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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朱九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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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朱九真
暖阁中无人在内,那汉子脸上的神色却极恭谨,躬身禀道:“那给狗儿咬伤的小丫头好了,来向老爷太太叩头道谢。”说了这几句话后,垂手站着,连透气也不敢使劲。
过了好一会,屏风后面走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向我斜睨了一眼,发话道:“乔福,你也是的,怎么把她带到这里?她身上臭虫虱子跳了下来,那怎么办啊?”
乔福应道:“是,是!”
我见她一张鹅蛋脸,乌丝垂肩,身上穿的不知是什么绫罗绸缎,腕上戴着金镯闪闪发光,这等装饰华贵的小姐,我心里觉得她有些艳俗,但又想“我遭群犬围攻之时,依稀听得有个女子的声音喝止。那位乔福大叔又说,是小姐救了我的,我不想亏欠,理当还恩。”
我稍低身一拜,说道:“多谢小姐搭救,一恩还一报,他日定会偿还。”没想到那少女一愕,突然间格格娇笑,说道:“乔福,乔福,你怎么啦?你作弄这傻丫头是不是?”
乔福笑道:“小凤姊姊,这傻丫头就是向你磕几个头,你也不是受不起啊。她没见过世面,见了你当是小姐啦!可是话得说回来,咱们家里的丫鬟大姐,原比人家的千金小姐还尊贵些。”
“糟糕!原来她是丫鬟,怪不得品味有些艳俗。”我心里想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尴尬非常。
我见小凤忍着笑,向我上上下下打量。我脸上身上血污土垢未除,咬伤处裹满了布条,我自小到大从未如此狼狈的展示在他人面前,恨不得地下有洞便钻了进去。
小凤举袖掩鼻,说道:“老爷太太正有事呢,去见见小姐罢。”说着远远绕开我,当先领路,唯恐我身上有些虱子臭虫跳到了她自己身上。我没有法子,谁叫现在我的的确有些难以入眼,我随在小凤和乔福之后,一路上见到的婢仆家人个个衣饰华贵,所经屋宇楼阁无不精致富丽,比天鹰教不知好上多少倍。
走了好一会,来到一座大厅之外,只见厅上匾额写着“灵獒营”三字。小凤先进厅去,过了一会,出来招手。乔福便带着我进厅,我一踏进厅,便吃了一惊。但见三十余头雄健猛恶的大犬,分成三排蹲在地下。一个身穿纯白狐裘的女郎坐在一张虎皮交椅上,手执皮鞭,娇声喝道:“前将军,咽喉!”一头猛犬应声窜起,向站在墙边的皮制假人咽喉中咬去。
我仔细一看却见那狗口中咬着一块肉大嚼,原来是那皮制假人周身要害处挂满了肉块。
那女郎又喝:“车骑将军!小腹!”第二条猛犬窜上去便咬那假人的小腹。这些猛犬习练有素应声咬人,部位丝毫不爽。
我一怔之下立时认出,当日在山中狂咬自己的便是这群恶犬,再一回想,依稀记得那天喝止群犬的便是这女郎的声音。我本以为这小姐救了自己性命,此刻才知自己所以受了这许多苦楚,原来全是出于她之所赐,我气愤填胸但又转念一想,她也算是救了我性命,我苦思之下无果只能撕下身上绷带布条,抛在地下转身便走。
乔福叫道:“喂,喂!你干什么呀?这位便是小姐,还不上前磕头?”
我怒道:“呸!我多谢她?咬伤我的恶犬,不是她养的么?”
那女郎转过头来,对我微微一笑,招手道:“小丫头,你过来。”
我回头一看见这女郎容颜娇媚,又白又腻也是个美人儿,但我又想起她养了这么多恶狗,当真是奇怪。
那女郎笑道:“你过来啊。”我抬头又瞧了她一眼,遇到她水汪汪的眼睛想起了小昭,心中一阵迷糊,不由自主的慢慢走了过去。
那女郎微笑道:“你这小丫头,你恼了我啦,是不是呢?”我在群犬的爪牙下吃了这许多苦头,如何不恼?但这时站在她身前,只觉她吹气如兰,一阵阵幽香送了过来,好像小昭常贴着我与我说话玩笑,我在她身边不说话,就这么站着。
那女郎道:“我姓朱,名叫九真,你呢?”
