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爱情》姨妈逮西风

3、3

　　接下来的几个月，乔安的业绩依旧出色，前五名对于她来说很轻松，只要她愿意，前三名也能轻松晋级，只是第一名，一直跟她无缘，大家都看得出来，乔安是故意放水的，她似乎对名利不太在乎，一个月30天，她只需要20天左右就能超额完成任务，剩下的时间都在混日子，有时向经理请两三天假期游山玩水，经理竟欣然答应。凭借20年的摸爬滚打，经理深知这种销售员的稀有，团队意识不强，单打独斗的能力却异常突出，这种人很难受约束，更难以驾驭，与其控制，不如给她一些自由的空间，这样才能保持其旺盛的战斗力。
　　但乔安帮助魏宁也是出乎经理意料的，她当然不清楚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在她看来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值得她去打听。这个看起来文弱的漂亮男生，业绩在一点一点地稳步提升，从死亡线上一步步追至五六名位置，经理已悄然把魏宁纳入候选主管的名单里了。经理想扩大团队规模，需要增加一个销售主管的位置，但这一决定她还没有向大家宣布，她想再深入观察一段时间。不过，她还是有意把消息走漏了出去，为的是激发大家的竞争意识，团队中几个拔尖的同事已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都在暗暗较着劲。
　　连魏宁也有些兴奋了，只有乔安，对这个消息不闻不问，显得毫无兴趣。魏宁问乔安，对这次机会一点不在乎？乔安回答，要是想当，早升任经理了，对权位她从来没有一丁点的企图心，她是不想受累，更不想失去自由。
　　对于主管的位置，魏宁是不敢多想的。为了不辜负乔安的帮助，也为了甩掉小白脸的包袱，魏宁比其他销售员更拼命，别人下班了他还在整理客户资料，打电话，发微信，别人不愿扫大街，他提着一袋沉重的资料就出去了，日晒雨淋，风雨无阻。
　　他还想跟乔安学习方言呢，她有一个别人都没有的特长，就是她会很多方言，全国各地的方言大部分都会，不一定说得地道，但听着很像，于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客户都成了她的老乡，关系能够很快拉近，生意也好谈得多了。
　　可魏宁没坚持多久就放弃了，没有口语练习的环境，是很难快速掌握一门地方语言的，特别是语言的韵味更是难上加难，想来乔安有语言天赋。
　　乔安说，哪有什么语言天赋，不过是自己逼自己学的。
　　乔安的父母是异地恋，母亲来自上海，父亲来自宁夏，她出生在武汉。从小，母亲就教她讲上海话，母亲生性要强，担心带她回上海被亲戚看不起，所以上海话她必须学会，而且，还要讲地道的上海话，不能听出一丁点差别，母亲常常告诫她一句话：有备无患。父亲没有要求她学习宁夏话，也许是惯性使然，不知不觉就学会了，她似乎对宁夏话要感兴趣一些，但也可能是对强势的母亲的一种逆反。才上中学，她已掌握三门方言：上海话、武汉话和宁夏话。
　　当她在上海亲戚那里讲出无差别的上海话时，挑剔的亲戚们会投来惊奇的目光，连压岁钱也给得异常大方，在宁夏的情况也同样如此。有时调皮起来，她会把一句话变着三种调子讲，能把在场的所有人逗得哈哈大笑，她从中体会到了学习语言的乐趣，深知语言能够帮助她获得实际利益。
　　飘泊的这几年，语言的学习是痛苦的，枯燥的，兴趣已降为零，但她还是咬牙坚持，不管是利益驱使，还是虚荣心作祟，学习语言已经成为一种强迫症，不管是什么原因，她都不得不学，她常常想起母亲唠叨的一句话：有备无患，这句话就像给这个强迫症下了一个魔咒，让她一想起来就立刻打起精神。
