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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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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这座古朴雄伟的大殿中并没有点起灯,不知道何时下起了雨。雨珠顺着高翘的屋檐淅淅沥沥落下,在白玉台阶上碎成了一朵小花。
安夏静静地坐在公子息的脚边,他和棠生的故事已经娓娓讲到了尾声。少年突然想起了那句,江湖夜雨十年灯。
公子息并没有把故事讲到最后,反而反问安夏道:“你还没回答孤的问题,安夏。你们是如何评价我的?”
安夏:“呃……鲁隐公,你的谥号。毕竟,你懂得。”
公子息:“哦?不尸其位曰隐,倒也贴切。”
安夏心中还有一个疑问,如果鲁隐公真得有意识,又有记忆,那在这一万多次的人生中,他有没有想过改变自己的命运?可是……如果棠生真的是凤凰,他肯定不会任由公子息被人杀死。
命运前进的齿轮理应当被卡住,即使凡人没有这样的力量,身为上古神兽之一的凤凰肯定可以。
难道他……放弃了公子息?八卦的小雷达嘀嘀嘀响个不停,安夏没有意识到他心中所想已经在丰富的面部表情中展示出来。
公子息:“?”
安夏:“你和凤凰……棠生分手了?”
公子息微微皱了皱眉头,示意不太理解安夏的话:“分手是什么意思?”
安夏挠了挠头:“那离婚?……啊我知道怎么说了。棠生把你休了??”
公子息轻笑了一声,不答反问道:“你是想知道,为什么有棠生在,我还会死对吗。我想,后世的史书上,是说我被公子允派来的人杀死的。”
安夏敏锐地捕捉到他话语中的不寻常,接口道:“你不是被公子允杀的?”
公子息:“我弟弟选人的眼光真是差呐。刺客还没进门,就被棠生逮住了。”
安夏屏住呼吸,手中的鹤羽被拔秃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杆子。只听到公子息的声音中带了一丝迟疑,他说道:“他们二人进来的时候,我好像已经死了。”
他的一生总是从这里戛然而止,棠生像提鸡仔一样把垂头丧气的刺客扔在地上,嫌弃地拍了拍手,他还记得那人的表情从得得洋洋,变为惊讶,继而是害怕。公子息的意识就会复归于黑暗,直到棠生再次开启幻境,轮回从不息山开始。
安夏:“你不记得他们进门前,你在做什么了?”
公子息:“嗯,我走进了巫殿,中间摆放着一直青铜鼎。后来,我的眼前就是一片水雾。”
安夏越听越抓狂,什么巫殿、鼎……公子息又是被谁杀的……而自己面前这个拥有意识和记忆的公子息,究竟是什么?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狂风大作,乌云层叠,重得像要从天际跌落。一记惊雷以万钧之势劈开乌云,半个鲁国被照亮。声音震耳欲聋,连二人所处的大殿都晃了那么一下。
“你、从、未、想、过、跟、我、说?”
这声音仿若能劈开时空的洪流,裹挟着满腔怒火,咬牙切齿。随之殿中青石板一寸寸裂开,从朱红色的门槛一直延伸到君王的座下。
安夏觉得整个大殿晃得更厉害了,一片瓦砾坠落,在他脚边摔得四分五裂。
一个人影于雷火之中出现,赤足白衣,抿起的唇,通红的双眸,额前一抹闪着金光的梵印。
棠生,凤凰。
“两千七百二十年,一万六七二百一十八次,你从未对我多说个一个字。”
“公子息,我一次次出现在这里,你都没想过要告诉我。”
棠生一步步逼近,他的怒气就像被他衣襟带起的火海,热气逼得安夏睁不开眼睛。
原本高坐于王座之上的公子息站了一起,一切处于棠生和他之间的障碍物,早在刹那间燃为灰烬。
“你来了。”公子息的眼中只有眼前的白衣少年,即将成为火海的大殿,从他身边怦然坠落的一根沉重木梁,都没让他皱一下眉头。安夏在他的声音中听出了宠溺,毕竟这人也没打算掩饰。”想过。我想过告诉你。”
公子息继续说:“但我不想……你和我一起困在这里。”
随着仅剩的几根柱子轰然倒塌,鲁国王宫燃烧殆尽。
安夏站在公子息身边,灰烬让他忍不住咳嗽,当他看清楚眼前的一切,不禁倒退了一步。
凤凰之威,千里皆伏。
空中雷鸣电闪,一声龙吟呼啸而来,方圆百里的树木、房屋都被连根拔起,随即不息山……塌了。
董泽湖无尽的湖水毫无遮栏、一往无前直冲进了整个云泽和雷池。
湖水漫过了安夏的脚腕,冰冷刺骨。
凤凰走得很慢,他的头发被狂风吹起,他的梵印迅速闪烁着,但他的眼神却只落在了一个地方。
此时的棠生不像是上古神兽,反倒像屠戮场的夜叉修罗。安夏本能的想上前一步,挡在棠生和公子息之间,但他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
“幻境要塌了,走。”是熟悉而让人心安的声音,果然安夏回头,北辰就站在他的身后。北辰的眼神在安夏身上转了一圈,见这人没有受伤,悬着的心才真正放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声音中掩饰不住的开心,安夏自然地抓住了他的手,说了一句极其符合人物设定的话,“大型八卦狗血巨制现场,带花生瓜子小马扎了吗?”
