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9 You & M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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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You & Me
Clint Barton总是频繁的梦到那个场景。
他梦见蔚蓝色的天空，有鸣叫的海鸥成群飞过。他梦见波光粼粼的大海，海浪摔在礁石上变成细碎的粉白泡沫。他梦见蜜金色的阳光，砂金色的沙滩，他还梦见一个女孩鬈曲的金发在风中轻扬。
那个女孩背对着他站在海岸边。那个女孩肩膀瘦削，身形单薄，背影却高傲得像一只白天鹅。
他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他眯起眼睛，朝她走去，那个女孩没有转身，背影的轮廓竟然笼罩着一层灿金色的光晕。
*
金发女孩站在海岸边。
她在这里等他。
而他是来杀她的。
[It was our first week, at Myrtle beach]
[Where it all began]
暮色四合，农场上万籁俱寂，Clint和妻子Laura坐在自家的沙发上看着电视。
两个大一点的孩子已经回房睡觉了，最小的儿子也正酣睡在一旁，Laura用手轻轻晃动着他的摇篮。
电视正播着重磅新闻：被通缉的美国队长和黑寡妇今日竟带着失踪的幻视和绯红女巫回到了复联总部。
“你看，Nat把头发染成金色了！”Laura发出一声轻呼，“天哪，我都快认不出她来了。”
Clint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里的她，微微一笑：“每当Nat想易容的时候，就会把头发染成金色。”
说完，他忽然一阵恍神，垂下目光，低声说：“金色很适合她。”
有模糊的光影从心头掠过。Clint神情惘然地注视着前方。
金色当然很适合她。
和Natasha的回忆，一开始，就是金色的。
*
那时他年纪尚轻，资历已经不浅，百发百中的狙击能力让他在神盾局获得了“鹰眼”的称号。
局长器重他，交给他一个重要任务：他们得到情报，克格勃头号女杀手Natasha Romanoff竟然逃脱了红房子的控制，从苏联坐上偷渡的船只，最后在加利福尼亚州上了岸。
而他的任务，就是在加州找到她，然后将她就地击杀。
*
Clint到加州的偷渡港口附近查了一个星期，终于查到了那个女杀手的下落。
有人告诉他，当地一个破落酒吧的老板娘收留了一个偷渡而来的俄国女孩。那女孩记忆缺失，情绪不稳定，还有暴力倾向。
那天他带齐了武器，前往那个酒吧。
*
酒吧老板娘是个快五十岁的妇人，妆容艳丽，叼着一根烟，在劣质的烟灰缸前吞云吐雾。
她皱了皱眉，吐出一口烟，眉眼上挑：“我这里哪有什么红发姑娘？你要找的，可就是Katyusha？”
是吗？Clint在心里默默地想，不光把头发染了，名字也换了吗？他客气地回答：“是啊，她现在在哪儿呢？”
“谁知道？可能又从后门跑出去看海了吧。”老板娘手里夹着半截烟，轻蔑地说，“不中用的东西。要不是看她一张脸还有几分标致，谁稀罕留她。”
Clint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老板娘眯眼笑了起来：“怎么，起了歹念？我可警告你，那天有个酒鬼喝醉了想摸她，她把人家的手臂都给拧断了，闹了好大的乱子呢。”
她兴头来了，弹落烟灰，接着说道：“这姑娘虽然古怪，但手脚还算麻利，将来就算做不了陪酒娘，给我店里当个保镖也不赖。”
Clint忽然有个疑惑想解开，他问：“你为什么要收留她？”
老板娘放声大笑：“怎么，我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会做善事的人？”她的笑声渐渐停歇，又把指间的烟放在嘴里，缓缓吸了一口，“如果她是个当地的混混，老娘才懒得管呢。告诉你也罢，我老爹……就是在二战中死的，跟他那帮苏联战友们一起。”
她垂下眼睫，自嘲的一笑：“算是命吧，又轮到我来救一个苏联人。你说怎么一把德国佬赶跑，两个国家就这么老死不相往来了呢？要是我老爹还在，肯定要被这群当政的人气死。也罢，大人物做决定，总是我们这些小人物遭殃。”
她垂手掐灭了烟蒂，抬眼看他：“这姑娘也怪可怜的。你有事就去找她吧，别把她给吓着了。”
