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芒：看见妖》光澄花

9、鼠辈（9）

　　大咪想，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儿，突然僵在原地，也不说话，不知道在干些什么。他们不是还要赶路去找山神吗？在这儿瞎耗什么时间呢！

　　它忍不住绕着骞夏和胥转着圈圈，“咪咪”叫着，用脑袋拱着胥的脚踝，试图让他动起来。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猫”，在大咪的不懈努力下，胥终于回过神来，颠了颠背上的骞夏，调整了姿势，继续赶路。

　　“哈哈，今天的星星好亮啊。”他没头没脑地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大咪差点一个猫步把自己绊倒……

　　小姑娘的手臂环在他的脖子上，听了他的话，抽紧了一些，弄得他有些透不过气来。

　　“胥……”她的声音太轻了，像是一阵风吹去，就会飘摇散了一样，“我才失恋……”

　　“……”

　　“我喜欢莫九，但我发现他是个老鼠变的……我失恋了……”

　　“……骞夏。”胥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不然这样吧，我给你唱首歌吧！”

　　“……嗯。”不知道胥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骞夏还是勉强点了点头。

　　于是乎，胥清了清嗓子，开始朗声唱了起来，“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喵喵喵，猫来了，叽哩咕噜滚下来。 ”

　　骞夏：“……”

　　大咪：……怕不是个傻子吧？

　　在这份大家颇有默契的静谧中，忽然，传来了一声压抑不住的笑声。

　　“哈哈哈，尊上，唱着小曲儿，心情不错啊。”

　　骞夏猛地转过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深灰色袍子的年迈老者，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抚着自己长至膝盖的白胡子，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

　　胥见了老头儿，也跟着笑了，“山神，要见你一面还真得费一番工夫。”说着，他将一直匐在他背上的骞夏放了下来，搀扶着她来到了一块干净的山石边上，让扭伤了脚的她轻轻落座于上。

　　“咳咳，尊上真是说笑了。”老头儿仍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老身年纪大了，行动不便，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得了吧。”胥似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这次找你，是有事儿要拜托你。”

　　“噢？所谓何事，尊上尽管说，老身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一定帮。”老头儿倒是一副谦逊有礼的样子。只是，他这么一副白胡子白头发的长辈模样，还在看起来不过是二十来岁的胥面前如此毕恭毕敬的，倒是让骞夏看不明白了。

　　大概是，他们妖怪界不是以年龄来论辈的吧……

　　骞夏坐在山石上，一个人默默地消化着今天接收到的大量信息。她正想得出神呢，大咪忽然摇头晃脑地走了过来，在她脚边蹭了蹭，像是在撒着娇讨小鱼干吃。骞夏还来不及反应呢，大咪就像是自来熟一样，肥胖的身子一跃而起，跳上了骞夏的双膝，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自顾自地躺下睡着了。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下来，让骞夏应接不暇。转眼间，大咪已经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睡着了。

　　大概，真的是累了吧。

　　大咪是一只料理得极好的橘猫，身上是橘白相间条纹，四只爪子皆是白色的，像四个肉肉的小山竹。骞夏自小就喜欢小动物，她见大咪睡得四仰八叉的，便上手小心翼翼地揉了揉它油光水滑的肚子，一个不小心，却在它的身上揉到了一个肉乎乎的东西，微软带硬。

　　骞夏还没能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东西，就只见大咪“喵——”的一声尖叫，倒炸了一身的毛，如一道闪电般，瞬间跳回了胥的身侧。它躲在胥的腿后，竖着尾巴，一脸警惕地看着骞夏。

　　目睹了一切的胥笑起来，对着骞夏解释道，“大咪是只公猫呢。”

　　骞夏：“……诶？！”

　　小女孩儿的脸烧得如晚霞一般红透。

　　山神眼见着这一幕，也跟着笑着抚着自己的胡子，可不过半秒，他又住了手，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骞夏，转手指向她，那老迈的手指不停地上下抖动着。

　　“你你你你……我是不是见过你？！”

　　————

　　骞夏自然是没有见过山神的，但是山神，又确实是见过她的。

　　也许骞夏早就忘记了，她来到外婆家的第一天，莫九便带她来了山上，只是那天，穿着小皮鞋的骞夏踩到了一块滑石，摔了一跤，后又由莫九背着下了山，自此引出了后来一大串的事情。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如今，就站在她眼前。