北辰:“别闹,快走。伏大人要把幻境封了。”
北辰不是开玩笑,整座墟余山都随着凤凰的发怒而山林震动,二十八座大殿不是这里晃掉了一个铃铛,就是那里裂开了一屋顶的琉璃瓦。居于山径小路最顶端的离墨,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他让沈浪把所有上课中的学生召回,所有人在命星殿集合……而这,偏偏少了安夏同学。
“我还不能走,”风声和龙吟声越来越大,安夏近乎是吼着对北辰说,“我担心公子息……”他这样说着,回头望向棠生和公子息的方向。
此时棠生已经走到了公子息的少年,二人的视线胶着在一起,很久都没有人说话。白衣少年伸出的手,微微颤抖,指尖拂过对方的眉眼、鼻梁、唇珠,直到……他在公子息面前跪了下来,整个身体滑了下去,头埋在对方的鹤氅中,紧紧抱着他。
那些滔天的怒火都不重要了,此时他脆弱得像一件复得珍宝的孩子,带着哭声说:“我以为都是假的……息,我要撑不住了……”
直到安夏被北辰拖出幻境,他满脑子里都在想着:啊那小子哭了。
“啷个来,一群龟儿子。要害死老子咯的嗦……”寻古镜火锅一样的暴吼还没落地,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哒,这面等身长铜镜的一个角掉了下来,毫不留情面地在地上摔成两半。
“你没事吧,安夏?”见北辰二人出来,天字三号寝室全体围了上来,邹鑫鑫更是礼节性给了个熊抱……呃,未遂。
安夏打量了周围一圈,发现大殿里的琉璃灯都被点起,门外一片黝黑,唯独靠近墟余山顶的天空被火光染成了明亮的橘色。
安夏:“天黑了?”以往历史课结束,不过是下午三四点的时候。
留学生米塔亚当斯抢答道:“离墨师兄开启了护院结界,你是没见到,当时整个学院都地动山摇。离墨师兄一身蓝衣悠悠地飘到了半空中,双手合十打了个佛印,唰——天就黑了。老帅了。”
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闪着小心心,满脸崇拜地看向大殿一边支起的三、四个麻将桌。
整个学院的师生都在这里了,大殿的一边是学生,有得在窃窃私语、有得则在埋头苦写作业。而大殿的另一边则是哗啦啦洗麻将的、摸牌的、出牌的,腆着肚子的貔貅老师正坐镇在中间的台面上,“哟,胡了——双花双杠大四喜翻24番,给钱了您来。”
众学生:“……”
离墨、沈浪、伏大人乖乖掏了把银瓜子扔在桌子上。
“沈老师!”安夏看到沈浪忙跑过去,把正给他倒茶的小厮撞了个趔趄。“病知幻境要塌了?”
沈浪忙着洗牌,看都不看安夏一眼,把麻将牌搓得哗哗作响:“见到凤凰了?”
安夏点了点头,他的心中有千百个疑惑要问,开口道:“凤凰现在在哪?公子息呢?他们出来了没有?”
“来哪?”沈浪摸了一四饼,随即换了张幺鸡打出去,方才轻描淡写地说:“外面山顶的鱼不微亭看到没,等它烧光了,世上就再也没有凤凰鸿鹄。”
安夏:“???”
沈浪的手指在牌面轻轻划过,偶尔慷慨一次解答了安夏的疑惑,“他入魔了,出不来了。哎哟,砰——五条是我的,谁都别动。”
众人:“入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