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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饮血 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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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那天的爆炸和坍塌动静着实不小,血族亲王遭到人类袭击并且成功反击的事情很快在各种渠道内传开了。
塞西莉亚王女听到那位布尔大人来访的时候正在房间里打转,事情败露的时候她就知道布尔大人绝对会找上门来。但这一切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劳雷尔说过这次任务只会成功不会失败,科学院的人也保证他们的武器威力够强,连将领卡迪都做出了承诺。他们每个人都向她传递万无一失的信息,她才最终决定批准的,现在失败了难道就是她的错吗?
——不,不对。塞西莉亚攥紧了自己胸前的领花,贝齿死死地扣住下唇。行动失败不会让布尔大人有任何动容,让他勃然大怒的,应该是她违反了他们之间的约定。是了,当时她是想先斩后奏的,却没想到这一刀下去没能伤到对方分毫,反而震碎了自己的武器。
该死的!
塞西莉亚拽起手边的枕头狠狠地砸在地上,但这不能阻止门外女仆那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王女陛下,布尔大人已经在会客厅等你了。”
“我马上就来。”事已至此,塞西莉亚只能深吸一口气,收起自己的怒容,重新整理好衣物,以最快的速度接见贵客。
布尔等待得极其烦躁,皮鞋一下又一下地叩击着大理石地面。看到少女婷婷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他立刻站起身来,赤红的双眼仿佛扼住少女的咽喉。他沉声诘问:“塞西莉亚布卢姆菲尔德,我希望你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好让我满意,不然我可不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情。”
狠话撂下了,会客厅里把守的十几个士兵们也不是聋子,顿时将手中的长枪对准了布尔。却只换来他的一声嗤笑。
塞西莉亚很清楚,如果这位大人要动手,再来几十个士兵都无济于事。她摆手示意士兵们放下枪,脸上挂起和气尊敬的笑容,柔声道:“大人,这只是一个意外。”
“怎么就是意外了?”
布尔脸上的讽刺一览无遗。针对性如此高的行动不可能会搞错对象,而且这样隆重的阵容也绝对不是用来对付鼠辈的,说是意外就太过牵强了。
年轻的王女冷汗直下,而此刻她除了睁着眼睛说瞎话之外没有任何办法,布尔是很认真地在追究这件事。
“我……并不是有意要伤害亲王的,”塞西莉亚尽量说得很慢,“是这样,我只是、只是想试探该隐。您知道的,如果那次行动使得那人醒来的话,我们面临的局面会很难堪。”
“是吗。”布尔淡淡地答了一句,接着话锋一转,“我的身份不适合在这里久留,只能现行一步了。我觉得你应该已经清楚的知道一件事了——谁都不能对他动手。”
说着,他极其锐利的目光扫过塞西莉亚,其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身为王女的塞西莉亚从未如此憋屈过。她现在才明白过来,布尔哪里是过来找她要解释的,根本就是来给她下马威的!她好歹也是人族的最高领袖,此刻竟是被拿捏得颜面扫地也只能继续赔笑……
说到底,塞西莉亚也不过是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女,又是从小被呵护着长大的,在心智方面还不完全成熟。她忍不住想反击:“但是,恕我直言,我目前为止还没看到您合作时所承诺的任何成果。您自己不觉得奇怪吗?局势早已一触即发,但‘我们’却只是反复试探,根本像是一个笑话!”
布尔的表情瞬间狰狞起来,两只通红的眼睛看向塞西莉亚时仿佛是在看自己的死敌:“你懂什么?米……亲王是特别的。我是在担心该隐会出来妨碍我的计划,但是你做了什么?盲目地针对亲王能让你得到什么所谓的‘成效’吗?”
“……但是亲王两次逃过偷袭一定是……”
“够了,塞西莉亚卢姆菲尔德,我不想再听你的狡辩了。”布尔起身走出会客厅,临出门前回头喑哑不明地扫了王女一眼,“你只要知道,顺从我的,我会为他冠以荣耀,反抗我的,我会让他如临地狱。”
可怕的视线消失的瞬间,塞西莉亚才发现自己的腿已经软得快要支持不住她了。即使如此,她也不敢对布尔的独断抱有怨恨,反而是记恨起了血族的亲王。
凭什么她在失去了双亲之后就要独自面对这样的局面、承受这样的压力,而那个无所作为的“亲王”却能得到庇护?这不公平!
