚丽的八重樱那么眼前人的那股刚毅怕就是凛冽绽于冬季的白梅。
　　隐藏在圆边眼镜下的眼睛，被反光恰好隐藏起来，让忧看不透那扇窗户后的灵魂，紧抿的有些泛白薄唇，浓黑却有些微皱的剑眉，抹过头油却并不腻味的发型，恰到好处的隆起后翻，显得异常精神。笔挺的灰呢子暗条纹西装。擦拭的锃亮的小牛皮皮鞋，整洁的白衬衫翻领，贴付的前兜手帕，垂直的裤线，精致翡翠菱形的袖扣，修长好看且白净的手指，这一切更印证了忧的猜测，应该是个背景不错的世家子弟吧！看这一身穿着和优雅的动作，可又觉得哪里很是别扭，那一举一动总是看起来……
　　不知道那人在身边随从耳边说了什么。
　　“小姐，我家主人问这幅画是否可以转让于他，他会出双倍的价格。”
　　听着这话，忧有些好奇，看着那双眼睛。对，就是这双眼睛让忧觉得似曾相识，整个人在看到这双眼睛后突然慢慢的具像起来，有一个强烈的声音告诉忧是像一个熟识的人，可一时半会又对不上。
　　“既然这么有诚意为何不自己来讲，这么近的距离劳烦您跑来跑去实在有些多余。”
　　忧随意摆弄着锦盒，看着男人手中自己的画被细心的卷了起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人喜欢自己的画作，有一丝得意但更多的是好奇。但忧还是有一些生气，看着那人少爷架子端的倒是十足啊！
　　“失礼，在下只是不敢冒昧搭言。”
　　听到忧的话那人已经走近前来，但仍拿着那幅画卷。
　　听着口音绝对不会是上海人，却也不是南方口音，就连北方口音自己以前在那个‘家’里也是听过下人讲得，一时忧有些吃不准。
　　“不知这区区画作怎能入得阁下的眼？”
　　忧调整好情绪，尽量平和不着痕迹。
　　“只是觉得这首小诗配的极好。”
　　那人说罢忧才想到，自己胡乱写来的小句：
　　颔首无语静思量，
　　无声已垂泪两行。
　　落花若是无情物，
　　却又弥留散芬芳。
　　“哦？敢问先生何谓好又何为坏？”自己的水准自己是知道的，这首小诗只是胡乱涂鸦算不得好诗，不知这人心里所想。
　　“中国古人有云‘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可这位笔锋宛转莹秀想必是女子。写得落花无情，却用‘若是’否定，女人心海底针还真是所言不虚。玉兰向来高洁却很少有人用情诗题词，那高洁背后的寂寥都在前两句里了，看起来是个表面孤傲却内心柔弱渴望关心女子所书，但尽管笔锋莹秀却也透着一股刚毅与坚持，觉得作者应该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所以收藏画作较为妥当方便日后找寻。”
　　那人的字字句句就仿佛芒刺一般，刺痛了忧的心，自己的随意之作却不想不无心之人看的如此透彻。
　　“先生口音听起来并不是本地人士。”
　　老板顺便搭话，让忧缓了一口气，正不知该说什么。
　　“在下北方人士。”
　　听到这话老板楞了一下打哈哈的笑说北方如何如何，怕也是知道此人无意相告实言，忧抬起头看着那人，尽管和老板对话可那人的眼神却看向这边，似乎征求着什么？
　　突然有人挑起门帘走进来，伙计刚要招呼，却见那人寻得这边直接走了过来，在耳边低语几句后低头静立，男人轻挑剑眉简短说了句话。
　　“咳！”那人行礼转身离去，一切都一气呵成，可是忧却突然皱起眉头。
　　那样的行礼，奇特的答语，怕也只有那日本才会有的吧。终于知道别扭的是什么了，是那份不属于中国人的节制。自己虽不知道太多，可是听姐夫说起日本那份咬牙切齿的语气，而且听说政府对日本的态度很是矛盾，怕是要有所行动，东北已经初见端倪这小小日本弹丸之地必将是祸患无疑。
　　想到这里，忧抬起头扬起一贯的微笑，走了过去。轻轻抽出男人手中的画卷，把玩于手中，眼神丝毫没有停留在那人身上。
　　“好一个北方人士，日本却也算是中国东北方了，先生说的没错。没想到异国之人却也懂得欣赏我们中国的丹青墨宝，佩服！既然先生那么熟知中国文化，又知不知道一句话呢？”
　　被忧点破身份，眼中惊讶转瞬即逝，只是不明忧的态度疑惑的看着，微笑示意请讲。
　　至始至终都没有抬眼的忧，只是静静的看着手里的画作，用余光打量那人的表情，从微笑到僵硬。嘴角虽在轻扬的忧眼神近乎冰冷，心里更有一丝快意。
　　“君子不夺人所爱，怕是日本没有君子一词，先生才不懂这话吧！不过不知者不怪，我想今天过后先生应该会牢记于心了吧！”
　　说罢忧忽略老板的尴尬，包好画轴朝老板颔首，也冲着那人点头却依旧不曾看一眼后仰头走出萃文阁，身后还响着老板寒暄的套词。
　　只是未见那饶有玩味的眼神不曾转移紧随其后。
　　回到车上司机关切的问了几句，忧轻描淡写的说了些，就一直坐在后头默不出声，自己的画作被一个日本人，怕是日后会成为全中国敌人的人这样评价，自己不知该喜该忧。想想自己今天真是任性，以后不要遇到这人才好，要不然也是冤家路窄。忧觉得自己很可笑，怎么会那么不冷静，是仅仅因为他是日本人么？还是因为刻意掩饰了他身份的那份不坦诚？还是……不过话自己已经说出口又何必在这里后悔莫及呢？倒是让那老板难做了，这是自己大意。可是还是觉得他像一个人，不然刚才自己会让他更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