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宝》锦一弦年

10、木神

　　“一念之间，生而为人”
　　—木神—
　　“木神镇守，一方翠阴。”木神念叨着，走在路上，感到有些许无聊。
　　当年一木，看着路边人群来往，世事变迁，倒也自得其乐，心怀一净，修其念，断其根，也不觉得苦。而今尊为一方木神，倒觉得有些无聊了。
　　如果……为人呢？
　　木神只看过过路者的喜怒哀乐，却不曾真正参与其中，这么一想，倒有些动心。
　　一家宅院，林荫满地，木神至此乘凉，只见一个孕妇从卧房中走出，扶着大大的肚子，血止不住的流在地上……
　　一个年近半百的女人跑过来，抱着地上的孕妇，哭喊着什么，又有来人，说不能再拖了，只能当场生。一时间，场面混乱起来。
　　难道我为木神，除了林木，不得助人吗？
　　木神所见，腹中胎儿已经几乎失去了气息，若此时生出一死胎，为人母者将多么肝肠寸断？一念之间，木神定力，入，胎儿之中。
　　附身于胎，生而为人。
　　恍然间，竟看见那胎儿的灵魂，在离开之前，回头对自己鞠了一躬，刹那间强光四作，难分虚实真假。
　　一晃古稀。子孙满堂。孝女美华四十五岁，孙子十九，孙女十六，老伴在前两年离世，好在也没多大痛苦。木神已为人，那个守一方的小神已经完全变为了一个寻常人家的老大爷吴正。
　　直到那一天，得知周媛的死讯。
　　如花似玉的年纪，死于车祸。而肇事者，不知所踪。
　　吴正泪流满面的送别孙女，女儿和孙子反复叩谢来祭拜者，女儿在校门口卖早餐，吴媛从来没有觉得不妥过，只是无尽的心疼，每逢早自习结束，都会找机会出来帮母亲收拾。从来不惹事生非，从来都乖巧伶俐。
　　可人间事，又岂是依善恶而定。
　　吴正一直等着，那肇事者的出现，等他去自首，等他去叩拜。
　　可一天，又一天，过完了头七，也未见其出现。
　　吴正用神力，轻易的找到肇事者，而那人，竟在酒吧欢天喜地，宛若无异事发生。
　　这才该死！
　　“外公！”后面传来一声呼喊，周媛仍是那一抹清秀的脸，没有死亡时的血渍，没有断裂分离的骨肉，仿佛还是生前最美的时刻，她只是轻轻的呼唤着，微微的摇了摇头，“外公……”
　　吴正落下泪来，或许不论是自己，还是周媛，都注定下不了这杀手。
　　控制了肇事者，自首，结案。
　　周媛点点头，入了轮回。
　　吴正感知有异，似乎是自己的灵力将带灾祸，只得脱离肉身，离了凡尘。
　　约莫一年。两年。校园搬迁。女儿、女婿、孙子也搬去了更好的地方，过上了新生活。不过几载，倒真有点曲终人散之意。
　　木神自知不得离开此地，只得依规停留，修净其根，重归神位。
　　十年之后。
　　五十五岁的吴美华因病过世，大儿子事业有成，有了更好的生活。木神用了十年，才一点一点放下心中那些执念，而最后放不下的，没料到竟是那几株葡萄的香涩。
　　“爸爸，院里葡萄长出来了，好吃。”小小的吴美华捧着几颗青涩的葡萄。
　　吴正一口下去，酸得简直想抽女儿，但对上女儿圆滚滚扑闪着的双眼，又心软了下来，止不住的微笑起来，不由得感叹……
　　女儿啊，你这味觉，得治啊……
　　那时，还有家院。
　　那时，树荫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