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来归巢独倚门》江南城嚣

10、破庙夜谈

　　就这么睡在林子里好像也不是办法，总之还得想办法将江门淮拖上，然后去前面找有没有小村子，或者是茶水铺子，先歇下来才是明智的选择。

　　但是感觉这就是荒郊野外，方圆几里之内好像都不见人烟的样子，又上哪去找村落呢？

　　而且最重要的是，江门淮这么大个人，他该怎么将他带上？燕归巢想了想，决定像江门淮背自己那样背上他试试看。

　　其实也不是很吃力，他至少还能背一段路。荒郊野岭的确实走着不容易，但是好在走了没多久就意外发现了一个特别破的庙宇，里面虽灰尘满地，蜘蛛网也出奇地多，又脏又呛，但这大晚上的也就只有这一个地儿可以歇脚了，于是燕归巢二话没说就进去了。

　　好不容易将江门淮平稳地放下来，燕归巢自己也累的困了起来，在他刚打哈欠的时候江门淮就醒了，但他没注意到，所以就被江门淮突然一个拥抱给吓得都呆滞了。

　　江门淮真的是在一瞬间，将他紧紧地拥入怀中，脑袋埋上他的肩膀，努力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就再没松手。

　　燕归巢一惊一乍地叫道：“江珩你大晚上发什么疯，睡傻了吗？！”

　　江门淮一声不吭，却仍旧抱着他不松手，反而还加大了些力度，紧紧环着他的腰身，往他身上蹭。就像一只大型犬，如此反常，不得不让燕归巢觉得江门淮会不会是中邪了……

　　很快燕归巢就发现他怎么挣都挣脱不开，谁叫江门淮力道太大。无奈之下他只好服软，跟哄小孩子似的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语气也跟唱摇篮曲似的轻柔：“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管他江门淮今年贵庚，反正他燕归巢今年都已经年近三十了，怎么说也应该比这个看起来才刚及弱冠之龄的小子年长！虽然用哄孩子的语气这种举动略傻，但是还不至于他没资格这么做。

　　江门淮闻言，好像这才回过神来，却是又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放开了燕归巢。两人彼此都沉默着，气氛正尴尬的时候正好需要有人来打破，于是江门淮便主动打破沉默道：“抱歉。”

　　知道你应该向我道歉。燕归巢忍不住内心腹诽道，可是你也应该顺着这声抱歉继续说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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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归巢“哦”了一声，然后彼此之间又没声了。他等了半天，指望江门淮还能再说出半个字来，却没能如他所愿。燕归巢终于服了，他便开始询问道：“你刚刚为什么要抱我？做什么梦了？”

　　总是无法避免这个尴尬的问题的。江门淮直勾勾地望向燕归巢，眼神里带着复杂的感情，微张嘴唇却欲言又止。他思索着该怎么圆过去，毕竟他也不知道在自己醒来看见燕归巢的那一瞬间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然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他总不能说他梦见了燕回初然后认定了燕归巢就是燕回初吧。即使他真的这么说了，那也无法向他解释自己为什么要搂他那么紧还不放。问题又绕回来了，江门淮也不能说因为他跟梦里的燕回初相拥了，然后再找好像充其量是冒牌货的燕归巢来一下吧。

　　真是……难以说出口，不管怎么说都会有一定程度的无地自容的感觉。

　　江门淮再脑内挣扎了许久，但是始终无法找出说得过去的说辞，再加上燕归巢那怀疑的眼神又逼得紧，无奈之下他只能憋出一句：“现在我们处境挺危险的，刚醒来的时候就想着怕你人丢了，没想到还能看见你，我很感动。”

　　燕归巢：“……”

　　我也好感动你为我着想然后还为我感动哦。

　　个鬼啊！你以为你说这种话就能蒙混过去吗？！肯定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幕！

　　心里这么想着，但是燕归巢嘴上还是勉强默认了江门淮的解释，然后也没打算明面追究起来，因为他知道追根究底地问肯定问不出什么歌所以然出来……既然如此，那他就等吧，等到以后总会有个绝妙的时机，等着吧，纸包不住火的！！！

　　江门淮也很郁闷为什么燕归巢就这么信了自己这句话，但是他没继续问才是最好的结果。一想到他终于不用跟某人解释一些难以启齿的事情，他心里就松了口气。

　　“所以这里是哪里？”江门淮问道，他环视了一圈这个破庙里的周围环境，还真的是十分破旧，不过还好也能算是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

　　“不知道哪儿的一个小破庙里，今晚就先凑合着吧。”燕归巢伸了个懒腰，他刚刚才背过江门淮，大概是年龄大了的原因，现在还挺腰酸背痛的。“顺便，我们没有马，步行去东升城要多久啊？”

