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从今

3、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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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喝醉了，那么高的鞋跟竟然还觉得地面有点软，似乎是踩在了云朵里，街道两旁昏黄的路灯都变得有些浪漫起来，我接着电话，陈程一听我的声音就很不对劲，连忙问我到家了没，我环顾四周，这么空荡的街道，哪还来什么人，我笑着回答，“我穿这么高的鞋子，一脚踩下去，歹徒早就没命了。”
　　“你是不是喝醉了？”这个人的狗鼻子还真是灵敏，隔着电话都能闻到，我站定，准备就此清醒一下，真不该低估那几杯气泡酒的威力，像是个甜腻腻的梦，让人那么轻松的就坠了进去。
　　“好像有点，不过我快到家了。”大概还有五分钟的路程。
　　“你小心点，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
　　“好的，陈妈妈。”这语气倒真是和妈妈很像。
　　那段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我才不想要这么不省心的女儿。到家了一定记得给我发个消息。”
　　我走着走着，路灯开始晃了起来，这下酒醒了大半，这怎么和灵异小说里面的情景有点相似呢，难不成我身边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背脊上一阵阵发麻，接着就感觉肩膀上有什么东西，尖叫的拿起手里的包，转身甩向后面，却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原来是色狼，我看了眼脚的位置，迅速的抬起鞋跟踩了下去，预想中的惨叫声却没听到，难不成还是色胆包天的哑巴，我抬起头，看到了一张狰狞至极的脸，眉头都皱成了一团，痛苦像是糊在了他的脸上，却愣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我的视线慢慢定格在他背的那个琴匣子上，现在的色狼的装备都是这样的吗？
　　等等，这个人怎么好像有点眼熟？
　　对方似乎这才慢慢从疼痛的深渊里拔了出来，我不由得把那只罪魁祸首的脚往后移了一下。
　　“我没有恶意，只是看你突然不动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我甚至觉得他这么连贯着说话都夹杂着吃痛的吸气声。
　　“真是对不起。”我突然无比后悔没把陈程的车开回来，就不应该喝那杯酒，还以为只是一杯汽水。
　　“这附近有一间诊所，我陪你到那儿去看看。”刚才那颇重的一脚，必定是一片青紫。
　　“不用了，诊所也只是开一点没用的药膏。”他摆了摆手。
　　说着他就要走，刚迈开一脚，似乎就被那种痛给牵扯到了，脸上一派难受。
　　可我也不能就这么不管不顾，毕竟是我造成的祸事，强行把他的琴匣子给背了过来，还真不是一般的重。
　　“我到了。”
　　他后面是一条昏黄路灯点亮的巷子，在包里翻找我了一阵，把名片递了过去，“要是需要医药费，欢迎随时联系我。”
　　他低垂着眼，投下一道暗黑色阴影，昏暗的光线将他脸上的轮廓临摹得很生动，光晕在他头顶照出一圈黄色，那是一张很适合夜晚的脸庞，我想起第一次在街上看见他的那个时候，音乐的旋律成为了他的外衣，以至于真实的他都被隐藏了起来。
　　浅薄的唇角慢慢上扬，那双眼睛依旧没有多余的波澜，“一定。”
　　2
　　第二天早上却是被陈程的电话给吵醒的，斥责我为什么把她的爱车放在了遥远的山上，昨日那种关怀我喝醉酒的温情已经全部烟消云散，似乎早就忘记酒后不能开车这件事情了，结果只能是我下班之后再去把她的车开回来。
　　搭车去，只是为了把那辆车开回来，这整件事真是让我觉得异常的魔幻，像是不小心踏入了什么话本里。
　　餐厅却是座无虚席，全然没有昨天那种空荡的氛围，昨日种种仿佛真是我做的一个梦。
