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大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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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气轻身，向着冰柱飞去。与海水贴近，能让我飞行时省不少力。
到达冰柱以后，我一跃而起，乘着风飞向冰柱顶部。
穿过空间壁障的感觉流经全身，它告诉我，我已经抵达了神境。
我在冰柱顶部的祭坛上落下，稳住身体。
那座苍蓝色的宫殿就在神道尽头，抬眼就能看见，很远，但又不那么远。
我迈步，沿着神道走过去。
这是一条孤独而漫长的道路，长得令人窒息。我只能往前看，无法回头，却不免心中有片刻的自我怀疑。这么艰难的路，连一个同伴也没有，我究竟是怎样走过来的？
但我马上就想明白了，我从来不孤独，我有很多同伴。只不过他们并没有同我走到最后。无论是为我而死的，是反目成仇的，是此生诀别的，至少我们都曾并肩而行。
虽然这条路艰苦漫长，但一路上一直有友人相伴，有贵人提携，因为有他们，我才能坚持到今天。
就像方才，如果没有裁决，我不可能从焱仙的围攻下逃脱。
不过此刻，审判和裁决被我别在腰间。我没有碰它们，因为从它们身上传来的情绪太奇怪了。
难掩的激动，莫名的恐慌，还有无尽的悲痛。那痛苦太深刻，只是触碰到，都觉得要从骨髓里生长出荆棘，痛得我心脏都要揪起来了。
就好像它们已经预料到了我的结局，在为我哀歌。
太早了，太早了。现在就唱哀歌，还太早了。
事业未竟，至少唱一首“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之类的绝命诗吧？
当我走到宫殿门口时，预料之中的人正在这里等我。
黑衣白发，面冷如冰。
黑阎龙。
当然是他。焱仙是阻拦我的第一道关卡，那么同为神的护卫的黑阎龙就是第二道。
我向着宫殿迈出一步。
“站住。你不能再前进。”
黑阎龙金色的眼睛凝视着我，笼罩着整个空间的空气仿佛变成了胶质，带着实质性的阻力。
我顶着压力继续前行，走上神殿的台阶。
越是靠近神殿，压力越大，当我走到台阶顶部的时候，压力已经大到几乎要让我无法抬脚，连让自己走到神殿门口，都变得无比艰难。
虽然已经被神收回了权能，可这依旧是神力塑的身体。能够让神的一部分力量在他面前动弹不得，黑阎龙真正的实力，还要远在焱仙之上。
我的额头上已经浮出了汗水。黑阎龙还没有放出任何招式，就已经让我连动一下都做不到了。
他不需要像焱仙那样以火焰攻击，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维持这压力，就能逼我停步。
我顶着巨大到几乎要让我跪下的重压，勉强支持着走到神殿面前，与他面对面。
此时此刻，我早已经进入他的攻击范围。他只需要像当初的天族之龙对付我那样随手放出一团火，我就会顷刻间灰飞烟灭。在这么强大的压力下，我不可能在他释放招式之前躲进裁决。
但他没有。
他只是威胁一般抬起手，掌心对着我，作出了准备攻击的样子。就像那天在岩龙营地外，他也是这样抬起手，随手就逼退向我发起攻击的岩龙。
我看见他的手腕上，那个像十字圆环一样的锁，仍旧亮着莹莹蓝光。
他越是施展力量，这蓝光就越亮。
祂安排他做护卫，命令他剿灭一切外敌，却不信任他，用这样的锁钳制他，限制他。
“黑阎龙，让开，你拦不住我。”我说。
在他的压力面前，仅仅是开口就已经要耗费不少体力。汗珠沿着额角和鼻子往下流，一颗一颗，身体也因为强硬地顶着压力支撑而微微颤抖。可笑我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分明我在他面前不堪一击。
但我知道他不会对我动手。
如果他有心毁灭我，我就走不到这里。
“我不能放你过去。”黑阎龙说。他的表情，声音，都如往日一样冰冷。分明他掌握着比焱仙还要炽热的火焰，可他本尊却像是一座冰山，所有的情绪和自我都被封印在冰山之下，只用一张名为“神的护卫”的面具遮掩一切。
我伸出双手，交叠着握住他的手腕。
在我的手碰到他的时候，他颤抖了一下。从那只手传来的温度，竟然冷得像冰，好像他全身的血液都已经被抽走，留在这里的只是空壳。
