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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救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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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茫茫,山谷里漫山遍野蓝紫色的马兰花。
事实上一醒来,白泽就明了了对方把他掳走的方法,也回忆起了那个他刚一进洞穴就发现的传送阵法。
他当时以为那不过是正常妖怪洞穴必备的逃生通道罢了,而且对方要是乐意跑不搞事,他们开心还来不及呢,因而直接忽略了。
一来虽然他们常年遭受货真价实的追杀,但却不能同样对这南歧妖族唯一的少族长下死手。不提杀死妖族少主可能遭受的报复,就说她若是死了,仅剩的继承人白若就不得不接手这个烂摊子,到时候就是全族都要逼他回去那个他半点也不怀念的家乡。
二来当时他一眼看出这确实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逃跑用传送阵,是个妖怪的洞穴里都有的那种。作用原理是通过记录特定的灵力波动来实现特定个体的传送,简而言之就是只能传送被标记了灵力的个体。毕竟要是把敌人一起传走,逃跑还有什么意义。
这种简陋的法阵需要长时间接触稳定输出的灵力才能有效记录,于是从开打一直在撑结界防止山洞坍塌的他便顺理成章地被偷摸标记了灵力,在双方酣战之时被敌人一波带走了。
只是好端端的抓走他做什么?白泽一边百思不得其解地回顾陆吾从半个月之前开始的布局,一边分心拿起来桌案上侍女刚刚拿来的能够揭示真相的一纸契书。
一眼看到纸张最上端醒目的两个大字——婚契,白泽惊吓地险些昏倒。他眼前一阵阵发黑,聪明的脑子回忆起刚刚发生的所有事情,瞬息间就想明白了一件事,她是来真的。
那个女人,那个名字叫红药的虞美人是认真的。白泽捡起刚才因为惊吓松手掉落的契书,一目十行地浏览完这张说是婚契实则充满了不平等条约的契约,越发肯定了这个想法。
可恶!自己不想按照族内糟粕习俗娶亲弟弟就来祸害外族吗?白泽愤愤地无视了门口劝阻的侍女,把契约丢了出去,然后啪地一声甩上了门。
不怪他没有第一时间硬气地用跑路来拒绝,只是当初为了做戏做全,喝下了那杯来自不怀好意的讹兽的药茶。那确实是一杯再正常不过的补养灵力的药茶,只是那扮作药师巫泽的讹兽为了给他使绊子不惜与虎谋皮,于是那药茶配上这屋内的熏香便封住了白泽全身的灵力。
这种一边孕养一边封禁的状态不但无害,还很适宜白泽的身体现状,如果不是他现在正身处敌方大营的话,白泽苦中作乐地想。但可怕的是,这再次佐证了对方不仅无意交恶,反而真心想跟他结婚的事实。
南岐妖族向来以自身承袭远古凶兽钩蛇的血脉为傲,为了王族的统治地位和力量,有着许多重视血脉传承的妖族固有的习俗——近亲通婚,代代族长皆是近亲通婚下的产物。近些年代替缠绵病榻的族长处理族内事务的少主红药也不例外,而逃亡跟随白泽的白若则是这位老族长自由恋爱下诞生的爱情结晶,在还是个蛋时就气走了族长那因近亲繁殖体弱多病又精神衰弱的发妻。
事实上,妖也是知道近亲繁殖的弊端的,但奈何天地不仁,大道无情。自人类诞生以来,人族就顶替妖族成了天道的宠儿,天地间的资源、灵气逐渐匮乏,仅剩的还均向人类倾斜。人类日渐繁荣鼎盛的同时,天地间再也没能诞生出强大的妖怪。那些远古的凶兽、大妖不是因为寿数将近或灵力匮乏逐渐死去,就是被人族拨皮抽筋或奴役驱使,妖族再怒再恨也被天道镇压着无力反抗,改变不了逐渐式微的天命。
到如今,妖的力量只能依靠血脉里留存的上古妖兽的血传承延续,而血脉越纯粹传承觉醒时越有可能觉醒出更强大的力量,是以王族大多近亲繁殖以保留纯净强大的血脉。
不过,白泽想起那份让他备感头痛的契约,显然这位饱受父母失败婚姻迫害的妖族少主恐怕不这样想。
她自己不想跟那个从血缘上来讲比同父异母的白若更亲密的小孩来结婚,又不想失去族中助力,便拉上白泽这么个无辜的倒霉神兽来趟这么一遭浑水,简直欺人,不,欺神太甚!
