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狐女小玉》郁以妍

1、第 1 章

　　一阵秋风吹过，枝桠上泛黄的叶子摇摇欲坠，这颗粗壮的大树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老祖宗开府的时候就移进了主院，从小树苗长成参天大树，伴随着一代又一代荣国府的人成长，到如今家族衰败了，它依旧屹立不倒，坦然接受风雨摧残。

　　一片微黄的叶子伴着尘土裹着秋风飘进了怡红院，这个属于荣国府最尊贵的公子的庭院早已没有了曾经的热闹与喧嚣。
　　丫鬟们玩闹时的笑声，嬷嬷们的呼唤声，好似音容尤在，恍若大梦一场。

　　枯叶挣扎着翻腾跃起，随风落下，终究抵不过自然规律，越飘越低，缓缓而下。

　　屋子里传来一声声咳嗽，院子里依旧静悄悄的，寂静中透着一丝荒凉，仿佛被所有人遗忘了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灰扑扑的绣花鞋匆匆碾过一地的落叶，哭着跑进里屋。

　　“姑娘，姑娘，奴婢没用，您的药都没了。”莺儿哭丧着脸，语气含糊的向床上躺着的女子回话。

　　她哪敢告诉姑娘早在抄家的那日药就被洒了一地，前几日的药都是她使银子买来的，如今银子所剩无几，姑娘的病也没有丝毫好转，再用下去怕也只是人财两空。
　　她也没办法，叛军指不定什么时候打进来，剩下的都是救命钱了。

　　卧床不起的女子生了一双美妙的杏眼，乍一看便是相貌出众的大家闺秀。

　　然而瞧她枯黄的秀发，消瘦的身形，以及听到贴身丫鬟莺儿的哭诉后骤然暗淡下去的双眸，点点滴滴都诉说着她的窘迫。

　　“怎么会？怎么会呢！”她念叨着，言语中透着难以置信，可心里却想，怎么不会呢，薛家败了，贾府也败了。金银财宝留不住，爵位官职亦是保不住，又拿什么管束家仆下人。

　　现在连她救命的药也不放过，是不是报应啊。

　　她的唇角泛起一丝苦笑，遥想当年那个弱柳扶风的女子，那场李代桃僵的闹剧，当初她死活不愿放弃的救命稻草，如今反倒成了困住她的枷锁。

　　泪水盈满眼眶，她强忍着，却还是夺目而出。
　　莺儿也被这些日子以来的惊变折磨得不轻，沉默不语，她已经没有安慰姑娘的心情了，只好悄悄退了下去。

　　曲散人终，缘分已尽，她又能责怪什么呢。

　　炕桌上摆着她的针线，她踉跄着下床，坐到炕桌边。

　　没有烧过的炕冰冷的让她发抖，从箩筐里拿起还未完工的荷包，轻轻地抚去灰尘，温柔的抚过半截挺拔的竹子，翠绿的绣线已经黯淡，孤零零一根。

　　唇角微微抽动，嘲笑曾经那个将它视若珍宝的自己。余光瞥见铜镜中的女人，形容枯槁，模糊中带着几分扭曲，好似厉鬼降临。

　　她病重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如此？

　　不，她本就瘦弱，听说死的时候只剩一把骨头了。

　　她不敢去看，明明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十全十美，但她终究没去。

　　她咧开嘴无声的笑着，干裂的唇瓣溢出了血色，泪水溢出眼眶顺着脸颊无情的滴落。

　　罢了，罢了，命运如此，无力的挣扎也只是徒劳。

　　银光闪过，血滴落在那半截竹子上，翠绿配着鲜红，终于天地归于平静。

　　“啊啊啊啊啊！”

　　层层绡幔环绕中的女子惊叫起身，额间溢出豆大的汗珠。

　　莺儿正窝在脚踏上打瞌睡，匆忙爬起来，嘭地一声撞到了额头，她捂着额头忍着痛，嚷嚷道：“姑娘，姑娘，怎么了，可是做了噩梦，魇着了？”

　　莺儿连忙点燃蜡烛走到床边。

　　床上的女孩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肌肤赛雪，面如皎月，黑眸朱唇，紧紧的拥着锦被，缩在角落，浑然不觉富贵花开的绣花被她攥得失了颜色。

　　只见她胸口起伏不停，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看似被梦中的一切吓得不轻。

　　莺儿顾不上头上的包，唤来门口守夜的小丫鬟，给薛宝钗擦汗，喂水，换寝衣，渐渐地她终于平静了下来。

　　薛宝钗透过窗户的缝隙瞥见一片黝黑的夜色，问道：“什么时辰了？”

　　莺儿瞅了瞅百宝阁上的西洋钟，“快到子时了。”

　　原来她只睡了一个时辰，薛宝钗眼眸低垂，紧紧地拽住被子，心中暗想，难道是白日为父亲祈福累着了？怎会做此噩梦？

　　梦中有父亲早逝时的难过，姐妹相宜时的快乐，缔结姻缘时的欣喜，弃之如敝屣时绝望。

　　似乎一生的悲欢喜乐都在梦中经历了。

　　她贝齿咬着下唇，心情低落，躺着也睡不着了。

　　年幼的薛宝钗没有经历过磨难与挫折，单纯以为只是做了一场噩梦，浑然不觉四周突然寂静了下来，夏日里特有的蝉鸣蛙叫都消失了。

　　就连为她打扇的莺儿不知何时趴在床边睡着了。

　　一阵阴风吹过，外间的蜡烛突然灭了，薛宝钗吓了一跳。

　　“何，何人作怪，莺儿，莺儿，快去把蜡烛点起来。”

