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茶田

13、第十三章

　　张成林又带着一行人往上游一路走去，上游的河水简直可以用倾泻而下来形容。
　　张成林指着一块在河水中若影若现的残垣，“那就是原来的堤坝。”
　　一行人不能走的太近，只能远远看着。
　　张成林介绍到，“现在水流已经小一点了，刚开始的时候，水更大，不过刚开始的时候那堤坝还能看到的更多点，现在被水冲的就剩这么点了。”
　　赵景霆皱眉道，“水流再急，也不可能这么点时间把去年这么大的工程一下子冲的就剩这么点了。这怎么回事？”去年皇帝拨了巨款，在溧河修堤坝。谁知道才一年，堤坝就成了几个石块。
　　张成林欲言又止，看了看赵景霆严肃的表情，“下官……下官不知。可能因为今年的水……比去年更大吧……”
　　赵景霆怎么说也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军，看张成林的表情就知道这人没说实话，冷峻的眼神盯着他看了几秒，也不再多问，“带我走近点再看看。”
　　张成林又带着他们往上走了点，到了一个大石块处。张成林先下脚踩了踩，确定牢固后才让赵景霆跟荣谦等人站了上来。
　　此刻离原来修筑的堤坝更近了点，荣谦凑近看了看，堤坝果然塌了，绝大多数都浸没在了水流下面，就算走近了也看不出些什么。
　　“这河的涨期还有多久结束？”
　　“快了，最多不超过七天，雨季已经快结束了。”
　　赵景霆听罢点了点头，也没再多逗留，众人也就回去了。

