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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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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正屋里面,并不像从外所见的那般宽敞,竟是把一间屋子隔成了三份,两侧用纯色云母屏风隔了起来,让人无法窥见屏风后的景象。
声音清朗的老头,此时坐在大堂上首,满头银丝,带着银色细边框的眼镜,身穿白色丝绸制唐装,一双软底黑色云锦鞋。神态儒雅,面容亲切,给几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他见北辰、棠生进来,便起身立于桌前,双手合十、微微颔首,平和中带了几分尊敬。
凤凰见状不过点了点头,但北辰却是朝后退了半步,随即也同老人一样动作,回了个合十之礼。
“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老人示意众人落座喝茶,随即对安夏笑着说。“我听你识得伏虎禅喝,你应该就是安夏同学吧。”
安夏没想到这人居然认识自己,而且……听到?难不成他耳朵如此好使,能从这里听到门口的对话?
心里这般想,但身体还是本能点了点头。
没想到老头居然说:“早些年,我曾向你父亲请教过问题。你们眉眼间长得一样。”
安有德同志在非自然生物研究的领域,确实是佼佼者,平日自然不少各个年龄阶段的粉丝。这样一想,能上法术学院的邹鑫鑫的爷爷,会认识自己的父亲,也确实合理之中。
老人的目光并未在他身上多做停留,很快移到了司韶的脸上,仔细端详起来,口中喃喃道:“像啊,你和你奶奶长得真像。”
司韶马上站起来,礼貌地问道:“您认识我奶奶?”
“年轻时曾有几面之缘,”这句话,说得轻飘飘的,仿佛在讨论今天的天气一样,安夏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这可能是一个连本人都没意识到的笑容。
老人继续说:“她身体可好?前几年听老友说,她生了一场大病,如今可好些了?”
司韶点了点头,“不过是唤仙时伤神,如今已休养过来。不知道您老的名讳?我也好告知奶奶,有老友挂念她。”
“我呀,单名鹤,字梅书。……诶,罢了罢了。”老人忙摆了摆手,摇头笑了笑,“不过是远远见过几面,也过去快五十年了,断不记得了。”
司韶把邹梅书三个字,在心里翻来覆去地念了两遍,确认自己的奶奶从来未提过,判断这人多半不是亲近的故友。心下了然,但嘴上面上却依然恭敬,作揖答道:“奶奶素喜欢交朋友,我回去便说与她。”
“该叙的旧也叙完了,该喝的茶也喝了。”棠生目睹了眼前的认亲大会,耐心早被磨得精光,毫不客气地说:“现下,该把那份记录生魂剥离之法的书简,拿出来了吧。”
虽然公子息的半个人魂,已经融入了林灯的体内。但二者并不能相互适应,而随着融合的时间越来越长,林灯所遭受的万蚁噬骨之痛,就发作得越来越频繁,越来越猛烈。
有时棠生把汗湿透的人抱在怀里,看他如此痛苦,甚至有些恐怖的念头涌上心头:不如把他杀了吧,重新投胎,也比如今活受罪好。
他的手几次抬起,又几次放下,最终只是贪恋地看着他,终究是不舍得。
而那份记录生魂剥离之法的书简,成了此时唯一的希望。
听到棠生提到书简,老人的面色猛然沉重起来,最后叹了口气,道:“不想瞒着各位,我确实曾在鬼市得到一份春秋的秘法书简。这也是为什么,鑫儿给我讲了你们的事情,我让他极力邀请林灯同学来家里。”
“曾?”听到这个字,凤凰面色不善。
老人又叹了一口气,坦诚说道:“这份书简,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邹鑫鑫紧张道:“我们家进贼了??”
老人摇了摇头,否认了这个说法,“不可能有闯入今归去阁,而我不知道。”
安夏熟练地接话,这半年,对这种意外情况,他已经见怪不怪了:“说不定不是人呢?”
这次回答他的,是棠生,语气十分恶劣,嘲讽道:“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当门口的伏虎禅喝,门前的大光明无字匾,和这个开了天眼的老头是摆设吗????”
除了北辰外的众人,都惊到:“开了天眼?”
连邹鑫鑫都目瞪口呆,他可是实打实的嫡传孙子,他爷爷开了天眼,他都不知道???
棠生可没心情理他们,追问邹梅书:“东西怎么消失的?仔细讲讲。可有什么线索?”
