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伺候 ...
-
黑面鬼见神光大盛,想要收势,却已来不及,方到那白衣身影半丈之处,便已灰飞烟灭。
青面鬼大骇,转身就要逃走,却感觉全身被缚住,无法动弹。
“我自今日起到无垢方调养,你等若再徒生事端,我定不轻饶!”语气清冷,声音虽不大,却在无垢方上空传播开来。
“神君、神君放了我,我马上滚,再、再也不敢来打扰神君了!”青面鬼抖若筛糠。
话方说完,便觉身上的束缚松开,青面鬼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归音还没来得及道谢,眼前一晃,自己便到了一个院子里。院中有一长约二十丈,宽约十丈的房屋,门屏上挂有一匾额,上书“清逸居”,正是段北逸调养居住之地。
归音朝段北逸做了个礼,面上毕恭毕敬,可心里却有些飘飘乎,“多谢神君相救。”
段北逸道:“礼数繁了反倒过犹不及,往后在此处便不必行礼了。”
归音道:“是。”
话落,将包袱一放,撸起袖子,开始打扫了起来。这房屋是为了段北逸特地建造的,此前每日都会有人来打扫。但归音担心无垢方太多腌臜之物,虽只隔了一晚,还是怕哪里染了灰尘,污了段北逸的衣角。
打扫完后,见段北逸正从中堂走到廊檐下,叫她,“归音。”
归音忙跑过去,“神君。”
段北逸道:“我每日卯时至辰时都需闭门疗伤,你若想去哪便去,只需在巳时回来便可。”
归音一听,下意识想说她哪里也不去,但又一想到康宏礼的事,便笑道:“多谢神君!”
段北逸微微颔首,转身回了中堂。
中堂大门敞开着,可以看到里面的摆设。正中央是一张紫檀书桌,桌后一张黄花梨灯挂椅。靠着墙壁一处,放着一张书架,架上放着书和宣纸。书架右侧,整齐排放着七个瓷质卷缸,卷缸里零散地放着几卷画轴。
归音觉得疑惑,这些书桌,画纸,笔墨自然是给段北逸的,可段北逸双眼失明,应当也是用不上这些的。想不明原因,归音便暂且将它们当作摆设,毕竟若中堂空空,似乎也太过冷清了些。
可当晚上归音亮起灯后,便见段北逸从书架上拿下一张宣纸,见她无事可做,便问:“可会研墨?”
归音一愣,而后竟有些紧张起来,“不会......”
前世归音虽上过学,可性子好动,别说不会研墨,便是握笔的姿势都是不伦不类。
段北逸却并未责怪,而是将清水倒了几滴到砚台里,拿起了墨锭,道:“研墨需心平气和,不可急躁。研磨过快,怕力度不匀,墨汁浓淡不均。过慢,又怕墨汁暗淡无泽,失了神采。”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看似未使力,实则暗含力度,因握着的是乌黑墨锭,又更觉不染纤尘,脩洁美好。
归音看得出神,面前的人不但姿容无匹,便连手都如此能惑人心神,当真是除了为神,别无他路!
“你来试试。”清冷的声音令她猛地回过了神,她心中有鬼,不敢看段北逸,只马上接过墨锭,如法磨了起来。
段北逸也不去做其他,只在她身边,静静地立着。
归音心便提了起来,她越来越疑惑,段北逸是不是能看见?她原本以为他生活应当极为不便,可今日看来,除了他眼上覆着白绫外,行止与常人并无二致。再想到身后的书架,研墨的目的......她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手里猛然一滑,墨汁便溅了出来。身旁纯洁的白衣亦被溅上了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黑点,成了一幅随性洒脱的泼墨画。
归音立马忙放下墨锭,慌忙要跪下。
“无妨。”
归音的姿势一顿,看向他,却见他转身朝他的房间走去。
归音左手狠狠地拍了拍右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又想到罪魁祸首是自己胡思乱想,转而又毫不留情地锤向了自己的脑袋,叫你不专心!
进而又想,即便他能看到,自己那日也是换了模样的,应该是认不出的!可虽这么安慰自己,心中仍旧惴惴不安。
归音正在研墨,眼角便瞥见了一截黑色的衣摆。
她猛地抬起头,只见“段北逸”正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神、神君?”她试探地叫了一声。
“段北逸”勾起嘴角,一面朝她走来,一面指了指自己的衣服,道:“看,衣服全被你弄黑了!”
她盯着他一眨不眨,缓缓道:“你——不是神君......”
他来到她跟前,挨着她站定,“何为神?若以法力来论,普天之下,法力能及我三分者,不过寥寥几人。我当个‘神’之名,何人敢说不?而若以德行而论......”他嘲讽一笑,“天界之人怕是连一步都不敢让我踏进!”
