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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生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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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寒之地积雪,春夏不散,雪间有草,类荷花独茎,婷婷雪间可爱”——《本草纲目拾遗》
世间凡是成精的事物都至少拥有两三百年的寿命,而只要勤于修炼便是天赋低劣也能活上个四五百年。
一些古物上生出的精怪更是依托物而存在,有形之物不灭,无形之灵也不会消散。不世出的大妖寿命都是以千为记。凡人几十年的人生对于妖怪来说仅是过眼云烟罢了。
因而很少有妖会在意凡人的死活或俗世间的政权更迭。不过妖怪向来不参与人世间的俗世纷争的原因,却不仅仅是因为对人类短暂生命的轻视,更是因为某种约定俗成的规则——神灵妖异的力量不得干涉人世。
可白泽却任性的动用言灵之力对人间俗事进行了干涉。尽管他只是说了一句模棱两可、语意不清的类似于祝福的话,算不上违背规则。却也因为干涉了一场战争的走向,及背后无数人的命运遭到天道反噬,灵力受创。
而这种凭借自己言灵的能力逆天而行的事他不是第一次做了,也不是第一次为此受创,这也是雪衣生气的原因。
然而作都作了,失掉的灵力坏掉的身子也只能慢慢补回来。本来就折腾到三更天才回到客栈,等家里的两位实际掌权者商量好不省心长辈的药方和补身子的药膳,天已大亮。
掌柜的早已借看店之名溜回前台,白泽也趴在桌上睡得香甜。
管家一手提溜起毛茸小兽,解开了形同虚设的禁制,抱在了怀里。
“我记得你刚跟着他时还没成年吧,这么多年跟着他身后收拾烂摊子也是不容易。”雪衣看着这一幕感慨道。
“嗯。”没关系,我愿意的。管家垂头近乎是柔情地注视着胸口正迷迷糊糊,处于半梦半醒之间的小兽。
“你对他还真是全心全意了,这回吓到你了吧?”,雪衣俯身收拾着桌岸的纸笔。
“以后少纵着他。他近些年收敛了些所以你不知道,以前那可是谁都管不住的。我小时候听姐姐说还不信,后来硬生生被吓信了。姐姐还说他们这些白泽净会搞事,名字叫白泽的尤甚!”她颇有几分愤恨地点点管家怀里翻腾的小兽。
“姐姐?您是说莲大人?可……”可是她不该算是您的母亲?后半句管家没敢说出口。
“哦,我们花妖和你们不一样。大家都是兄弟姐妹,和和睦睦的不好吗?”雪衣不以为意道。
“你们既回了妖界,还需事事小心为上。客栈里人多口杂,昨天你一露面吸引了不知多少关注。我记得他们还在找你吧,我叫钦原帮你们另寻个隐蔽处落脚。”
“是。感谢您的帮助,衣小姐。这次连累您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一定尽力而为。”管家抱着白泽深深鞠了一躬。
恰巧这时白泽清醒了,四只爪子一阵扑腾从管家怀中滑落,落在地上化作了一个5、6岁左右,玉雪可爱的男童。
他抖抖衣袍,仰起一张圆乎乎的小脸看向雪衣,立刻惹来一旁大呼可爱,觊觎已久的雪衣的揉捏,只好口齿不清地说:“谢…谢…阿雪,又…给你…添…麻烦…了。”
“哼,你给我添的麻烦还少吗?也不差这一个了。虽然你还是小一点更可爱,但别指望借此逃脱喝药。”雪衣说着狠狠捏了几下小脸泄愤。
她看向一边的管家,笑容温柔明媚,温声道:“阿若也不用那么客气,帮你们是应该的。反倒是你家先生早晚还会惹事,你可得把他看牢了。”
她又转回白泽:“我给你施了治愈的法术,最近尽量减少灵力使用。药要按时吃,饭也给我好好吃,知道吗?”她蹲下身给白泽整了整衣领,又掐了一把手感颇好的脸蛋。
白泽刚要点头,外面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喊声,他立时迈着小短腿跑了过去,“汤姆?”