　　魏宁问，大概学了多少种方言？
　　乔安说，除了上述三种，还有四川话、东北话，山东话，西安话，云南话，贵州话，广东话，蒙古语，藏语，苗族语也会一些。
　　哇！太厉害了。魏宁咋舌不已。
　　那，你还会继续学下去吗？
　　乔安摇摇头说，不会了，如果不继续飘泊的话，这种学习就会停下来。
　　魏宁心中欢喜，乔安可能选择留下来，在这座城市生活下去。有一个愿望已悄然在他心里萌芽，他想照顾乔安，成为她飘泊生涯的终结者。
　　这种愿望在乔安没有在的时候越发强烈，比如说乔安请假出去游玩，魏宁就会整日心绪不宁，会不断看朋友圈，生怕第一时间错过了她发的风景照，会问她去的哪里，路程远不远，交通方不方便，有没有什么潜在的危险，一个人去还是跟谁结伴，伙伴靠不靠谱，诸如此类，没完没了的叮咛和询问。
　　乔安一走，魏宁就感到了形单影只的苦恼。他的努力有目共睹，成绩也得到了经理的肯定，但在别人眼里，这些进步的成色是不纯的，只因为他的背后站着一个乔安，就凭这一点，他永远也无法获得他们的认可。
　　魏宁意识到，他对乔安的需要已经是实实在在的了。
　　几个月后，主管人选正式出炉，不是乔安也不是魏宁，乔安落选再正常不过了，即使当选，她也会拒绝，而魏宁经验不足，在人际关系上比较吃力，还需要更多成长。经理对他的评价直言不讳，更多的是鼓励他继续努力。
　　转眼秋天到来，前男友租的房子被房主提前收回，乔安也把十公里范围内的快捷酒店住了个遍，对于酒店的一切感到厌倦，终于郑重考虑搬离那里，魏宁替她在网上物色了几处地段安静的小区，把资料发给乔安问她喜欢哪里？乔安说，按你自己的喜好来就行，不用问我意见。
　　乔安的大部分东西都被扔掉了，所以搬家异常轻松，一个大号行李箱所装的东西就是全部家当。乔安说她每次搬离一个城市都会扔掉很多东西，上次的行为只是其中之一，魏宁说，我正好相反，什么都不舍得扔下，所以特别害怕搬家，也正因为如此，我无法像你一样到自己喜欢的地方去生活。乔安说，魏宁，你是一个重感情的人，能够认识你是我的幸运。这句话要了魏宁的命，她以为这是乔安对他的暗示，难道乔安的防线被自己的真诚瓦解了？他激动得一夜难眠，第二天便做出决定，他要搬过来和乔安一起住。
　　没想到乔安还真答应了，这让魏宁欣喜若狂，事情似乎正朝着预期的方向前进，但魏宁搬过去的当晚乔安便明确说明，她只把魏宁当作异性弟弟看待，她对男女关系毫无兴趣。魏宁难过地点点头，说我知道，乔安，我会像亲弟弟一样维护这段友谊，但我喜欢你这件事无法改变，我希望你有一天会转变看法，我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这是魏宁第一次向乔安明确表明自己的心迹，但乔安并不领情，她没有接过魏宁的话，只丢下一句：我去给你煮碗煎蛋面吧。同住的第一晚，他们都没有心情到外面庆祝乔迁之喜，只好各自吃着自己碗里的煎蛋面。
　　秋天的风有点大，永不止歇的气流把小区里的银杏树叶扰得哗啦啦地响，好像还越来越响了，响得吃面的动静都得尽量克制着，生怕影响到了这杂乱而整齐划一的声音。
　　这套两居室的房子，各自分住一间，他听到了她反锁房间的声音，他安慰自己，可能住惯了酒店的人都有这个习惯吧，在家里也不例外。
　　魏宁很快得出结论：他们只是住在同一个笼子里的群居动物，并非同居，两个人之间隔着的不是两道墙加一个过道，而是一扇上了锁的心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