　　暖色光源勾勒出的那对眼角微微上挑，俊朗的轮廓里有种蛊惑人心的味道，大抵没有人能抗拒那个请求，何况是出席一次晚会，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会，而且还是当对面那个人的女伴。
　　可是世界上美丽的女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选了我？
　　眼皮隐隐跳动着，不知是在预示着什么，我拉开车门，坐在驾驶座上，忽的觉出了一丝不对劲，刚刚经过门口的时候，听到服务员在聊最近的订单情况，没有一个空闲的位置，那昨天或许并不只是所谓的惨淡经营，而是他特意的安排。
　　难不成是因为他的身份，可是一顿饭哪至于那么夸张，总不会凭空冒出什么杀手来吧，有钱人的世界还真是难以理解。
　　“你不会在幻想些什么吧？”陈程仔细的瞧着我的眼睛，倒像是个审查官似的。
　　“幻想？怎么觉得你把我想成什么高中女生了。”这不是专门适合那些青春期女生的词汇吗？这让我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青春时代，好像也是喜欢看那些缠绵悱恻的小说的一群，学习成绩总是不好，一上物理课就像是吃了安眠药，化学课似乎是被老师的威严给逼迫才支撑着自己听一会儿，到了做题目的时候却还是一无所知，考试的时候更别说了，看到别人的成绩，总觉得自己一定是少算了一位数，甚至到高考的时候，一众理科老师都觉得是出现了所谓的奇迹。
　　“我只是在提醒你。”她友善的语调让我不由得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思绪，昨天那种飘飘然的感觉也许并不是所谓的醉意，而是混合着一种陶醉，而那天晚上的场景无数次地回放，像是某种魔咒。
　　“他请我陪他参加一个宴会。”
　　“什么宴会？”
　　“应该是什么商业宴会。”
　　“所以你都没问？”某个老母亲开始发狂了。
　　“我忘记了。”当时觉得晕晕的，哪还有什么清醒的头脑去思考这样的事情，说起来，我最近的酒量好像退步了，在公司当然得遮遮掩掩，不然迟早得被推出去陪领导喝酒，想起那个画面就不禁毛骨悚然起来。只好在同学聚会上放肆的喝一点，临睡前喝一杯红酒，睡得好了一些。
　　“敖游，你也不是小女生了，怎么会别人说一句话就跟着别人走？”陈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无奈道，“当时没想到那个气泡酒那么醉人，再加上被美色迷惑了心智。”
　　“他的眼睛好像有魔力，看着就会不由得答应一切。”
　　我当时一定像个被催眠的人，就那么什么也不问的答应，像个傻子。
　　“你该不是喜欢上他了？”陈程的眉头皱了起来，八成要根据她多年的婚礼顾问的身份来跟我讲什么豪门恩怨了。
　　我笑着摇头，“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一见钟情？”
　　至少，不会那么凑巧的落在我的头上。
　　爱情这个字眼只是念着就品出了一股浪漫的味道，陈程那个问题像是一下子敲醒了我，就当做是帮他一个忙，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迟早就变成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
　　3
　　“小姐，这条裙子真的很适合你。”一旁的声音一下子打破了镜子上面的静止画面，我这才慢慢醒悟过来，看着那个有些陌生的自己，怪不得陈程说人靠衣装，远远看着它挂在橱窗里，像是某个等待着我的命运，接着我便站在了这面镜子前，穿着它，而中间的过程就那么快速的略去了。
　　墨绿色的丝绸，露肩款式，繁复的下摆一层层堆叠，精致得像个美好的梦。
　　我慢慢捏着那些花纹，指尖真实地触及，可以想见它被制造出来的每一个过程的细致。我甚至忘了看它的价格，这简直不像是自己做出来的事情，而这样的商店，我平时自然是不会踏进来的，不友善而势利的服务态度，令人咋舌的价格，可今天却不知怎么了。
　　可是它那么适合，让我想到了量身定做这个词语。
　　我走进试衣间，看了吊牌上的价格，本来的幻想一下子烟消云散，如果一时的冲动让我买下了这条裙子，接踵而来的就是房租费、水电费、生活费，各种各样的花费都会为此而空缺出来。