“对不起，得罪了。”我说。
然后，我全力催动纹身，将灵魂之力与锁着他手腕的十字圆环相连。
圆环完全不设防备地被我的意志侵入，紧接着，我的灵魂代替神的意志向圆环下达了命令。
封印之力拉到最大。
几乎是在一瞬间，黑阎龙就脱力了。
笼罩着我的压力突然消失，而我面前那个高大的身影，在压力消退的刹那，浑身无力地跪了下来。
他以手撑着地面，勉强支撑着身体，同时剧烈地喘息着。
这就是神给他打上的枷锁，强大如他，也只能瞬间缴械。
我握着他的手腕，缓缓放下。
所有的力量都被封印，他已经无法再阻拦我了。
恐怕那个给他打上枷锁的神也没有想到，祂用来限制黑阎龙的封印会反过来被我利用，而让这个最忠心的护卫在外来入侵者面前毫无抵抗之力。
这看似艰难的第二关，实际上竟然如此轻松。
我从身侧越过黑阎龙，继续往神殿大门走去。
苍蓝色的大门在我面前缓缓打开，发出沉闷的声音。
我深吸一口气，做足心理准备，然后向着神殿踏出第一步。
这将是人类第二次向着神发起挑战，那位高高在上的神是否也做好了准备呢？祂会如何面对第二个决定背叛他的人类？
我走进大殿，当头顶的天空被狭小的封闭空间取代，我再次听见了大门旋转的沉重声响，那是大殿的门在我身后缓缓闭合。
从外界照进来的光芒逐渐收束，缓慢地，缓慢地将这方空间封锁。
就在那光芒只剩一线时，我忽然听到从身后传来一声疾呼。
“萧红！”
焦急，无力，仓促，又带着绝望。
是谁？谁在喊这个早已经死去的名字？
我诧异地想要回身去寻找声音的主人，可身后的大门已经合上了最后一丝缝隙，将我和外面的一整个世界完全隔断，也阻绝了那来自不知何处的呼唤与目光。
冷漠到毫无温度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现实。
“英鸾，你在向我表达，你决定背叛我。”
我重新将目光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神，坐在大殿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面色非常凝重。
“站在我们人类的角度看，要先有臣服效忠，才能背叛。我从未效忠于你，所以也谈不上什么背叛。”
“英鸾，狡辩没有任何意义。当你心中萌生这一念头的时候，就已经是对神的背叛。我赐给你力量与荣耀，允许你以神的名义行走世间，而你辜负了这份期许，作出了违背我命令的决定。”
“我以前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天族的始祖已经得到了力量，已经被神选择，他还是要举起刀，带着全族人向你发起攻击。但是现在我可以回答你，被你当做背叛也好，当做别的什么也无所谓，我要告诉你的是，你的存在就是错误，你对人类的奴役就是你的罪证。该被清算的是你。”
他根本不为我的话语所动摇，“你所有的狡辩，都只会被认为是拒绝伏罪的证明，现在放下你的念头，离开这里，我可以原谅你的失礼。”
“别傻了，我进来的时候就没想过要出去。我也不是要杀你，我杀不了你，我没那个本事。但我要让全世界，让整个斗气大陆的人都看着，神不是不死不灭的，神也是会流血的！”
我用尽全力唤醒纹身的力量，同时召出了审判裁决。
“可笑！你的力量全部来源于我的恩赐，比当年的罪人还要弱上不知多少倍，居然妄想用我赐给你的力量来攻击我。你应该在幻境里看到了，即使是当年的他，也做不到向我发起进攻，就已经落败身死，魂飞魄散。”
虽然祂说得如此笃定和凶狠，但落在我耳中，却是色厉内荏的惶恐。就像萧薰儿根本不敢面对自己曾经做过的一切，只以无关的责骂来搪塞一样。
如果祂真的不怕，那么无需和我废话这么多，像当年对天族始祖那样画一个十字，把我的身体和灵魂一起碾碎就足够了。
但祂怕的并不是我。有一点祂说的很对，我的力量远比天族始祖还要弱，连天族始祖都无法抵挡祂一瞬间的攻击，更何况是我。
祂真正恐惧的，是我的决心和意志。
力量远不如祂的渺小人类，一切生存和修炼的基础全部来源于神的恩惠的卑微人类，为什么无论时隔多少年，无论是有欲望到极致还是没有欲望到极致，最终都要走上同一条路，都要向祂举起刀发起进攻？
为什么你们学不会臣服？
祂的恐惧，就是最大的弱点。
审判和裁决从我腰间自行飞出，停留在我身侧，它们变成了金色，在大祭司的力量作用下，开始融合。