　　江门淮又沉默了。

　　燕归巢马上道：“怎么老是突然没声了！你正常点！”
　　江门淮无奈道：“我是在忧虑。”

　　燕归巢道：“忧虑你也得吱个声吧！每次这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接话了。”

　　江门淮道：“好，我改，我下次一定吱声。”

　　燕归巢道：“这还差不多。”

　　两人看似无聊的对话，却让江门淮心里多了分柔和。刚刚做了那个梦，他基本上确认两者是同一人了，现在他又带着对燕回初的感情跟燕归巢面对面说话，难免有些跟以往不同。就像遇见了对的人，他总能在注视着他的时候感受到心里有股暖意。

　　在不知不觉之中，就让燕归巢给牵着鼻子走了，他之前可从未对人这般顺从过，即使是最亲的兄长，在自己十一岁之后也与他越来越疏远了。

　　“所以你在忧虑什么？”燕归巢问回正轨，但是他发现江门淮的目光从刚才就一直在自己身上，且从未移过，莫名其妙感到一股恶寒。

　　“如你所言，我们没有马，所以步行去东升城的时间最快也要一个月。”江门淮看着他的眼睛回答，明明说着惊人的事实，语气却仍旧颇为平淡。

　　燕归巢惊了，“啊？？？”

　　江门淮又补上一刀：“而且路上碰上茶水铺子或者小村庄的几率应该挺小的。”

　　燕归巢两眼一翻昏了过去，闭上眼睛不省人事。

　　“你……”江门淮欲言又止，他看着眼前这个昏死过去的人，不知道该做什么。

　　一看就知道是装的，这个演技还真是拙劣。不过江门淮却难得扬了扬嘴角，轻轻哼出一声轻笑，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可没有绝对地说，说不定有。”

　　燕归巢还是没动，继续躺尸。

　　江门淮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醒醒。”

　　燕归巢就是不醒。

　　都这么大个人了他怎么还这么幼稚。江门淮淡定地在心里腹诽了一句，既然某人自己不主动醒过来，那就别怪他采用手段了。

　　江门淮开始挠起了他的痒痒，全程面无表情，就等着某人能瞬间睁开眼睛，然后气哄哄地跳起来大喊大叫。才刚开始，燕归巢就装不住了，他皱起眉头，果然马上就睁开眼睛了，下意识就用手去扒开江门淮正在作恶的双臂，却不料下一秒便闯了个祸。

　　由于他的强行阻止，江门淮双手给撑地上去了，身子也随之下沉了一些距离，一下就跟燕归巢拉近了不少的距离。这个姿势不但很奇怪，还很……暧昧的感觉。两张脸离的有些近了，距离感几乎全无，手足无措的感觉倒是明显了不少。

　　燕归巢和江门淮面面相觑，正当两人都无言的时候，江门淮又突然发出了一个奇妙的声音：“吱。”

　　燕归巢：“……”

　　记忆仿佛回到了一会儿之前。

　　“好，我改，我下次一定吱声。”

　　燕归巢默默地看着江门淮，他脸上仍旧平淡如水，也真亏他刚刚能面无表情地吱出那一声来……

　　“江珩，你、你有点，可、可爱。”似乎是反射弧太长，燕归巢这才捧腹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一句话都说不完整，肚子还有点酸痛，差点就喘不过气来了。

　　江门淮倒是觉得无所谓，也不觉得刚刚那声“吱”丢脸，看见燕归巢笑的那么开心，他也忍不住再次扬了扬嘴角。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只要那个人开心就够了。

　　燕归巢笑的跟鬼哭狼嚎似的，忍不住紧闭着眼睛就一片天昏地暗了，哪还有时间去注意江门淮此时此刻挂在嘴角那小小的弧度？一天之内笑了两次，江门淮已经很久没这么做过了，甚至可以说是他平时基本都没个笑脸。

　　自从那个梦醒了之后，他就变成这样了，或许这也不算太坏。

　　明明才与他相识一天，却在突然之间把对那个人这十一年来所有的感情全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即使他不是那个人，江门淮此时此刻也是十分殷切地想要他是。

　　将对燕回初十一年来所有的尊敬、崇拜、喜爱与执着都寄放在燕归巢身上的江门淮内心悄悄希望道，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燕前辈。

　　江门淮或许想的太入神了，他盯着燕归巢的视线和这个奇妙的姿势就还没变过。燕归巢自讨无趣，终于笑完之后又与身上这个人四目对视，面面相觑了起来。一种微妙的气氛蔓延在了空气中，无声的沉默中出现了两人均匀的呼吸声。

　　不知为何，燕归巢能在江门淮的眼中看到一丝温柔，而自己心里感受到的却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情……就像是难以言喻的悸动，心在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