闻人哲当时并没有注意该隐说了什么,后来才发现他是认真的要带他去找“人族的老头”算账。
本来闻人哲的内心是一百个不乐意的。他本质上就是个宅男,死宅,一个月不出门还乐得清闲的那种。更何况该隐那架势看起来就是去跟人撕的,根本不符合闻人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生活美(wai)学(li)。
然而他的坚定决心还没来得及表现出来,就发现他已经站在人族皇宫门口了。
闻人哲:???等一下,不是说好的出来逛黑市吃东西的吗?怎么一拐弯就站在这里了???
淦。
闻人哲沉默地看着手里吃了一半的烤土司,觉得该隐同志的套路有点深。
不过再仔细想想,要不是他喝了一个月的血,怎么可能一听到人类食物就开始分泌口水!所以这绝对不是他的锅,都是因为血族的食谱实在太单调了。
该隐看起来心情很好,站在边上笑眯眯地等着闻人哲消化掉“自己被拐骗了”的事实。
凑合着过呗,还能离咋滴。闻人哲人道毁灭了手里的烤土司,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淡定地看向该隐:“我们就这样从正门进去吗?”会被卫兵叉出去的吧,大体上门口那两个卫兵已经在用怀疑的目光看他们了。
血族这个种族在颜值上简直是作弊,一个个都帅得让人合不拢腿,所以他们两人站在这里还是非常明显的。然而得益于米迦勒微卷的铂金色长发和翠蓝色的眼睛,暂时还没有人怀疑这样有着天使一样外貌的人会是吸血鬼,站在旁边的该隐也稍微做了点伪装,原本像红宝石的双眼变成了黑色,看起来就是一个单纯的人类帅哥。
该隐当然也没想着大摇大摆的走进去,就是故意来这里逗一下闻人哲的。他领着人离开皇宫正门口,故作神秘地说道:“我知道一条秘密通道。”
人族与其他两个种族相比,没有神奇的魔法也没有强悍的体魄,单兵作战能力十分弱小。所以如果不想第二天起来发现国王要换了,就必须在皇宫严加防守——比如探测魔力元素波动的仪器,和类似红外线的警报装置,当然也少不了无处不在的卫兵。
在这种草木皆兵的环境里呆久了,即使是意志坚定的人也要精神衰弱,于是布卢姆菲尔德二世国王乔耶在皇宫内开辟了一条四通八达的暗道,仅供皇族使用。
——然后他把这条暗道的地图给了该隐。
并不是该隐有心欺骗老人家,恰恰相反,他并没有任何隐瞒。他报出自己的名字时,乔耶没有表现出一分一毫的害怕,甚至还主动邀请该隐来皇宫喝茶。老人是一位智者,他或许早就察觉到了什么,与该隐相处时总有一种从容的气魄。在一番交流之后,两人之间还产生了微妙的友谊。
闻人哲觉得那大概是两位老父亲之间的共鸣吧。
他很少听该隐提起过去的事情,但该隐活了那么久,见证了不少离奇怪事,也算是个有故事的人。闻人哲听得很入迷——他就喜欢听故事。
当该隐推开最后一扇门,一间宽敞大气的卧室出现在两人面前。
接着两人同时眼皮一跳。
这房间的感觉跟他们想象中的不一样……不是不像国王的卧室,而是有种微妙的“闺房”的感觉。桌椅的样式和布艺的花纹都给人一种柔和的感觉,床边还明晃晃地摆着大梳妆台,空气中都隐隐有脂粉的香气。
走错房间了?还是乔耶老头其实是个女装大佬?闻人哲被自己的脑补吓了一大跳,瞪大了眼睛看向该隐。
该隐:“……”
“地图应该是不会有错的……”该隐皱起他好看的眉毛。
这时,卧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身着宫廷长裙的少女风风火火地走进来,跟房间里的两人对上了眼神。
“……”
“啊——!!!”