只要白泽在那份受天道规则制约,跟卖身没两样的契约书上签了字,他就不仅得在年轻少主与她衰弱老父的权力交锋中贡献出自己的脑子,为了少族长争取族中支持、早日继承大统的事业里贡献出自己的婚姻,甚至还得为了王室的传承延续贡献出自己的身体。
这是何等丧权辱国、毫无底线、不要脸面的不平等条约啊,她怎么好意思用这些交换停止追杀,不再伤害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并且永不逼迫白若继承家族事业这仅仅两条的承诺的?
白泽只要想到那张不在谋划里又刷新他道德底线的婚契,就难以用知识智慧带给他的底气维持住自己的体面。
天晓得他真正意义上的成年才不过一个多月,更何况他的身体因为营养不良还是真正的未成年。她怎么敢的!白泽愤愤地想,她就是敢,她肯定早就盯上我了!
常年累月的追杀亲弟不过是给族长父亲做戏的同时监视我的生长状态,得知了我从昆仑闭关出来就马不停蹄地故设迷障,踩着我的思维误区和所有人的思维惯性布下了这个少说准备了有十年的局。
白泽是又气愤又惊叹,这女妖的阴谋诡计是真的层出不穷、难以招架,无怪乎能与她那个在雌性为尊的社会夺得王位的父亲斗智斗勇了十余年还不落下风。
她的野心和阴谋无疑能支撑着她和南岐妖族走得更远,而白泽就是她远大理想这条路上无辜的牺牲品。可能她的族人还会认为能嫁给她们少主是我占了便宜呢,白泽无奈的气恨着。
白泽很快就梳理清思路明白了自己为何处于此处,但婚契给他从未恋爱、刚刚成年的内心带来了巨大的出乎意料的冲击,以致他暂时完全想不到任何可行的解决办法。再加上灵力被封,无法逃跑,一时除了等待救援他竟不知还能做些什么。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爬上床,身心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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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姆.里德尔年仅5岁的人生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经历了太多,以致于他自信再也什么能够惊吓到他。
他为了私心自告奋勇地挺身而出时,尚没有也没能想到将要面对的是死亡。尽管那只是濒临死亡的幻觉,因为白泽的保护,没人能真的伤害到他。
但他却因此,在5岁那年,发现了自己最大的恐惧。
白若在前往西南妖境前把汤姆送到了昆仑山谷里钦原开的客栈,尽管当时陆吾一边略有歉疚、非常好奇地打探白泽和南岐妖族的关系,一边兴致勃勃地表示他可以把汤姆带走好好“教养”一番,但管家大人沉默着摸摸汤姆的脑袋,还是把汤姆送到了客栈里。
当时,在发现白泽和敌人一起消失后,没多久,一行人就找到了被藏起来的完好无损的汤姆小朋友。
这事一出了昆仑地界,再加上牵扯了南岐妖族的族内事务。领着职衔的陆吾上神不好再直接干预,留下了传讯方法后便带着一帮手下离开了,临走前还不忘恐吓小孩。
白若也很快从焦急内疚中冷静下来,他把汤姆托付给雪衣夫妻二人,简单交代了下情况。摸摸汤姆的脑袋,没有再对汤姆多说什么,转身径直离开了。
汤姆理智上明白发生了什么,感情上却不讲道理地产生了一种被抛弃的感觉。尽管雪衣一直每隔几天就反复跟他解释情况,他还是不可自遏地感到愤怒。床脚的粉红色长鼻子小猪被他每晚不是恐惧死亡就是充满愤怒的梦境喂养地长胖了一圈,倒是让他每晚都睡得安然无梦。
睡醒了,他便继续研究魔法,学习汉语,缠着雪衣教他医术,偶尔愤怒,经常探究逃离死亡的方法,日子充实而又规律。
就在他快要忘却那种愤怒,更多沉浸于对那个戏耍他的红裙女人的仇恨时,冷着一张脸的白若带着看起来能有十五六岁的白泽回来了。汤姆才恍然惊觉,春天已经过去了。
常年冰寒的昆仑山也无法阻挡夏天的来到。山下绿草如茵,云海茫茫,山谷里漫山遍野蓝紫色的马兰花。
夏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