Clint微微一愣，注视着老板娘平静的目光，迟疑着点了点头。
*
从酒吧的后门出去，就能看到大海。
海风把Clint的棕发吹得有些凌乱，他一手按住自己的头发，一边眯着眼搜寻那个女孩的踪迹。
果然，不远处，一个金发的瘦弱身影正背对着他，站在海岸边。
他的心怦怦直跳，耳边蓦然响起老板娘的话：“大人物做决定，总是我们这些小人物遭殃。”
他心想，Romanoff，你是个小人物吗？参加过三十多起暗杀，长期霸占神盾局头号危险人物的榜单，被称为克格勃最有天赋的女杀手。你只是个被大人物操控的小人物吗？
我管不了这么多，我是来杀她的。他在心里念叨了一遍，企图稳住自己的情绪，用手握住腰间的枪，缓步朝她走近。
那个女孩似乎沉浸在天边的晚霞中，对他毫无察觉。她穿着一件极其简单的白裙子，微微抬起头，就像一只孤傲的白天鹅。霞光在她周身镀上一层金边，微风吹起她鬈曲的金发，裙裾起落，露出纤细的脚腕。她站在那里，就像站在一个梦境当中。
Clint停住了脚步。他无端的觉得这场景十分悲伤，胸臆之间郁郁得无法呼吸。他像中了魔一样，张口喊道：“Katyusha！”
女孩闻言转过身来，四目相对，他的脑子忽然一片空白。他没有想到她看上去如此年轻，如此美丽。一张少女特有的娇嫩脸庞，宝石绿的双眸澄澈得能够折射整个盛夏的阳光。她的眼神里毫无杀机，甚至也没有其他任何情绪，只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凉意。
这个安静的金发女孩在他同冰冻河流般的心上砸下一道裂痕。
Clint完全愣在原地。良久，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打破沉默，于是局促的开口：
“Katyusha，你好，我叫Clint。”
末了又结结巴巴地补上一句：“呃……欢迎来美国。”
女孩还是静静看着他，他忽然觉得有些慌乱，没话找话地说：“今天的晚霞挺好看的，对吧？”
他暗骂自己不会说话，硬着头皮接下去：“都说加州有最美的晚霞。”
然后他用手指了指背后的酒吧，小心地说：“那个，你想不想——”
“Natasha。”
女孩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他不知如何反应，女孩又重复了一遍：
“我叫Natasha。”
*
“Natasha？”
Steve的声音在耳边响起，Natasha回过神来，抬头看着他。
队长的神情有些忧虑：“我们明天去瓦坎达，需要叫上Clint吗？”
Natasha把手放在额头上，想了想，叹了口气：“算了吧，此行凶险，还是让他在家多陪陪老婆孩子吧。”
Steve尊重她的意见，不再多说，拍了拍她的肩，转身离开。
Natasha坐在原地，脑海中忽然浮现起Clint的小儿子。那个婴儿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湛蓝双眼。
当初决定信任他，就是因为那双眼睛吧，Natasha想。
当时她从苏联逃脱，远渡重洋来到美国，精疲力尽，几乎失去了求生的欲望。如果不是因为他找到了她，并选择保护她，她自己也会把自己溺死在海里。
是啊，那个时候她异常的迷恋大海。因为她喜欢那种纯净的蓝色。
从什么时候喜欢上了蓝色，她已经不记得了。她只记得这种颜色让她觉得心安。那时她流落在异国，隔着茫茫大海，眺望故乡。她知道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回去了。而那段和蓝色有关的记忆，也被她永远的遗落在了苏联。
一切都黯淡无光，直到Clint出现。
高大挺拔的少年，头发凌乱，浑身都藏着武器，却这样不合时宜的呆立在她面前。自我介绍的时候笨拙不堪，聊天时更是局促，神情却格外真诚。还有那双眼睛。那双眼睛。
湛蓝色的瞳孔，清澈而深邃，微笑的时候眼底落满星光。
她觉得心口那个缺失的碎片被某种温暖的情绪填满了。于是她说：“我叫Natasha。”
那一刻她才知道，她喜欢蓝色，不是因为海。
而是因为一双蓝眼睛。
*
从卧室的窗口看出去，夜幕像一匹深黑色的金丝绒，细碎的星光点缀其间，温柔地笼罩住这片绿草如茵的农场。
Clint负手站在窗前，望着星空。
“亲爱的，”Laura悄悄出现在他身后，伸手覆上他的后背，声音轻柔，“队长和Nat回来了，你真的不去帮帮他们吗？”
尾音有一丝不易觉察的颤抖，Clint知道她说出这句话前经过了怎样的挣扎。
“No, honey.”Clint温和一笑，转身环住妻子，在她耳边低声道：“Let’s stay right here.”
