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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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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鸟语花香……不对,对这座常年云雾缭绕的墟余山来说,说是怪语花香更合适,毕竟这片广袤土地上,总有些不知名的角落,藏着连沈浪都不知道的东西。不过,沈老师也并不在意。新生开学的辟谷期,不用上课,是他除了寒暑假外最喜欢的时光。
特别是,当学生宿舍梦貘别舍房顶上的大吸力抽油烟机,把一股股怨气吸进八宝绿头鸭玻璃瓶里的时候,沈老师摇着小扇子逗了逗廊下养的大橘猫,优哉游哉道,“瞧吧,看来今年地下的三头小乖乖,又能饱餐一顿了。”
这些怨气的主人当然是来自各位可爱的新同学们。
“老四啊,现在第几天了?”天字第三号宿舍里,传来了邹鑫鑫有气无力的声音,他像条咸鱼一样躺在床上,闭眼问斜对床的安夏。
后者的一只手,伸出了床栏,垂在了半空中,同样有气若游丝地回答道,“第三天...不对,第四天了。”
除了开学第一天,有个打扮成古人模样,说话温暖和煦的男子,曾来梦貘别苑跟大家简单交流过辟谷的要求,顺便每人发了颗辟谷丹外,新生们就像被流放到孤岛一般,无人问候、无人看管。
整整四天,没有吃过一口东西,安夏同学肚子已经没有力气咕咕叫了,昨晚他甚至出现幻觉,险些把邹鑫鑫同学伸在外面的脚,当做大猪蹄子吃掉。“呃——老大,你考虑洗个脚吗?”
“洗什么脚,保存体力。”翻了个身,比起第一天来,床上的重量显然减轻了不少。
司韶静静躺在自己的床上,一言不发。准确地说,他已经整整三天没有说过话了,如果不是平静的呼吸声,安夏怀疑他已经被饿死了。
肚子饿得睡不着,少年侧过身来,看向自己对面那个空空的床,北辰不在。他就像根本不需要吃东西一样,四天来一直早出晚归,行为举止带着许多神秘的色彩。
安夏愣愣盯着他的床位看,突然想到昨天晚上,自己睡眼朦胧中恍惚和北辰对视了一眼。“你去哪了?”半睡半醒的安夏,一定是脑子抽线了,居然直白问道。
听到这话的男人,先是一愣,沉吟半刻,还是回答道,“竹林。”
“你去干嘛了?”少年总算清醒了过来,坐起身,一只脚屈起,一只脚伸出了栏杆外,晃来晃去,压低了声音问道。
北辰面露迟疑,微微锁起了眉头,最终还是从怀中掏出了一团小小的黑影,门外的烛光透进来,勉强看出是个毛绒绒的小东西。
“喵——”细微的喵呜声,在老大震天响的呼噜声几不可闻,却拨动了安夏的心弦,是只橘白相间的小猫,恐怕刚出生没多久,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它在北辰手中挣扎了一下,又很快歪过头去,蜷成一团睡着了。北辰一只手托着小猫,朝安夏送了过来,对刚刚的问题避而不谈,只是淡淡说道,“捡的。”
“哦。”安夏识趣地并不追问,小心翼翼地合拢双手把小猫接了过来,初生猫仔的绒毛触到掌心痒痒的,小东西不舒服地翻了个身,露出白花花的肚皮。“你要养吗?”他问北辰。
养只猫应该是可以的,安夏心中盘算。但只见北辰摇了摇头,反问道,“你要养?”
安夏思考片刻,随即点了点头,“小猫沾染上人的气味了,大猫不会要了。放回去恐怕活不了,还是我养吧。”
北辰瞥了他手腕中的白色念珠一眼,猜到他有办法能养活,不再多话。背过身去,自顾自脱了上衣,露出精壮紧实的后背来。
安夏一边把小猫收进了念珠里,等辟谷期过了,有东西吃才能再把它放出来。一边忍不住打量半裸的少年,古铜色的后背非常漂亮,宽厚的背阔被矫健的肌肉覆盖住,让少年心里砰砰打鼓,是人类对美的本能反应。
安夏忙躺下去,紧张地盖紧了自己的夏凉被,眼睛却还是忍不住打量正爬上床的男人的背影。他感觉自己的脸上发烫......