它们本是一体，被分离成了两把刀，现在我要把它们重新熔铸成一体。
我从人间收集到的各种颜色的光球一一浮现出来。
它们不是力量，而是更接近于“信念”或是“意志”。
它们来自不同的人，却代表着共同意志。而这种意志，能够被大祭司的纹身吸纳，转化为特殊的力量。
不同颜色的光球，汇聚到审判裁决熔铸成的金光之中。
自金光里诞生了一把全然不同于审判裁决的武器。
它通体透明如水晶，金色光芒熠熠生辉，长约八尺，顶部有着波浪形状的装饰，像一柄权杖，底部是锋利的开刃剑尖，像一把长剑。
权杖，意味着审判。
长剑，意味着裁决。
手中握着这柄武器，我便掌握了神的权力。这权力无需祂赐予，而是属于我的。
不同颜色的光球围绕着剑身旋转，来自同行者的意志让剑刃变得更加锋利。
神站了起来，我第一次看见祂的脸色如此难看。
祂准备向我攻击，但是有些犹豫。
因为祂直到现在依旧不知道大祭司的纹身真正的能力是什么。毁灭我很容易，但那只会让这个秘密再次沉入深渊。
我握住长剑的剑柄，漫天金光在我眼前浮现。
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我的身体在此刻被我的意志点燃，这一次是以我全部的生命为代价，全部兑换成用于进攻的能量。无论这一击是否能成，我都将不复存在。
祂也看到了我的举动，看到了我燃烧着的生命和灵魂。
“莫名其妙，你们人类做事情完全不考虑利弊得失和后果，分明对你们来说这是再糟糕不过的结果。我完全无法理解。”
“不需要。你也不会再有机会去理解。”
我说着，同时握紧了手里的剑，用尽全身力气跳起，举起长剑，向着神笔直地刺过去。
熟悉的感觉传来，那是足以令我神魂俱灭的攻击。
金色光芒组成的十字在我面前不断放大。但我早已经知道它，所以没有那么无措。
我调转身形，避让开了十字锋芒，同时假借躲避的动作，以剑锋划断所有与祂相连的金线。
一击不够，还有很多。
我再次起跳。
又是一道十字袭来。
祂似乎以为我的攻击完全无效，竟然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反而漫不经心起来。
这十字一旦碰到我，我便会彻底消失，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祂深知这一点，我也是，于是我反而看上去完全是在做无用之功。
两个十字，逼得我无法近身。前后两次起跳，都被迫在空中转体，为了避让锋芒而不得不放弃攻势。
而就这么短短几次呼吸的时间，我的生命已经烧到了尽头，长剑化为泡沫，纹身彻底消退，身体不复存在，只剩下枯竭的灵魂在空旷的宫殿里漂浮着，无依无靠。
而神，依旧毫发无损。
神殿大门轰然打开，黑白两道影子冲了进来，却又停下脚步。
神看着我，表情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傲慢，“英鸾，你失败了。”
他的声音轻快起来，好像带着得意。
“你成功躲开了我的攻击，没有像罪人一样彻底消失，可你已经把自己的的身体和灵魂全部透支干净。你已经没有任何余力，也没有后手了。”
我没有回答。我本想笑一笑，笑祂的无知和高傲蒙蔽了祂的眼睛。但此刻连灵魂都没有了的我到底是以什么姿态存在于此间呢？我不知道。
无所谓了，我已经成功了。
两次连斩，连接着祂的金线，已经一根不剩。
祂接下来会像当初的业原火一样，失去力量，沉寂，然后被人世驱逐。
人们甚至不会像纪念业原火一样记得祂，因为这么多年以来祂一直隐藏着自己，避免在人类面前现身，祂所有的神威都被用来压迫信仰着祂、为祂奉献的可悲的信徒们。
印证我猜想的，是前后两声清脆的叮铃声响。
锁着黑阎龙的十字圆环解开了。
黑阎龙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又抬头看向我，金色的眼睛里流淌着迷茫，还有些许我不太能看懂的悲伤。
只有焱仙一脸茫然，不知道该如何理解眼前的一切。
从神座上传来一声闷哼。
神捂住胸口，浑身剧烈地颤抖。
祂怒视我，双目一片血红，表情狰狞，再无往日的高傲。
“英鸾……你，到底……做了……什么？！”
祂一字一顿，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几乎要口喷鲜血。
焱仙疾步上前，扶住神的身体，但他也全无头绪。连神自己都不明白，何况是他呢？
