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花》沈沃

19、走自己的路

　　送走了上学的弟弟妹妹，拾掇完碗筷，春静走到炕边，从兜里掏出一些纸币，说道：“妈，这是我上个月的工资，给我吧买点儿治腿疼的药吧。”
　　“哦。”最近天气突然变冷，景才的腿疼病又犯了，玉芬正坐在炕头给他捶腿，抬头看了一眼，应道。
　　“爸，妈，我有件事儿要跟你们说。”春静把钱放在炕沿上，“我明天要去北京打工了。”
　　“啥？北京？！”玉芬停住了手。两口子对视了一眼，景才翻身坐起，急急地问道：“什么意思？你去那干嘛？”
　　“我们老板有个朋友在北京，是一家饭店的领班，她那缺人，让我过去。”春静不慌不忙地答道。
　　“干嘛非得去北京啊？那么老远，人生地不熟的，还是别去了，就在原先这家干吧，别折腾了。。”显然景才很是不放心女儿走那么远，劝道，忽然又意识到了什么，“原先这家老板不是对你挺好的吗？怎么？出啥事儿了吗？”
　　“没有！什么事儿也没有！”春静有些心虚，急忙解释道，“我能有啥事儿啊？就是想换个地方，想多挣点儿钱。”
　　“得了吧，依我看，哪都别去啦。”一直没言语的玉芬说道：“就在家跟我种地吧。”
　　“我才不在家种地呢，一年到头累死累活的，能挣几个钱啊？！”春静一口回绝道，“再说这两年我不在家，咱家的地不也种了吗？干嘛非让我在家呀？”
　　“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还要在外边晃荡到啥时候啊？”玉芬往炕边蹭了蹭，捡起炕沿上的钱，踹进自己的衣兜里。“收收心，赶紧早点儿结婚吧，人家天民可一直等着你呢。”
　　“谁让他等了？！我又没说要嫁给他！”春静涨红了脸。
　　“哎！你这孩子真没良心！”玉芬责备道，“人家天民一家对你多好啊，你咋就不知道领情呢？不是我说你啊，春静。”玉芬伸手指点着数落道：“人家天民老实巴交的，又能干，家底儿也厚，不愁吃不愁穿的，你还想找啥样儿的呀？你说，你到底想找啥样儿的啊？”
　　“不找！啥样的也不找！”春静小声嘀咕道。
　　“这叫什么话？！你还能一辈子不嫁人了？”玉芬没好气地说道。
　　“我又没用你养，我自己能养活我自己。”春静不服气地回道。
　　“你这死丫头！翅膀长硬了是不？还说不得了？反了你啦？！”玉芬气得直喘粗气。
　　景才轻轻拽了拽玉芬的衣角，劝道：“你也是，就少说两句吧。”
　　“你别老护着她！”玉芬不悦地瞪了景才一眼，“有些话我都不愿意说，你知道这村里村外的人说的都多难听吗？”
　　“谁又说啥啦？都是吃饱了撑的！难听你就不听呗！”春静抬头看了一眼玉芬，拉开衣柜，找出了一个旅行袋，继续说道：“谁爱说啥说啥，反正我不怕！”
　　“你不怕！我还嫌丢人呢！我可不愿意让人背后戳脊梁骨！”春静不屑的态度让玉芬很是不满，气哼哼地说道：“家里咋就搁不下你啦？外边有啥钩着你的魂儿啦？这么大的一个姑娘了，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在家呆着，谁像你？！你看看这村子里，哪个小姑娘像你成年不着家竟往外跑？”
　　“不着家怎么了？我是去打工，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春静辩解道。
　　“哼！谁知道你都在外边干了些啥？！”玉芬斜了春静一眼。
　　“妈！”春静愤怒地喊道，把旅行袋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不满地瞪视着玉芬。
　　“别说啦！”景才打断了仍然喋喋不休的玉芬，“你呀！你也真是的，怎么能这么说孩子呢？她在外边打工，不也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吗？她已经够不容易的了，你咋还这么说她呢？”景才攥紧拳头，使劲的捶了捶自己的腿，“要不是我这条破腿，咋能让孩子遭这份儿罪呀？怨我呀！都怨我呀！”景才叹着气，双手痛苦地抱住了头。
　　“爸！”春静悲哀地叫了一声，泪水夺眶而出。
　　“哎呀！你看看你！行啦！行啦！这是何苦呢？”玉芬拉了拉景才的胳膊，劝慰道，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这不也是为她好吗？寻思让她早点儿成个家，咱俩不也就放心了吗？”
　　“知道你是为她好。”景才的情绪也逐渐的平复了下来，皱着眉头看了看玉芬，说道：“你就不能好好说吗？那么说话太伤人啦。”
　　“是，是我说话欠考虑。”玉芬咬了一下嘴唇，也意识到了是自己的不对，沉默了片刻，叹道：“儿大不由爷，女大不由娘，春静啊，我也不管你啦，自个儿的梦自己个儿圆吧，以后在外边多长点儿心眼儿。”一边说着，起身下地，穿上了鞋子。“我去找满仓媳妇儿借个鞋样儿。”
　　看着妻子怅然地走去门去，景才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春静啊，别怪你妈，她也是为你好。”
　　“嗯，我知道。”春静倒了杯水递给景才，“爸，你喝点儿水吧。”
　　“嗯。”景才接过水杯，“我看你这次回来好像不太对劲儿，心事重重的。”景才的目光停留在春静的脸上，似乎想看出点儿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在店里跟谁生气啦？还是跟老板吵架了？”
　　“没有！”春静愣了一下，轻轻的咳了几声，以掩饰她内心的慌乱和痛苦，“哪有什么事儿啊？我就是想换个环境，去大城市闯闯，不是挺好吗？还能多挣点儿钱。”看着景才似乎有些将信将疑的眼神，笑了笑，“爸，我真的没事儿，你不用惦记我，我在外边挺好的。”春静转身背对着景才，“爸，你一会儿把药吃了吧，我出去走走。”
　　“啊，多穿点儿，外边冷。”景才简短地说道，心里仍是充满狐疑。
　　“知道了。”春静应着，披了件棉衣，走了出去。
　　今年的寒流来的早，虽然还没入冬，瑟瑟的北风却携带着些许寒意。街道上几乎没什么行人，春静立起衣领，心事重重地走向村口。
　　地痞恶棍的欺凌，让自己走投无路背井离乡，经济的窘迫，又让自己放弃了求学梦，而今，又是因为残酷的现实所迫，葬送了自己美好的初恋，这多舛的命运，让春静倍感心力交瘁。她悲叹命运对自己为何如此的不公，让自己霉运连连，未来的路又该如何走下去，她已经丧失了热情与信心，悲从中来，泪水不知不觉的悄然滑落。
　　村口的大柳树，叶子已经掉得所剩无几，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枝干昂然地伸向天空。无论经历怎样的严寒酷暑雨打风吹，它依然坚强地挺立在那里，守护着脚下的那片土地。
　　春静默默地站在大柳树下，抚摸着粗糙干燥的树干，顿然醒悟，自己的人生不也正该如此吗？无论经历多少曲折坎坷，未来的路依然还是要走下去，不能自暴自弃，走好自己的路，才能不枉此生。
　　高远的天空，冰蓝清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