“殷离。”我突然想起这是昆仑山不是灵蛇岛,许久没见小昭了,等身子好了我就去找小昭,然后再找不悔妹妹解释清楚。
“殷离,这名字好听的得很啊,喏,你坐在这里。”她说着指一指身旁一张矮凳,我思绪不在这里,自然是她说什么我就照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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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九真又娇声喝道:“折冲将军!心口!”一只大狗纵身而出,向假人咬去。可是假人心口的肉块已先让别的狗咬去了,那狗便撕落假人胁下的肉块,吃了起来。朱九真怒道:“馋嘴东西,你不听话么?”提起皮鞭,走过去唰唰两下。那鞭上生满小刺,鞭子抽过,狗背上登时现出两条长长的血痕。那狗却兀自不肯放下口中肉食,反呜呜发威。
“你不听话?”长鞭挥动,打得那狗满地乱滚,遍身鲜血淋漓。她出鞭手法灵动,不论那猛犬如何窜突翻滚,始终躲不开长鞭挥击。到后来那狗终于吐出肉块,伏在地下不动,低声哀鸣。朱九真仍不停手,直打得它奄奄一息,才道:“乔福,抱下去敷药。”
乔福应道:“是,小姐!”将伤犬抱出厅去,交给专职饲狗的狗仆照料。群犬见了这般情景,尽皆心惊胆战,一动也不敢动。
朱九真坐回椅中,又喝道:“平寇将军!左腿!威远将军!右臂!征东将军!眼睛!。”一头头猛犬依声而咬,都没错了部位。她这数十头猛犬竟都有将军封号,她自己指挥若定,俨然是位大元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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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就被犬吠惊回了神,她御犬之术了得,打个巴掌再给颗甜枣,把那恶犬制得服服帖帖。
她转头对我笑道:“你瞧这些畜牲贱么?不狠狠打上一顿鞭子,怎会听话?”我虽在群犬爪牙下吃过极大苦头,但见那狗受打的惨状,却也不禁恻然。这人长得美心思却这样的泼辣残暴,我不想与她多说,只想着赶紧修养好内伤与咬伤,赶紧离开这里。
“怎的一句话也不说?你怎么到西域来的?你爹爹妈妈呢?”
她问起妈妈爹爹,我心中悲愤,瞎说到:“我父母双亡,在中原难以存身,随处流浪便到了这里。”
这也算不得假,妈妈确实是死了,天鹰教我也回不去啦,灵蛇岛更是,婆婆定然恼急了我,仔细想想竟然真的难以存身。
她道:“我射了那只猴儿,谁叫你偷偷藏在怀里啊?饿得慌了,想吃猴儿肉是不是?没想到自己险些给我的狗儿撕得稀烂。”
我想起了自己的经历早已红了眼,没好气的回答:“我不是想吃猴儿肉。”
她娇笑道:“你在我面前,趁早别赖的好。”又问道:“你学过什么武功?一掌把我的左将军打得头盖碎裂而死,掌力很不错啊。”
我打死了她的爱犬,看她泼辣的样子,也只能道歉:“我那时心中慌乱,出手想是重了。我小时候跟外公胡乱学过两三年拳脚。”
她点了点头,对小凤道:“你带她去洗个澡,换些像样的衣服。”
小凤抿嘴笑道:“是!”领了我出去。我觉得她奇怪,明明骄横蛮纵却又对我好言好语,走到厅门口时忍不住回头向她望了一眼,那知她也正在瞧着我,遇到我的眼光时秋波流慧,嫣然一笑。与小昭真像,小昭自吃了蛇肉后便常对我如此,眼神熠熠的看着我。
我有些慌乱的转身,跟着小凤回到养伤的小室外,小凤对乔福道:“小姐吩咐了,给她洗个澡,换上件干净衣衫。”
乔福道:“是,是!”答应得很恭敬,看来小凤虽然也是下人,身分却又比寻常婢仆为高。五六个男仆一齐走上,你一声“小凤姊姊”,我一声“小凤姊姊”的奉承。
我素爱干净,这么多天未梳洗,现在房内洗澡当真是快活,只不过伤痕入水难耐急了,我细细清理身上的土渍污垢,觉得脸上有些刺痛,我拿过铜镜一看,原来我的脸被那些恶犬抓了深浅三道血痕。
如此甚得我意。
一会儿洗过澡,见先前给我上药的小丫鬟来给我更换的竟然是一身丫鬟服。我看她见我一愣,慢慢与我说:“庄子里与你身形相符的丫鬟服就这一套,你暂且穿着。”
我虽不是什么皇亲国戚,但以往好歹也是天鹰教的小姐,下等的粗衫麻布也行,但这丫鬟服饰一是难看,二是他们太过无理,我有些生气的说道:“我又不是你家低三下四的奴仆,如何叫我穿这等衣裳?”
“可、可是,不穿丫鬟的衣裳那便只有些粗布素衣了,小姐的衣服万不可赠予你穿。”
“那就粗布素衣,这些衣服我决计不穿。”她拗不过我只能拿一身青衣衫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