我越发轻松起来。
神现在猜不到，以后也绝无想明白的可能了。
我断绝了祂与人间全部的联系，不会再有人信仰祂，不会再有人的信仰之力供奉给祂。失去信仰的神明只能逐渐被遗忘和消失，再无干涉人间的可能性。
眼前这个结局，从大祭司身死的那一刻起就在谋划。
她一直在寻找一个人，一个获得了神力，又可以承载她的力量，同时又有足以对抗神的决心和意志的继承者。
这么苛刻的条件，能够符合的人，本来不可能在这个世界上存在，却终于让她等到了。
而我，也终于不负所托，做到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千年不晚，万年不晚。
“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不会死，我杀不死你。但你再也困不住我，也困不住其他人。我可以离开了，我会离开这个世界，你再也见不到我，你所有的困惑都不会得到回答。我会祝愿所有人都能获得幸福，但唯独你，你必须为你制造的苦难付出代价，看着自己在与世隔绝的神境里慢慢消散。”
我用最后的余力把想说的话一口气说完。我的声音很轻很小，但我知道祂听得到。因为在我说完以后，祂立刻抬起手，一道金色的光芒向着我袭来。
但那光芒还没有落在我身上，就已经溃散。
神，已经失去操控凡人的神力了。
这一次，我终于忍不住狂喜，笑了起来。
可是我已经没有声音，我残破的无形的灵魂也不可能做出表情，我只能知道自己在笑，而其他人看不到。
与世界的联系逐渐隔断，眼前的画面被白色填充，周围的声音离我远去。
我被逐渐抽离这个世界，这个我曾经来过的地方，这片我曾经爱过恨过，不留任何遗憾的大陆。
经历过始祖死亡时的感受，我原本以为，身体和灵魂消失的时候，我一定会害怕到哭出来。
可我此刻却觉得内心无比平静，像是放下了所有的重担，变得轻飘飘的，要飘到比天空更高的地方去。
就这样慢慢地往上浮，漂浮很久之后，那种上浮的感觉消失，我重新有了落在地面的感觉。
我睁开眼，像是从一场梦里醒过来一样疲倦。
目力所及一片纯白，像牛奶汇聚成的海洋。面前有一张长桌，很矮。两个人围在桌旁，身形差距过大，对比鲜明。一个魁梧雄壮，肌肉虬结，面向中正端方，我认得他，是当年的反叛者，天族的始祖。另一个细瘦婀娜，一头银发及地，手里还夹着一支烟，眉目清明，却带着一股桀骜不驯。
看到她以后，一个失去了的名字重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叶岚。
叶岚。
白毛死小孩，我的亲人。
她随手弹了一下烟灰，带着笑看着我，“哟，来了？”
我忽然身体一轻，下意识扑了过去，跟她撞了个满怀，整个人挂在她身上，放声大哭起来。
我嚎得天都要塌了一样，只觉得怎么呼喊都无法排解此刻心里的痛，只想紧紧抱着她，好好地和她撒个娇。
她拍着我的背，好笑地安慰我，“干什么！都过来了，还哭？多大了？”
我回答不了，我只想抱着她哭，把我这些年来所有的委屈哭尽。
不知道哭了多久，我觉得脑袋都开始发晕了，才慢慢止住，一边狼狈地擦眼泪，一边看她。
“这是哪？你怎么在这？我又是怎么来的？”
叶岚一努嘴，示意旁边的天族始祖，“问他。”
我这才看向天族始祖。
他是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浑身都是力气，即使现在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只剩灵魂还是连灵魂都没有，都能感觉到他周围散发出的强大气息。
我曾见过他的影子，曾经从他这里获得了斩神的力量，可我迄今为止是第一次见到他本人，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他。
“您是天族的始祖？”我问。
天族始祖相当严肃，不苟言笑，也懒得和我客套，“此地是弥留之境，所有消散的灵魂都会到此重聚，然后去往别的世界。我已经在此守了近万年，送走不知多少人了。”
“难道这就是十七族所说的‘魂葬’？”我突然想起了在九幽十七族接触到的东西。
始祖没有回答，只说他的，“你得了绯的助力，又有我的庇佑，还有黑阎龙的力量，才只做到这个地步，太令我失望。”
我有点受打击，但是又觉得有点古怪，“黑阎龙的力量？他给了我什么？”