他神色倨傲,目中尽是睥睨一切的冷然。
归音心中悸动,都说她不守礼法,可她再如何不拘,也只敢阳奉阴违。而面前的人,他藐视一切,且敢于说出口,是个磊落的叛逆者!
原本看到如此狂傲的神情出现在性子清冷的段北逸的脸上,她还觉得有些违和,可现在,他强烈的性情让她无法再将他和段北逸当作一个人。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可知,你和当今的北逸神君长得一模一样?”
他凑近她,盯着她的双眼,半真半假地道:“怎会不知?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除了我再找不到第二个......”
他眼中忽而划过一丝寒意,令她下意识戒备地后退了一步。
可还未站定,胳膊便被他抓住,“闲着也无事,不如跟我去看看无垢方!”
话落,他带着她飞出了清逸居。
无垢方并非一个讨喜的地方。
绵延的群山上寸草不生,黑沉沉的岩石仿佛蛰伏的怪物,似乎只要一不留神,它们便会飞扑而上,将路过之人吞入肚中。
群山四周零星散布着颜色各异的河流:充盈着污秽之物的黑河,流淌着鲜血的红河,散发着毒气的紫河......
归音和他在无垢方上空肆意地飞着,一头青丝在风中飘飞如缎。
“那个是什么?”突然,她惊呼着问道。
不远处,几座形状奇异的山巍然而立。仔细看下,才发现那些山状似一朵朵绽开的花瓣,它们中间有一汪淡粉色的湖泊,待飞得近了些时,才发现山和湖俨如一朵盛开的莲花!
他带着她落在了一座山的山顶,这山顶尖锐得不及半丈宽,她站得有些颤颤巍巍,他二话不说,揽过她的腰,让她紧紧挨着他站稳了。
归音原以为自己是个脸皮比城墙还厚的人,可哪知一到他面前,她便真像个女子一般,心中娇羞扭捏起来。
“我自己能站稳......”说着,便要去扒他的手。
“别动,”他手上力道一紧,令她动弹不得,“除非你想和我一起掉入无极泉。”
她一顿,立马便不敢再动弹了。
“这便是无极泉?”半晌,她才轻声问道。
他嘴角轻轻弯起,“怕了?”
她转头看他,刀砍斧削的侧容淡然而冷傲,仿佛世间一切于他而言,不过是蝼蚁蚍蜉,丝毫不值得他放在眼里。
“自然怕。”她心中默默道,不怕才不正常吧......
无极泉乃仙、妖、鬼界的洗筋池,但凡落入池中,便要承受抽筋剥皮般的痛苦,修为也会在池水的冲洗下消失殆尽。
他忽然邪魅一笑,抱着她直直往无极泉坠去!
她大惊,一面紧紧保住他的胳膊,一面忍不住尖叫起来。
他却似心情大好,哈哈大笑,声音舒朗,在山间回荡开来。
眼看着就要落进池中,她心下一急,张口猛地咬住了他的肩膀!
他微微一愣,而后却又笑开,心情似比方才还要更好了些。
当嘴上弥漫起淡淡的血腥味时,她终于感觉落势一顿,而后朝上飞了起来。
她嘴上缓缓放松,先睁了一只眼,看到景物的确是由下往上划过,便彻底放开嘴,又睁了另一只眼。
待他们重新站在山顶上时,她气得发抖,“你你你——你不想活了!”
他却是轻笑道:“这世间虽无可留恋之事,但离开也未必更有趣。”顿了顿,看着她笑得意味深长,“倒是你,牙尖嘴利,肩上的伤口即便好了,怕也要留疤。你说说,要如何赔罪?”
她理直气壮道:“你吓我,我咬你,我们扯平了!”
天上的乌云被风拂动,皎洁的月光倾洒而下,照在她微挑着眉的倔强神情上。
他忽然便拿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腕上轻咬了一口,而后道:“如此才算扯平了。”
没等她反应过来,人又被他带着飞起,眨眼间,便回到了清逸居。
段北逸一身白衣,步履从容地从卧房走了出来。
归音一愣,忙转头去看身旁的那个人,却见那人不知什么时候已不见了身影。
“天色不早了,你将桌上的东西收拾一番,便回房休息吧。”段北逸淡然开口,缚眼的白绫在夜风中轻轻飘动。
归音心道奇怪,她和那人出去的时间虽不长,但足以够段北逸换几身衣服了。可为何此时看来,他却也是刚换好衣服出来?
她迟疑地应了声“是”,刚要转身,蓦地瞥见他肩上一圈红色的印记!那印记,在白衣的衬托下鲜艳如火,灼人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