……
……
“呼叫老四,呼叫老四,活着请回话。”邹鑫鑫叫了很多声,才将安夏从漫无边际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安夏忙应道,“诶诶诶,还活着。”他甩了甩脑袋,准备将北辰宽厚健美的背影,从脑海中甩出去。最后索性坐了起来,边说着“我出去透透气”,边克服头晕气喘爬下了床。
现在刚好是下午五点多,安夏抚着走廊的栏杆,微微前倾着身子,眯起眼睛朝远处眺望。如果不是心烦意乱,此时他会和众人一样,乖乖在床上躺尸保存体力。
走廊空无一人,只有花园里海棠花上落脚的鸟儿,叽叽喳喳不停叫着。
再朝山顶走大概三、四百米,就是北辰提到的竹林,第一天来探望他们自称大师兄的人,曾经讲过,若在辟谷有余力,新生可去竹林试炼。
第一天,24个新生都兴致冲冲、摩拳擦掌地去了。
第二天,只有一半的人去了。
等到第三天,还坚持每日都去的,只有北辰一个。
安夏鬼使神差地来到了竹林入口,风吹万里竹林的沙沙声,如琴鸣般悦耳。离入口的不远处,有一方清澈的水潭,溪流自三米高的断崖奔流而下,水声涓涓,将附近的石子打磨得平整光滑。
这就是北辰所在的地方,也是此处的静心试炼场,水帘遮住的墙壁上隐约可见一个阴刻的心字。板寸少年正端坐在水流之下,任由湍急的小瀑布击打着他半裸的身躯。
安夏仔细观察着他,清澈的潭水中也映出了他清秀疏朗的影子,与北辰的阳刚之美不同,属于青葱少年的纯净与灵动,在他的身上一览无余。
北辰的短短黑发,在水流的冲击下仍然桀骜不驯地直立着,一如他的主人,挺得笔直的背脊和稳重如山的打坐姿态。
倏然,饥饿带来的肠胃不适,在灵气萌动的试炼场就消失了,安夏头上的小灯泡,bingo一声亮了起来:
大师兄说,大家要有余力,可以去竹林试炼。说不定这试炼与“辟谷试炼”之间,有什么隐秘的联系。
安夏看着北辰眨了眨眼,有模有样学他的姿势盘起腿来,安安静静坐在石头上。时间滴答滴答过去,那种饥饿之感又卷土重来,让人心里难免有些挫败,正当要放弃的时候,安夏的耳边传来了熟悉的低沉的声音。
“呼吸不对,与瀑布声调整到同一频率。”
瀑布声?带着疑问,安夏微微侧耳,仔细聆听瀑布的声音,果然同北辰所讲,瀑布流冲击石壁也有长短缓促之分。
呼应着瀑布的频率,少年的心中渐渐平和舒缓下来,因辟谷带来的烦躁一扫而空,带人进入了无所思、无所为的冥想境界。
两个少年就这样隔着水潭,静坐了7、8个小时,直至月上中天,墟余山禁地的钟声敲响了12下,二人才同时缓缓睁开眼。
北辰从瀑布中走出来,黑色的长裤和背心已经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安夏眼见他朝自己走来,映着清冷的月光,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那个...今天谢谢你。”
全身湿透的少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该回去了,竹林晚上,并不安全。”
安夏点了点头,乖乖跟在他的后面,二人一前一后,竹林中只听到他们脚踩落叶的声音。
……
接下来的三天,安夏每天都回去试炼谭调息打坐,最爱坐在北辰斜对面光滑坚硬的石壁上,二人默契地相对无言,把这枯禅坐透,一坐就是一整天。
有时回宿舍的路上,安夏总愿说些自己的事情,比如他原本考上了S大学,又被自己的爹娘捆到这里;再比如小时候,同学来他家做客,看到五条尾巴的豹子;再比如,他曾捡到过一只蛟龙的幼崽,最后被他爹没收充公,自己哭了整整一个月....零零总总,让回去不到二十分钟的路程,少了几分冷清,多了点热闹。
北辰走在前面,大多时候并不说话,有时只是点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有时言简意赅地回上几个字,他告诉安夏五条尾巴的妖怪是狰,蛟龙也是可以化作真龙。
那个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被父母扔到陌生环境的十八岁少年,在内心深处惶惶不安的几天来,终于竹林中放下心来,平静而安宁。
在辟谷的第八天,众人期待的开学典礼,总算是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