他左右张望,没有看到小孩的身影。正当他疑惑时,身后伸出一双大手把他向上举起。视线越过高高的柜台往下望,“汤姆?你也在这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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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方5岁的汤姆.里德尔看着眼前变得和自己一般矮,且正在乖乖吃饭的监护人,黑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浓浓的困惑与迷茫。
这神奇的一幕不禁使他思考起一些哲学中的经典命题:我是谁?我在哪?这个世界怎么了?我不过就是睡了一觉,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就要从白泽帘幕后钻出来说起了。
汤姆注意到,跟着白泽出来的除了管家还有一个白衣女子。她侧头和掌柜的说了句什么,掌柜就面无表情地带着怨念钻进了后厨。
“这是你新捡的小孩?白芷那小子居然没跟你闹?”头上熟悉的触感使汤姆条件反射地仰起小脸露出乖巧的微笑。
“呀,还是个外国小孩,挺可爱的。”摸头捏脸衔接流畅。又一个被他俘获的女人。
白泽坐到汤姆用餐的座位对面,“她是雪衣,你可以叫她阿…唔!唔唔!”
“你可以叫我雪衣姐姐。”
汤姆看着她和善的笑容和在她手下挣扎的白泽,非常审时度势地扬起笑脸,甜甜地叫到:“雪衣姐姐。”
“真乖。”
白泽虽成年了,化形却仅为少年的原因,不只是他时常搞事缩水,也和他不好好吃饭有关。
神兽虽不用靠食物维持生命,但营养不足也是长不大的。他的原型都没长到成年,化形自然也不行,要想化为成年人除非用灵力维持。
白泽在双重监督下吃完了早饭,就牵着小汤姆的手偷摸摸遛到后院消食。
说是后院,其实就是一个被房屋围起的小小的天井。房屋遮蔽了风雪,才留得这一方静默。天井下,红梅在雪中傲放。
两个小孩子手牵着手,绕着回廊一圈圈漫步。白泽指着那株红梅,“这是梅花。”汤姆便也跟着磕磕绊绊念了一遍。
“这株梅花,就像这片土地上的生灵,又或者说世上的所有生灵。梅花在风雪中开放,万千生灵也在命运中挣扎。”白泽稚嫩的声音中带着特有的宽和。每当他这般慢条斯理地说着话,汤姆的心都会静下来,不由自主地分辨着每一个字,认真倾听。
他看着小小的白泽松开他的手转向他,把双手搭在他的肩上,用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眸注视着他,“一切生命都是艰难的,来之不易的。所有生命都是宝贵的,需要珍惜的。”他的语气郑重认真。
尽管大人通常都不会认真给孩子解释所有事,但白泽并没有忘记他带走汤姆的初衷。
这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孩子,而越是聪明的孩子越需要正确的引导,思维才不至于走向极端。想要教导他需要平等和坦诚。
汤姆对他的话似懂非懂,他从不认为自己与孤儿院的其他孩子对等。如果生命都是宝贵的,那些咒骂他惧怕他的孩子也是吗?那些冬日里冻毙街角的流浪汉也是吗?
他这么想着,便也这么问了。
白泽却没有回答,他重新牵起汤姆的小手,沿着走廊继续走,“给你讲一个故事吧。之前来家里的那个大哥哥还有印象吗?名字叫白芷的。”他提醒道。
汤姆点点头。一见面就嘲讽了我的疯狗大少爷嘛,怎么可能忘呢^_^
“和你一样,他也是我捡回来的。”
???您是有什么捡人爱好吗?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要离开吗?”
“战争?”
“嗯,没错。这片土地上的硝烟已经持续近百年了。无数的人死去,无数个家庭破灭”,为了照顾汤姆的汉语水平,白泽尽量放缓语速,选择简单的措辞。但还是不小心使用了“高级”词汇。
“xiao yan是什么?”
“就是战争的一种说法。”
“所以战争、硝烟造成很多人死亡?”汤姆说话时通常中英混杂。英语的语法结构下,把名词替换成新学会的汉语。
“对。白芷就是因为战争失去了父母的孩子,所以我把他捡走收养。现在我们住的地方又发生了战争,所以我们离开了。”
“那你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他看向身侧。
“因为我送出了我的祝福,做出了干扰命运的行为,这是我需要付出的代价。”
“fate?”命运一词在童话故事里并不少见,所谓的命中注定,汤姆是从未相信的,“命运真的存在吗?”
“用destiny更合适。你可以说它在,也可以说不在。所谓命运,不过是人生罢了。你做出的每一件事都会产生相应的结果,这个结果就是命运。这个结果你或许能改变,或许无法改变,因为……”
“先生,找到您了。”头顶投下一片阴影,管家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啊!汤姆啊,我忽然想起我有些事情,改天再接着给你讲吧。”白泽吓得一个激灵,语速飞快,抬脚就要遛。可惜刚迈出步子就被一只大手提着衣领拎了起来。
跟在后面看着白泽被漂亮姐姐与管家先生灌了一碗光闻着就催人泪下的黑色不明液体。汤姆突然间就顿悟了:
所谓无法改变的命运,就是白泽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喝药这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