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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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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养心殿。
少年皇帝午膳后闲来无事,想着还留着一篇奏章还没阅完,便屏退左右,独自一人踱步至暖阁,把那如同书册一样厚实的年末述职的奏折提溜回寝殿,权当午憩前的读资。
此刻高曌正舒舒服服的半卧在摇椅上,高高的翘着脚,把奏折架在大腿上,缓缓地一页一页的翻着,一遍唉声叹气。
“你说那绛州知府那么精练利落的一个人,怎么奏折写成这般,”高曌英挺的剑眉蹙着,自言自语道,“啰啰嗦嗦,毫无重点,大过节的,哎。”
太监总管李霖随伺在一侧,闻言笑道:“墨台大人的文章,在朝中可是出了名的……”,李霖故意没有道尽,捂嘴笑了一下,“听说宁王爷也曾多次感叹大人的文风特别。”
高曌摇着头无奈的笑了笑。
这时一名小太监急匆匆跑了进来,见了礼后道是宁王府那边传信来说宁王突发急病,已经请了太医,怕是情况不太妙。
话还没说完,高曌已扔下奏章,奔出宫殿。
“快跟上皇上!”平安喊道,“快去备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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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府。
高阳的寝屋里忙成一片。
当高曌快步走进高阳的卧处,看到的便是眼前这一幕。
高阳仰卧躺在床榻上,面色青白,浑身被汗浸湿,已经不省人事。他敞着白色的里衣,可以看到白玉一般颜色的胸腹上有纵横交错的旧伤。林兔跪在床榻上推拿着他的胸口。太医院院正刘喜坐在床沿,蹙着眉头将二指搭在高阳脖颈脉搏之处细细触诊,一边察看他的面色和胸口起伏。
“皇上!”刘喜看到高曌走来,正要起身见礼,被高曌抬手压下。
“不必虚礼,救治皇叔要紧,”高曌仔细的觑着高阳的脸,只见面色白里透青,额头上布满虚汗,呼吸若有似无,唇色也是惨淡发白,越看越是心惊,焦急道:“皇叔如何?”
“王爷乃积劳成疾,此番急重发病,脉搏跳动处若有似无,断断续续,情况不妙,”刘喜摇摇头,沉重道,“只得听天由命,皇上心中需有准备。”
高曌听完心中大恸。
大约两刻钟后,就在林兔觉得再按压下去也没什么起色,希望渐渐沉到谷底时,高阳突然剧烈的咳了起来。林兔心中一喜,停下推拿动作,一手摸脉,附身趴在高阳胸口上仔细的听着心音,将所闻道给刘太医,一旁的医官执笔记录在医案上。
高阳缓缓睁开眼睛,眼前迷迷蒙蒙的看的不真切,耳旁也是嗡嗡作响嘈杂得很,只觉得身旁围满了人,隐隐约约似乎看到床前站着一个明黄色的身影,他下意识的撑着手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身子无力得厉害。
他咳了一会儿,只觉得身子发冷的难受,胸口憋闷的厉害,透不过来气,一时清晰如常,一时又迷迷糊糊如同身在梦中。
他在床上不安分的辗转着,只觉得胸口闷痛异常,五脏六腑也跟着撵痛起来,痛的他想蜷起身体,却又动弹不得,他无力地咳喘着,只觉得自己的生命力在一点一点流失。
“快,扶他坐起!”林兔急道,“心脉淤塞,不宜久卧。”
高曌赶忙将高阳小心翼翼的扶靠在自己身上,轻轻的一下一下的为他抚胸顺气。
高阳艰难的咽下莫青递到口边的汤药,只觉得胃翻腾得厉害,侧身尽数呕出后便偏过头不肯再饮。
他看到眼前有光影在一阵阵晃动,跳跃的碎光逐渐幻化成一个身影,缓缓走向远处,他艰难的睁着眼睛望去,费力的抬手想要抓住那一抹虚空。
“母亲,不要走……”高阳看着他们渐渐远去消失,迷迷糊的呢喃着,“我……”
他艰难的喘息着,眼前的景象开始晃动起来,身子乏得厉害,倦意一阵一阵的袭来,他的手无力地垂下,眼神开始涣散。
“快!皇上,跟王爷说话!”刘太医急忙道,一边快速的在他胸口大穴处施针,一边大声的对高曌道,“莫要让他睡去!”
高曌听到高阳口中无意识的念着故去多年的玉妃,只觉得心中又惊又痛,扶着高阳削瘦的肩膀的手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目光望及他墨黑的发间几丝刺目的白色,不知为何年少时叔侄相处的画面在脑海中一帧一帧闪过,高阳带他骑马,授教学业,教他处理国事,严厉的时候,温和浅笑时的时候,他生病时端着药哄他的模样。
“皇叔,再坚持一下,好吗?皇婶知道了,会担心的。”高曌压下心中慌乱,努力稳定着声线,“朕,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皇叔,您不要……”想了想咬咬牙又道,“你若睡去,便是朝局动荡,举国不安……”说罢便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高阳身子微震了一下,又把眼睛睁开了一些。硬撑着控制着涣散的神志,调整着呼吸,努力的吞下送入口中的苦涩的汤药。
“封锁、消息,”高阳稍微缓过了一口气,费力的道,“不要告诉萧……”
话还没说完,高阳又开始难受的厉害,手在枕下摸索着,高曌忙将方巾递过去,高阳接过,捂着嘴又开始剧烈的咳喘起来,突然侧过身将刚饮入的汤药尽数呕出,混着鲜红的血色,然后无力地靠在高曌身上喘息。只是这一番动作,又出了一身的汗,汗水沿着额角划过脸颊滴落。
“知道,皇叔,朕知道,”高曌顿时红了眼睛,赶忙道,“您先别说话,先把药喝下,身子会舒爽一些。”
高阳只是点点头头却不肯再饮,待气力恢复了一些,忍住反胃之意,高曌又扶着他喂了些药,这样边饮边歇,好歹将药饮下半碗之多。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窗外亮色渐退,高阳只觉胸中憋闷碾压感略微减轻,那种濒死的感觉不再,知道自己这回算是走过了这道生死关,心下略微松了口气,撑着床沿费力的坐起。
“皇叔,”高曌担忧的道,“可好些了吗?”
“好多了,陛下不必挂怀,天不早了,早些回……”高阳用布巾掩口咳了好一会儿,哑着声音说着,话未道尽,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王爷!”
“皇叔!”
刘喜赶紧上前见脉后道:“王爷只是过度乏累晕睡过去,陛下不必过多忧心。”
莫玄道:“陛下不若先行回宫歇息,明日开朝,还有好些事务需要您裁决,政事清净,王爷也会心安些。”
高曌心中担忧,想了一下觉得说的在理:“也好。”又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直到看到高阳呼吸渐趋平稳,心下稍安,才站起身叮嘱道:“你们照顾好皇叔。”
众人称是。
待高曌离去,高阳缓缓睁开眼睛,眼神清明。他示意莫玄扶他靠坐在床头,屏退左右,独留下刘喜一人。
“刘院正,本王还有多长时日?”高阳闷闷的咳了几声,声音因病低弱,“事关国之大计,请如实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