　　眼前一片漆黑，薛宝钗悄悄的缩进被窝里直发抖，又没有听到莺儿的回话，她的心沉入谷底，忍不住瘪嘴便要哭。

　　“别哭啊，莺儿在你床边呢，过一会儿就能醒。”稚嫩的童音在薛宝钗的脑海中响起，似乎有些惊慌失措。

　　同时不知哪里来的光照射到了床边，莺儿正趴着一动不动。

　　“莺儿。”薛宝钗连忙扑上去推搡着，莺儿始终没有苏醒。

　　“别白费力气了，她听不见也感受不到你。”又见薛宝钗蠢蠢欲动想跑出屋子，索性说道：“你如今在意识空间中，不信瞧瞧床上躺着的是谁？”

　　什么意识空间？薛宝钗茫然，下意识回头，只见“薛宝钗”正安详的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我是死了吗？”薛宝钗摸着自己的脸庞，又想起了那个噩梦，难道她已经死在梦中了，才会灵魂离开了躯壳？

　　“你没死。”童声的主人不耐烦了，终于发了脾气，“本座都让你看到今后的命运了，是来救你的才对。”

　　明明是幼稚的童声，却带着成年人的威严，让薛宝钗打了个激灵。

　　“你是谁？你说什么？什么是我的命运？”薛宝钗壮着胆子追问道。

　　她隐隐觉得这人说的便是那场噩梦，那真的是她的命运吗？噩梦中她死的时候不过双十年华，比她母亲还年轻。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我只问你一句，你可甘心？”

　　甘心？怎么可能甘心，她自幼饱读诗书，兰心蕙质，家族内外早有耳闻，父母视她为骄傲，一心想让她高嫁光耀门楣，可最后薛家被她连累，连家业都保不住。

　　薛宝钗的沉默让它兴奋极了，它隐在黑暗中双眸都亮了起来，高兴地摇了摇尾巴，继续诱惑道：“只要你付出一点代价，本座就能帮你逆天改命。”

　　薛宝钗心想，既然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她自己也能改变命运，何必求这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

　　“太阳一升起你便会忘记今夜发生的一切，包括你看到的命运。”它迈着轻快的步伐从黑暗中现了身。

　　如月色般姣姣出尘的银毛，四足六尾，头上一对尖耳，黑压压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她，口吐人言。

　　这分明是只妖精！

　　薛宝钗毛骨悚然，叫喊道：“娘娘饶命，求您饶了小女吧。”她匍匐跪倒，恐惧得瑟瑟发抖。

　　她居然称呼我为娘娘？小狐狸暗喜，在天上杜若仙子只称呼女娲娘娘为娘娘，没想到一朝下凡，能听杜若仙子称她为娘娘。

　　不对，如今的杜若仙子已经转世投胎了，已经是凡人了，这人是薛宝钗，不是杜若仙子。

　　小狐狸久久没有出声，伏在地上薛宝钗忍不住悄悄抬头，却没能从毛茸茸的狐狸脸上看出什么表情来。

　　“娘娘有令，小女一定遵从，还请娘娘救小女一命。”薛宝钗小心翼翼的请求，心想这狐狸精既然没有对她动手，必定有所求，若它真能帮薛家改命，就算为它塑一座金身也值了。

　　“那我让你把肉身让出来，你可答应？”小狐狸慢吞吞的开口说道。

　　薛宝钗大惊，一边摇头，一边捂住寝衣领口，“不，不行，不行。”

　　没有肉身只有灵魂，难道让她做个孤魂野鬼，这与死了又有和不同？

　　薛宝钗起身想逃，向床上的身体扑过去，纵然命运让她早逝，可她至少还能活十年，现在点头，她连明日的太阳都见不到。

　　小狐狸没有阻止她，换了个姿势，轻巧的跃上梳妆台，冷眼瞧着她一遍遍附上自己的肉身，却始终不能融为一体。

　　“既然我已经找上了你，就由不得你同不同意了。你若乖乖听话，本座念在你献身有功，必定补偿于你。”小狐狸抬了抬下巴，睨视道。

　　真是磨磨唧唧，不过是浪费她一世，待到她找到母亲，帮她完成历劫，便送她继续投胎转世，她不用历劫依旧能重登仙位。

　　“命都要没了，补偿又有何用？”薛宝钗垂泪，已然认命，觉得自己难逃一死，顾不得恭不恭敬，瘫坐在床边。

　　“我窥得天机遭此报应也是应该，还请娘娘善待我的父母兄长。”薛宝钗美目含泪，盈盈下拜，请求道：“哥哥难当重担，父亲命不久矣，家族难以延续，请娘娘出手相救，为父亲续命。”

　　小狐狸点头允诺，交易达成。

　　门外突然雷电轰鸣，狂风大作，犬吠声不绝。

　　门内，狐狸的影子骤然变大，银色的毛发无风而动，瞳孔黝黑，漩涡浮现，只见它伸出一只前爪，猛烈一抓，薛宝钗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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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开坑，首日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