　　原来金钱才是最好的克制办法，它那么直白的告诉你，这不是一件你值得拥有的东西，现实永远是生活的第一位。
　　我把那件衣服递还给售货员，笑着说不合适，她一定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很得体的让我看看有没有别的合适的衣服，而我拎着包，快速的离开了那个温柔的陷阱。
　　为什么会忽然走进这家店，为什么会鬼使神差的穿上这件衣服，回家之后，我想了很久，直到视线转移到衣柜上才慢慢醒悟过来，其实我是在为后天的那场聚会而担心着，怕自己没有什么可以出场面的衣服，衣柜里自然都是一写很日常的衣服，所谓出席正式场合的服装自然是很少的，而为数不多的那几件又总是能挑出一大堆的毛病来，自己真的是个女人吗？
　　记得陈程说，她之前到一对夫妻家里去的时候可算是长了见识，衣帽间的大小和她房子的大小差不多，分门别类得眼花缭乱，简直是任何一个女人都想要拥有的衣帽间。只可惜我们要奋斗多少年才能得到那样的一个房间，答案却是很现实的，而那个年轻貌美的女人依偎在她丈夫的怀里，那么轻易就拥有了别人梦寐以求的一切。
　　现实真的是很讽刺的一件事啊。
　　思虑了半晌，只得给陈程打电话，她倒是有现成的衣服可以租借给我。
　　4
　　我看着那个蒙着眼睛的女人，两把剑交叉在胸前，背后是汹涌的河水，天上挂着一轮新月，这个画面让我不由得生出了一阵恐慌。
　　“敖游。”那声音像是隔着什么传过来，等到陈程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才慢慢反应过来。
　　我刚刚竟然有种和整个世界隔开的感觉，陈程见我手里拿着的那张牌，疑惑道，“你拿着它干什么？”
　　“这张牌好奇怪。”可是我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到底是这张图片让我觉得奇怪，还是别的什么，我把它放了回去，甚至在不经意间松了一口气。
　　“走，带你去试衣服。”
　　经常有一些新人喜欢出其不意，不太喜欢婚纱店那种过于正式的服装，要么就是想要凤冠霞帔，要么就是要文艺小清新，要么就是要走宇宙路线，她这个婚礼策划人就这样认识了好多家店铺，来满足她的那些个上帝的需求。
　　“之前有一对，说是要《一吻定情》那样的感觉，还说是要中国版的那种，害得我只得找我的侄子接了两套校服，结果凑巧的是，他们也在那个学校读过高中，而且那个学校是出了名的懒得换校服，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那个样式。”
　　“他们大概是想要回到高中时代吧，也许两个人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也说不定。”小说不都这么写的，高中的同桌，前后桌，还都是春心萌动的年纪，荷尔蒙一旺盛，一拍即合了。
　　“陈程，你的高中同桌还有联系吗？”这可是我经常拿来打趣她的一件事，据说直到毕业的时候，她才知道这位她一直以为喜欢男生的男同桌，竟然暗恋了她很久，惊得她当场就拒绝了，至于她为什么认为他喜欢男生，只是因为她每次见到他和别的男生说话，耳朵都诡异的红了，完全不知道人家是因为她走近了才红了耳朵。
　　“结婚的时候大概会联系吧，不是请我去帮他策划，就是问我要份子钱。”
　　“别到时候人家直接拿着婚戒来找你了。”这倒是电影里经常出现的剧情，我想象着陈程到时候的表情，嘴里八成能塞下一个鸡蛋，该不会把身边的男人塞给那个人吧，又或者，人家如她所想，拉着一个男人结婚了。
　　“我遇到的狗血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可别再给我添乱了。”她脸上全是哭笑不得的表情。
　　我看着外面不断往后滑的风景，安静了一阵之后，陈程的声音响起来了，“你呢？”
　　“什么？”
　　“这可是你第一次让我帮你借衣服。”
　　我忽然愣住了，参加过的婚礼和晚会那么多，可我很少认真放在心上，看着别人打扮得光鲜亮丽，自己却还是我行我素的穿着，我恍然想到那条绿色的裙子，不由得笑了起来，“也许我想把这个梦做得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