老头略一点头,便把前因后果,徐徐讲给在座的诸人听。
那本春秋书简原本是他去鬼市闲逛时找到的,今归去阁不仅是邹家的宅院,也是三界首屈一指的私人藏书阁。安夏他们进门时所见的四栋小楼,里面摆放的正是邹家几代人搜罗的珍贵典籍。
所以老头子看到这本书简,自然是十分欣喜。花重金将竹简及装载它的木盒一并买了下来,前几日自是日日拿在手里,把玩阅读。
“竹简生魂的文字,晦涩难懂。我将前半部解译出来,已然心惊。剥离生魂的秘书,不仅是佛家,连儒、道二家都视为禁忌。”
“又想到前几日,鑫儿在信里写的学校里的事情,直觉二者必然有关系,便想邀请林灯来家,把竹简当面归还。”
剩下半部,邹梅书因其是禁忌之法,便没有继续读,只是放回木盒中将它妥帖收好。谁曾想,前几日他正要打开检视,静待林灯几人到来,竹简居然不翼而飞,徒留一个空空的盒子。
说罢,邹梅书回头将八宝置物阁上的木盒取下,递给左手边的棠生。
那木盒不过手臂般长度,酸枣木质地,表面朴素而光洁不加任何装饰。棠生用拇指在盒盖上一推,滴答一声,木盒应声打开。里面除了一层柔软的丝绒底部,确实空荡荡的。
他将食指和拇指并在一起,于空荡荡的盒子中捻了捻,脸色更臭了:“哼,雕虫小技,也妄图欺骗本仙。”说罢,竟把盒子往地上一摔,木盒落地竟凭空着起火来。不过半晌,竟已化成了一堆灰烬。
“替本仙照顾好林灯,他要少一根头发,拿你的……”众人摸不到头脑,还未反应过来,凤凰便已经出了正屋门,在院子的红漆木门前一晃便不见了。
安夏看了看门外,又看了看那堆灰烬,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朝北辰递过去一个充满求知欲的眼神。
后者刚刚放下茶碗,只见一双星辰般澄澈的眼神,把自己装得满满当当,一腔柔情,忍不住摸了摸对方的脑袋。说道,“没事,他去砸地府了,估计过两三个时辰就回来。”
众人:“???”
“木盒上有鬼气,原本这类书简,在地下久了,难免会沾染一些尸气。”北辰解释道,“老先生虽然是天眼,但终究是凡人,所以很难分辨。此处佛缘深厚,木简在此处久了,自然秽气散去。而鬼气所塑之物,若散去,自然就消失了。”
众人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反应过来,齐声道:“你怎么知道?”
北辰脸不红心不跳,淡定地喝了口茶,方才吐了四个字:
“老师教的。”
“原来如此,”听到这般解释,邹梅书了然,自嘲了两句:“没想到,在鬼市闯荡这么多年,也有被鹰啄了眼的时候,让各位见笑了。”
邹梅书:“只是让各位白跑了一趟,颇有愧疚。不妨在寒舍多住几日,这附近有一处留云禅寺,也算有趣。这寺庙,便是金刚禅喝伏虎之处,有七层降魔宝塔两座。明早让鑫儿带你们逛逛。”
“不是,说伏虎遗址无处可考吗?”林灯回想起安夏的话,问道:“或是这里有藏书,记录了佛门秘辛?”
有书看?这让读书极快、kindle的存货都快看完的林灯,找到了消磨时间的新方法。棠生的离开,对他的情绪没有造成半分波动。
“安啦安啦,我就知道你这个书呆子要找书看。”邹鑫鑫眉飞色舞,特别是当他知道,自己的爷爷居然开了天眼,万一这是能够通过血脉习得的技能,那他就美滋滋了。哥俩好一般拍了拍林灯后背,竟用力太大,让对方在椅子上一踉跄。
“我说,你轻点,就林灯这小身板。”安夏提醒道,“刚刚小鸟可说了,林灯要是少了一根头发……”
“我只听到前半句,没听到后半句啊。”邹鑫鑫一脸无辜,忙问:“他后面是跟我说的?”
安夏刚想编出一句话来,毕竟他也没听见,只听到北辰接口说道:“是,他是跟你说的。”
“他说,林灯要是少一根头发,拿你的肥肉烤来抵债。”
反正那句“拿你的小情人来抵债”,北辰是断断不会讲给眼前这帮人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