说完他愣住了。
Let’s stay right here, let’s stay right here……
那年夏天她跟他说过同样的话。
和煦的阳光，逆着光奔跑的背影，飞扬的白色裙角，灿金的沙滩和晚霞……赤脚踩在细密的流沙上，海风吹乱了额前发丝，海浪回荡在耳畔，空气里散发着海水的咸腥和椰果的甜香。少女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呢喃，气息喷得耳朵直发痒——
“Let’s stay right here.”
盛夏的海边原本就属于狂欢，仿佛世间所有的生命都应约前来，在透明如醇蜜的阳光下，同时欢呼，同时飞旋，同时幻化成无数游离浮动的光点。她向他微笑，她的睫毛像蝶翼般扑闪，她鬈曲的金发在风中轻舞，她碧绿双眸一如盛夏的繁叶，她说：“Let’s stay right here.”
怎么办才好呢？因为加州的风太灼热，因为加州的阳光太慵懒，因为加州的海浪声太引人迷乱……所以他失去了理智，所以他抛却了责任，所以他忘记了自己是谁，所以他沉醉在她的碧绿双眸中，一发不可收拾。
他们站在海岸边四目相对，距离几乎只有一厘米。随着她启唇，有清新甜美的气息袭来，诱惑着他闭上了眼睛。抛开这一刻所有的顾虑和隐忍，只是顺着最本能的悸动，他越过那一厘米的距离。
愿这个19岁的夏天永不结束——这个念头在那一刻牢牢占据了他的脑海。
*
Natasha坐在复联总部的沙发上，掏出了手机。
她本来想给Clint打个电话，但转念一想，这么晚了，他应该已经睡觉了，还是在语音信箱里留言吧。
她给他留了言。她先问候了他的妻子和孩子，接着又解释了她和队长做了什么，将要去做什么。最后她说，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他不必担心，留在家里好好照顾孩子。噢对了，看好那两个孩子，这几天千万不能出门乱跑。Goodnight。
放下手机，她忽然有些想念起他来。
自从他因为家庭渐渐退隐，他们一起搭档执行任务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她并没有任何怨言，他是她在这世上最感激的人，理应拥有幸福平安的生活。
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已不需要依靠他，而他，也成了别人的依靠。
Natasha握着手机，惘然地注视着前方。在一起搭档的时间太久了，以致于她觉得自己不可能记得所有的细节。
但事实上，她都记得。
她记得他挽弓出箭时坚毅的神情，她记得他把她护在怀中时沉稳的心跳，她记得他们并肩狙击时默契的对视，她记得他们在满天炮火中扶持着奔跑。
她记得咖啡一式两份，她记得并排的两架狙击枪，她记得对讲机那头熟悉的声音，她记得任务结束后温暖的拥抱。
她记得那句话，除去了前因后果，剥离了时间空间，只剩下那句话：
“跟我走吧，Natasha。”
还是在加州的海边，他逆着光站在她面前，风把他的头发吹得有些凌乱，他湛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真挚和哀怜，几乎将她刺痛。
“跟我走吧，Natasha。”
他的嗓音低沉而温和，与记忆中某个熟悉的声线重叠在一起。她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放在他的手上。
曾经有人跟她说过同样的话。那个人去哪儿了呢？
“跟我走吧，Natasha。”
[It was everything we wanted it to be]
[The summer of 19 you and me]
Clint坐在床边，床头的台灯发出昏暗的光，他听完了Natasha给他留的语音。
问候，解释，还有叮嘱。她告诉他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他不必担心，留在家里好好照顾孩子。
她说，她和队长要去瓦坎达，接队长的朋友Bucky Barnes。
Bucky Barnes。仿佛是顺口提到这个名字，她的声音故作平静，却又微微颤抖，饱含着异样的情绪。
她或许自己都没发现，但他知道。
他知道Bucky Barnes也来自苏联。他知道Bucky Barnes也被洗过脑。他知道Bucky Barnes也和她一样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他还知道，Bucky Barnes有着和他相似的蓝色眼睛。
他自嘲的一笑，放下手机。
是这样了，也没有什么不好。
但愿她以后的路，再无风霜雨雪，永远有人守在她身侧，让她不再身陷黑暗和噩梦中无法摆脱。
但愿他终究不能给她的完整，不能兑现的承诺，都由另一个人来完成。
但愿那人懂她，比他更甚更执着。
虽然他知道自己早已没有了担心的资格。
*
一晃眼时光呼啸而过——在海滩上接吻的金发女孩和棕发男孩终究各有所归，各自圆满。
那个19岁的夏天，早就该结束了。他想。
【END】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19 You & M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