　　山神引领着骞夏一行人，来到了一个山脚的坡下。

　　骞夏脚受伤了，幸好上了年纪的山神腿脚也不利索，倒也是没有同她互相嫌弃。只是大咪是真的累了，说什么都不愿走了，只能由胥一手抱着，一手牵着骞夏，走在山神之后。

　　终于，一行人来到了目的地。

　　山神身形颇为矮小，不过一米左右的样子，倒有几分像是西方童话故事里的小矮人。但他还是努力矮下身子，拨开身前的丛丛杂草，慢慢地，一块面目模糊的矮石像，就出现在了众人的眼皮子底下。

　　骞夏眯着眼，细细看去，待她终于看清了之后，倏地呼吸一滞——那尊石像……那尊石像，岂不就是那天绊倒她的那块滑石吗？！鬼使神差地，在夜色下看去，骞夏甚至隐隐约约觉得，那石像的模样，倒是和眼前的山神颇有几分相像？！

　　无数破碎的瞬间在她的心里交织起来，逐渐连成了一幅完整的画卷。

　　她……似乎明白过来了。

　　“你……你是那天的……”骞夏稍稍退后一步，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矮小、老迈、慈祥的山神。

　　真相如今就在她面前，就看她敢不敢去揭开了。

　　“嗤。”胥在骞夏的身后，扶住了她的肩膀，继而发出了一声不屑的轻笑，“山神老头儿，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是别装了吧。”

　　山神浑浊的双眼“咕噜噜”一转，露出一口缺牙的笑来，“尊上说什么呢？老身怎么听不太明白呢？”
　　胥像是懒得跟他废话，翻了个白眼，撸了两把已然睡熟的大咪，不耐烦地说道，“你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啊，我让你帮的忙，就是让你把这小丫头的朋友——那个莫九给找出来。快说，你都把他埋哪儿了？”

　　“尊上不是早就知道了，那小孩儿，不是那耗子精埋的吗？”山神依旧是笑得慈眉善目，“您把那耗子精弄丢了，怎么上我这儿来讨人来了？”

　　“你可拉倒吧。”胥的耐心是彻底被这把抵死耍赖的老骨头给耗尽了，他将大咪放到了自己的肩头，上前几步，迈开长腿，在所有人都没能做出反应的时候，早已一脚踹上了那山神的石像，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引得山神老儿猛地倒吸了口凉气。

　　“尊、尊上，你这是干什么？”

　　“老头儿，我劝你早点说实话，我这刚睡醒呢，难免有点起床气。而我的脾气呢，相信你们都是知道的。”说着，胥笑着露出了一口整齐的白牙，“那耗子精早就把一切都招了。瞧，他的那颗灵珠还被我用来给那小丫头换了个眼睛。我看，那耗子精的灵珠给那小丫头做眼睛，到底是有些不合适的。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啊，小姑娘的眼睛嘛，就尤为重要了，如果有更好的灵珠，我当然不介意给她再换个眼睛啊！”

　　胥的话里话外皆是威胁，即使山神看上去比他年长那么多，但依旧是吓得忙不迭“扑通”一声五体投地地跪在地上，用颤抖的声音嗫嚅着嘴说道，“尊、尊上，饶小的一命吧……我不是故意要在尊上面前耍花招的，只是……只是，那混小子的行为，实在是让小的咽不下那口气啊……”

　　胥蹲坐下来，一腿屈膝，饶有兴味地摸着自己的下巴，一步步推理道，“你咽不下这口气，所以你就让耗子精去吃了那小子的指甲，再让他给你把那小子送来，你给就地埋了是不是？”

　　听完胥的话，骞夏的心顿时一凉，她怨愤难当，也顾不得腿上的伤了，猛地上前一步，蹿至跪倒在地的山神面前。“你为什么要这么对莫九？我们招你惹你了？！”她厉声问道。

　　没有胥的指令，山神仍是不敢贸然起身。他惶恐得整个身子都在抖，但迫于胥的淫威，还是不得不连声回答着，“姑娘是不记得了……但老身记得很清楚，那天……那天，姑娘踩到了老身的身上，不小心绊了一跤，本来倒也没什么，老身不过是个无人祭拜的小小山神罢了。可是……可是，那混小子为了给你解气，便飞起一脚踹在老身的身上……我，我大小算是个山神，怎么能忍得这样的侮辱，我就同耗子精商量了，让他想办法去把那混小子给我弄来。其实，我也没想怎么样，我就是想惩罚惩罚他，把他关个几天就送他回去了，但是，几天后，原本都商量得好好的了，那耗子精却说什么都不同意，还让我把那混小子再埋深一点儿，绝对不能让他醒过来……”

　　“为、为什么？”骞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因为……因为……”那山神显然是被胥的威胁吓到了，浑身颤抖，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因为……那耗子精说，他爱上了一个人类小姑娘，他不舍得换回来了……”

　　大家猜到原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