始祖冷笑不答，拿起桌上的茶杯喝水。
还是叶岚在旁边说，“别不高兴，听他吹。你不知道，看到你砍神，他激动的，桌子砸了。”然后她也拿起茶杯晃了晃，“我刚泡的茶。”
始祖被揭了老底，竟然有点脸红，哼了一声，站起身，往远处走了。
叶岚大笑起来，指着始祖的背影，“你看你看，说不过，跑了。哈哈哈哈哈！”
我在桌边坐下，环顾四周。
“始祖说在这里呆了很久，想来可以不着急走。我还有话想跟你说，有很多事想告诉你。”我对她说。
叶岚把手里燃尽的烟掐灭，不知道从哪里又摸出来一根。
我能看到她抽烟的动作，但闻不到烟味。大概，这里只是个幻境一样的地方，并不真实存在。
她一边叼着烟，一边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放到我面前。
我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慢慢开口讲这些年的见闻。
“你走以后，我的记忆被抹了，一直想不起来你的名字。而且我一直到很久之后，才发现我忘了你的名字。明明爹当年留下了那么多字谜，我竟然一个都看不出来。”
她没当回事，也没说话。
“我去了东瀛的地下监狱，我听说古族曾经在那里训练死囚。魂族的人调查了，说你曾经也在那里，你也是其中一个。”
叶岚弹了一下烟灰，还是不答话。
“我还见过爹的老友，他把爹曾经亲手做的一个白玉雕像，还有密码盒送给我了。白玉像和密码盒上都有字谜，都是你的名字。”
她还是不说话，我就继续说。
“我烧了许家，听说那里有爹留下的手稿，应该不剩什么了。我还去了北方，你说圣女在的那个地方，我也见到了圣女，还差点杀了她。当时的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
她终于打断了我，“丫头，说你自己，别说我。”
我愣了一下。
她伸出手来，摸我的头发，我的脸，那张往日总是玩世不恭的脸上，此刻只有温和的笑。
“跟我撒撒娇，像女儿那样。你做的事，我都看着，我知道。”
我沉默下来，慢慢爬到她身边，抱住她。
“我很想你。”我说。
她拍着我的背，笑吟吟的，像母亲正看着自己淘气又可爱的孩子。
“我很恨那个抹掉我记忆的家伙，我想牢牢记着你，一点都舍不得忘。遇到麻烦的时候，我也想过如果你在我身边就好了，你肯定会帮我。虽然不情不愿，还会骂我两句。”
她笑起来，“还知道我。”
“我当然知道，跟你呆了那么久，你是啥样我还不知道吗？”我嘴犟起来。
她也不生气。
“我记着你的话，不去招惹古族，可惜太晚了，萧薰儿一直下令追杀我，我也和他们几次起冲突。”我说，“其实，我不想杀人。”
她“嗯”了一声。
“我还犯了很多错，傻乎乎地惹一堆麻烦，搅进一堆不该进的浑水。”
“你做的很好。”她说，“比我好。”
我抱着她，耍赖一般在她怀里滚来滚去，“真的吗？那你再夸夸我。”
她气笑了，在我身上拍了一巴掌，“起开。”
我灰溜溜滚到一边爬起来。
“始祖他一直在这里，他看到了什么？”我问。
“他没管，就你杀神那会，看了下。”
“哦……他刚才说，黑阎龙的力量，是什么？”我问。
叶岚摇头，“不知道。”
既然她都不知道，我也无处寻求答案了。
她没再多说什么，拉着我起身，“我们也走吧。”
我问她，“要去哪里？”
叶岚无所谓地一耸肩，“不知道。运气好，还能再见。”
我往来时的路看，一片无暇纯白，什么都没有。往始祖离开的方向看，同样是一片虚空的白。
从这里离开，去往另一个世界，会见到什么人，又会发生怎样的故事？
彼时的我，还会不会是现在的我，又或者变成一个失去一切的婴儿，干干净净地重新降生在某个我所不知道的世界呢？
但那都不是我该考虑的事情了。
白毛死小孩已经走出去好远，我急忙加快脚步追上她。
“如果去别的地方，你还愿意认我当女儿吗？”我问她最后一个问题。
她什么都没说，也不给我承诺。
视线再一次模糊起来，走得越远，越觉得意识在逐渐远去。
冥冥之中，我听见有一个模糊的声音在念诗。
念一首我从来没有听过，却很平静的诗。
『老来堪回想
我的家
若问在什么地方
就这样回答吧
在天上的河岸
渡桥的东边
在淡雪中浮现的
三千大千世界
而在那之中
又有细雪降落
云霭融融
悠长春日
与儿童们玩耍的春日
真是快乐啊』
作者有话说
第150章 大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