结结实实地闹腾了一会儿,闻人哲和该隐差点被抓起来就地处决,还好该隐及时报上了乔耶的名字。
当时的画面别说有多滑稽了,该隐说他是来找乔耶的,一直躲在卫兵身后的塞西莉亚幽幽地来了句:“那是我太爷爷,早就已经作古了。”
对于该隐来说只是美美的睡了一觉,醒来时看到的世界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但实际上却已物是人非。人类短暂生命的更迭对血族来说格外不可思议,饶是该隐也感到了恍惚。
王女叹口气,大胆地遣散了卫兵。卫兵长本想反对,却被塞西莉亚挥手打断了:“他们要是想动手的话早就动手了,这两位大人恐怕真的只是来寻找‘友人’的对吧?”习惯了与血族相处的塞西莉亚表现出令人意外的从容,倒是与她的太爷爷有几分相似。
台阶都铺好了,该隐却并不打算按常理出牌:“不,我是来找人算账的——现任的国王就是你吗?”
话音未落,卫兵们的火枪再次瞄准了两人。
目睹了这一切的闻人哲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特别羞耻……就因为他被偷袭了一次就大张旗鼓地专程跑来算账什么的……这人是小学生吗?!
虽然他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小开心的。
塞西莉亚的表情也僵住了,刚刚送走了兴师问罪的卡尔,现在又跑来两个要算账的。虽然对方没有明说,但想也知道两个血族跑来这里是要说哪件事。一个个的,她不要面子的啊?
“卫兵,把两位贵客送走。”她一句废话都懒得再说,“我和你们没什么好说的。”她对卡尔低声下气只是因为他们的合作关系不能结束而已,眼前这两人或许有点本事,但与她无关。
闻人哲觉得这时候他必须挺身而出了。他极快地在两人身边支起了一个简单的结界,争取了一点吟唱的时间,黑色的长枪便对准了塞西莉亚的咽喉——人类智慧,擒贼先擒王。
“一群废物还敢对这位大人不敬?”闻人哲丝毫不在意对准他的黑洞洞的枪口,“你们大可以试试看是我的魔法快还是你们的枪快。”
卫兵们当然不敢,但手中的枪也没有放下,他们齐刷刷地望向王女,等待一个指令。
“……都退下吧。”
“早这样不就好了。”被保护得严严实实的该隐微笑着看人群如潮水般褪去,“识时务者为俊杰。”
该隐只是随口一说,但却挑拨了塞西莉亚脆弱的神经。她攥紧的双拳内,尖锐的指甲几乎要抠破掌心。
她真的受够了。
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强撑着。
“两位移步会客室吧。”
进入会客室的瞬间,闻人哲就感觉到了某种气味,他皱了下眉头,没说什么。
塞西莉亚和该隐在豪华的沙发组上坐定,闻人哲自觉地站到了该隐的身后。却在该隐再三催促下不得不坐到了他身边。
看来他的“总裁的小秘书”的形象还塑造得不够好,真是太松懈了。
塞西莉亚做好了被劈头盖脸训斥一顿的准备,却没想到该隐开口的第一句是:“乔耶,也就是你的太爷爷有留下什么遗嘱吗?”
“……啊?或许有吧?我没有见过太爷爷,不知道他去世的时候是什么情况。”塞西莉亚有点懵,结果这人折腾这么一大圈还是来问乔耶的事情的?
“那他留下了什么东西吗?”
“嗯……先代遗留下来的东西很多,我也不清楚哪件是太爷爷的。”她犹豫了一下,“需要我带你去看看吗……?”
“不,算了。”该隐摇头,接着话锋一转,“你听说过‘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故事吗?”
“什么?”塞西莉亚显然不太跟得上该隐的脑回路,“听过,怎么了吗?”
“那么——”该隐拖了一个长音,嘴角的弧度加深,眼中却没有任何笑意,竟让人感到毛骨悚然,“你觉得你会是最后的‘渔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