　　刚走近县令府，就听到门口在吵吵嚷嚷，张成林等人老远看见县令府门口施粥的棚子那仿佛起了冲突，脸色就一变，让边上的侍从先上去看看。却被赵景霆拦了下来，“一起去看看吧。”
　　走近了就看到一个妇人跟施粥的衙役推推嚷嚷的吵了起来。
　　张成林边上的侍从大喊了声，“干嘛呢干嘛呢！”
　　在场的人都被惊到了，纷纷看向张成林等人，面色一变。
　　张成林瞄了瞄赵景霆跟荣谦，大步走上前气汹汹道，“县令府门口吵吵嚷嚷还把不把我这个县令官放眼里了！怎么回事！”
　　那老妇人看到张成林，还有身后那两个一看就是大官的人，气焰也就一下子下去了，“我就是要碗粥喝……这大人不肯给我。”
　　张成林看向那衙役，“我们本来就是在施粥，你干嘛不给人家？”
　　那衙役一脸的不忿，瞪向那妇人，“她这都已经是第三次来拿了！”
　　张成林闻言又转向那妇人，“这位夫人，大灾面前，我们的粮食也有限，每人限领一碗，我们中午跟晚上还会再发两次的，不用这么着急，每个人都有的。
　　那妇人忽然就换上了一副悲伤的表情，几乎快哭出来的样子，“我家里还有卧病在床的丈夫呢。”
　　衙役立马回道，“你瞎说！你都已经拿了两份了！”
　　那妇人瞪了那施粥衙役一眼，大声道，“就这么点怎么够吃啊！”
　　衙役也回道，“人人一份已经给你多一份了！你这泼妇怎么这么不知足！”
　　“当官不为百姓苦，我们就喝一碗稀白粥一个白馒头，我多拿一份怎么了！”
　　那衙役还欲再还嘴，被张成林怒喝了下去，转头又看向妇人，“这位夫人，我再给你一份吧。”
　　谁知道排在妇人身后的那些百姓立马开始嚷嚷起来，“我也要再拿一份！”纷纷把张成林围了起来。
　　突然之间事情就开始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张成林从怀里又掏出帕子擦了擦汗，县令府的衙役们立马把张成林护成了一圈，将那些突然激动的百姓拦在了外围。
　　赵景霆往前走了几步，无论是百姓还是衙役都纷纷让开了道。赵景霆本身就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加上他镇国大将军的身份，都不用多说一句话，场上原本叽叽喳喳的一片一下子就变成了鸦雀无声，都没人敢说话，光是看着赵景霆就让人开始哆嗦，纷纷垂着脑袋不敢抬头。
　　荣谦走到那妇人面前，“这位夫人，我们带了不少药材过来，让我们去看看你丈夫吧，我们有郎中帮你丈夫看病。”荣谦正奇怪呢，一路上带来的药材，结果一个病患都没碰到，这会儿听到有卧病在床的病人，莫名还有点激动，看着这夫人的眼神可能都有点热烈。
　　从荣谦走到身前开始，那妇人就不敢抬头，头上还开始冒冷汗，一听到这位大人还要去她家给她丈夫看病，吓得话都快不会说了，“谢、谢谢大人，不、不敢劳烦大、大人。我、我家那老男人命硬的狠。”说完捧起她那白粥跟馒头，颇为紧张的转身就跑了。
　　“诶！”荣谦没来得及抓住她，看着那妇人惊慌跑远的背影一脸莫名，转头看着张成林，皱眉道，“我看起来很可怕吗？”
　　“三皇子英俊非凡，怎么会可怕，这妇人没有眼见力，三皇子还是不要放在心上坏了心情。”
　　荣谦叹了一口气，感到颇有点可惜。
　　赵景霆从后头走到盛着粥的大锅边，刚拿起锅里的大勺子，一旁的衙役马上道，“殿下，让小的来吧，别脏了手。”被赵景霆只是看了一眼，那说话的衙役就立马低着头不吭声了。
　　赵景霆搅拌了两下，皱眉道，“这粥怎么这么稀？”
　　荣谦闻言也凑到了大锅边看了看，“靠，这是粥水吗？”
　　张成林向边上的衙役使了个眼色，就又擦了擦自己的汗，“这都是按标准来的。”
　　荣谦转向张成林，“标准？谁订的标准？在水里加几粒米就是粥了吗？你是怕他们馒头吃太干再送碗水吗？”
　　张成林被骂的不敢吱声，等荣谦骂完立马转头看向他的手下们，“你们都听到了没有！煮这么点米喂老鼠啊！给我端回去重做！”然后又小心翼翼地看向荣谦，“底下人可能是记错了分量，米放少了，三皇子息怒，大将军息怒。”
　　荣谦看着张成林那胆小怕事的样子，冷哼了一声，“带我去厨房。”
　　“啊？”张成林惊讶得张大了嘴，“两位殿下身份尊贵……厨房这种下等地方不适合您二位尊贵的身躯……”张成林话没说完，光是看着荣谦那严肃的表情，就让他不敢再多言，擦着汗领路去了，心里不禁忐忑，这两位爷的心思真的让人猜不透。
　　厨房里的大厨看着满桌的食材正在头痛中，自从昨天三皇子发过火之后，大厨得令将军们的餐食不能做的太好，可是县令又告诉他也不能做的太差。这不太好又不能差的度让他有点拿捏不准，这肉到底是烧呢？还是不烧呢？
　　大厨刚拎起一只鸡，荣谦他们的队伍就浩浩荡荡的过来了。
　　大厨手一抖，鸡就掉在了地上，整个人扑通就跪了下去，“参、参见三皇子殿下与大将军。”
　　荣谦扫了一眼厨房里略显丰富的食材，冷笑一声，“要不是外面还在施粥我还以为我在宫里呢，张县令这是藏了一厨房的满汉全席啊。外面的百姓喝米汤粥吃白馒头，县令府里倒又是另一番天地啊。本皇子千辛万苦带来的粮食原来是给你吃的啊？”转头盯着张成林看了一眼，“你这父母官当的不错啊。”
　　张成林被荣谦这一眼吓得也扑通跪在了地上，后头的随从也扑通扑通的跪了一片，张成林哆哆嗦嗦道，“下官这可不敢啊！”声音都带上了点哭腔，“下官、下官怎敢怠慢两位大人啊，这都是给两位大人吃的，下官一点都不吃，真的！”
　　荣谦不说话，场面就一下子陷入了令人害怕的寂静，张成林跪在地上抖得不成样子。
　　最后还是赵景霆发了声，“不用给我们专门准备吃食，我们跟百姓吃一锅里的东西就好。”
　　张成林又是一惊，“将军使不得啊！灾民的食物都、都比较简陋。”
　　赵景霆眉头一皱，“本将军在外打仗的时候，什么东西没吃过。现在大灾面前，没人有资格享受。”
　　张成林垂下了脑袋，“是……”
　　因为赵景霆的这句话，县令府整个府都沉浸在一片低沉之气中，一个个都是享福惯了的人，就算再不济也还是能吃点带味道的食物。现在天天跟着灾民喝粥，不过好的是，粥里不是加点鸡丝，就是加点鱼肉，还不至于嘴里太过寡淡。
　　荣谦也是没想到他师父会这么说，不过本来出宫的时候赵景霆也一再提醒他要做好吃苦的准备，所以他也没有什么抗议。
　　只是毕竟是三皇子，尽管荣谦练武的时候也很辛苦，但是御膳房可不会怠慢皇族的嘴。这又是荣谦第一次带着任务出宫，满腔热血在前两天总是在沸腾的，等吃了三天的稀粥后，荣谦已经看着粥都咽不下去了。转头看着赵景霆还是云淡风轻的喝着碗里的粥，荣谦对他师父的敬佩之情就越发膨胀了。
　　娄县的雨季还没完全的过去，时不时的淅淅沥沥就会下几场阵雨。张成林说溧河的水已经在越来越小了，在过个两三天就能恢复到正常的河道了。
　　赵景霆这两天就一直忙着跟张成林筹划灾后重建的事，荣谦就站在施粥棚那看着灾民领粥，突然就想起来前几天碰到的半夜挖笋的那姑娘，叫什么来着？荣谦想了半天，哦……张穗！
　　荣谦在人群里扫了一眼，并没有看到那姑娘。这让荣谦有点奇怪，他很早就站在这里了，好像……一直都没有看到过那姑娘。这不应该啊，上次碰到的时候她跟那小孩子都饿成什么样了，正常肯定会来领粥的，怎么会没来呢。
　　荣谦怕是自己没注意，人家可能早领了早走了，晚上施粥的时候，早早就站在粥棚处，等到最后一个灾民领完粥走，荣谦还是没看到张穗。
　　这肯定有问题，荣谦想也没想就又重新回到了他第一次碰到张穗的竹林里，找了一圈也没见到人，荣谦想了想顺着张穗当初离开的方向走去。
　　竹林很大，整片山上都是，张穗离开的方向正是竹林的深处。荣谦一直走了很久，都没找到有什么人居住的屋子。
　　荣谦很失望，没找到什么人，也不想白来一趟，就想着顺路去砍根紫竹。听说紫竹的音色不错，做成竹笛就可以送给纪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