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上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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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十五，上元节。
这天一大早，槿言就被绿梅拉起来了。迷迷糊糊地被丝雨丝雪折腾了半天，梳了个看起来复杂却不是天真的双螺髻，刚搭配好合适的衣服，卫夫人就着人过来叫槿言去前厅了，说是有贵客来了，要槿言出去见礼。
槿言打着哈欠换好衣服，跟着被遣来的婢子，走向了前厅。一走出院门，槿言就发现院里被挂了好些灯笼，应景的还挂了些灯谜在上面。槿言有些被感染，一扫之前的困倦，心情大好起来。
“爹，娘，姐姐。”进了前厅，槿言规矩地见了礼，而后发现除了家人外，还有个上了年龄的老嬷嬷与卫老爷一起坐在主座上，而卫夫人却坐在了卫老爷下首的次座上。
“槿言，这位是李嬷嬷，是为父请来教你宫中礼仪的。”槿言依言向嬷嬷见了礼，卫老爷又道，“本不该在此佳节扰了嬷嬷团圆，但也因入宫这事儿也实在是迫在眉睫了。嬷嬷愿给卫某面子，是我卫府的福分啊。”
嬷嬷与卫括客套了几句后，又夸了两个姑娘懂礼又生的好看，便先下去休息了。
樱言瞪着嬷嬷离去的背影，然后恶狠狠地瞪向了槿言。槿言没有看她，只低着头玩手，把腕上的镯子取下来，戴上去，再取下来，再戴上去。樱言瞪了半天无果，又去看自己的父母。卫括没有言语，有一丝生气地看了看樱言，先离座去了后堂。樱言看父亲并不理自己，就跑到了卫夫人身边，摇着母亲的手，撒娇地说：“娘，我也要学礼仪，以后兴许用的上呢！”
卫夫人心疼地看了看樱言，却向槿言道：“樱言啊，你先回房歇着吧，李嬷嬷明日便要开始授课了，好好歇息明日才有精神。”
槿言明白卫夫人这是要支开自己，顺着她的话谢了卫夫人的关心，行了礼走出了前厅。走出门后，槿言没有走远，屏退了下人后，在拐角处偷偷听墙角。关乎自己未来呢，可真得防着这樱言些。
“樱儿，为娘知道你心中不痛快，可是这宫，你入不得啊！”卫夫人言语中有些无奈。
“凭什么啊，我差了那丫头不成？娘，她能做的我都能做！何况她这些年都不在家中，谁知道是不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退一步讲，就算我不进宫，学些礼仪总是好的吧，可爹为什么连礼仪都不让我学！”樱言愤愤不平。
“傻孩子，听为娘的，爹娘还能害了你不成？这李嬷嬷，曾是宫里的老人了。虽最高只做了个典赞，却是在尚仪局四司都待过一段时间的人。她懂得多，可是那些规矩于不进宫的人来说，却真是一点儿用没有。毕竟进了宫的人就算进了皇上的眼，也都不是主子，真正的主子只有那一个。那些礼仪可不都是下人的礼，你日后不说别的，怎么也得做个当家主母不是，学那些伺候人的礼作甚！”
槿言听到樱言不服气地嘟囔了几句，想要反驳卫夫人，却又听卫夫人道：“傻孩子，为娘给你请了教你怎样做主母的嬷嬷，过几日也能进府里来。做主母，最重要的还是平衡妻妾间的关系，且要会当家。为娘这一辈子，府中就柳氏这么一个姨娘，偏生她也懂事，为娘没操过什么心，这方面也没什么经验能交给你。你啊，就等那嬷嬷进了府，跟她好好学就是，没必要跟你妹妹争。”
槿言觉得厅中二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正想着换个方向继续听，却突然被人拍了拍肩膀。
槿言一惊，第一反应是被人发现了。三十六计跑为上计，槿言拔腿就要溜，却生生被人一把捞了回来。
槿言定睛一看，讪讪道，“大…大哥…”
卫枫还抓着槿言的胳膊，看了看前厅，没有出声，只拉着槿言走到了院角。
“小丫头，几天不见，学会偷听了，嗯？”语气中有一丝笑意，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
“大哥我只是…“
“不用解释，你那点小心思，我明白。爹娘偏心，我可不偏！樱言那丫头被爹娘宠坏了，我可看不惯。你放心，有大哥呢，虽然不能改变你进宫的事，但我总会帮衬的。何况年后我也要去军中了，若是能混出个名堂，大哥就是你的后盾！”此时的卫枫像个孩子一样，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给槿言保证。
槿言本还慌着，听了这些话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天地良心，真的不是槿言想笑的，只是以槿言十八岁的心理，看一个十六岁男孩的信誓旦旦，真的有点好笑。
槿言看到卫枫脸色突地变了，急忙整理表情，做出了一副严肃的样子：“大哥，槿言明白，这些年我没有生活在府里，总是和爹娘隔着一层的。听大哥这么一番话，确实出乎意料，也着实开心，没忍住便笑出来了。大哥放心，今日我只是…真的只是有些好奇，想知道娘有多偏爱姐姐，为姐姐做了些什么安排。我本就是捡回来的命，不会强求什么的。”
卫枫闻言心中一紧，却是打心底里心疼自己这个妹妹。十六岁之前，自己可从未听说过还有个小妹存在，这个小妹就在家人无人关心的情况下，活到了今日。想想自己和樱言，从小便不愁吃穿，有时还会厌烦爹娘过分的关心，相比之下，真是顶顶幸福了，自己却还不自知。想到这，卫枫更是打心眼里想对这个小妹好。
收拾了一下心情，卫枫笑着拍了拍槿言的头，没有接着她的话说下去，只是道：“今儿是上元节，若水街有灯会。晚上你少用些膳，灯会上有好些好吃的，我带你去尝尝。”说完，宠溺地笑了笑，转身走了。
槿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卫枫前后的反差有些大。自然，槿言不知道卫枫的想法，也不知道卫枫对比了她和樱言之后对她态度的改变。槿言自问不是心大的人，所以一时间觉得卫枫的转变有些奇怪，细想却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作罢。兵来土挡，此时若是想不出，待有事发生了，怕是也不迟。
于是，槿言带着对灯会的好奇，回屋等待夜晚的到来。
好容易挨到太阳落山，卫枫来到宛韵院时，槿言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在院中的石桌上趴着，无所事事。
卫枫放轻脚步，走近使劲拍了槿言肩膀一下：“傻丫头，走啦！”
槿言一惊，生气地瞪了卫枫一眼，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跟着卫枫走了出去。
槿言来这里这么久，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正走出卫府的大门呢。本想好好在附近看看，却没想到一出门便被带上了马车，一路颠簸到了街口。槿言之前从未坐过马车，发现马车的颠簸真的不是自己能想象的！像卫府这样在当地有地位的宅子，府门口的路自然是平整的。就算在平整的路上，槿言都被颠的难受，下马车时直觉得腿脚松软，没有气力。
卫枫察觉到了槿言的不对，笑笑上前扶了槿言一把，待她恢复了气力，才不着痕迹地松开手，领着槿言向着灯会走去，吩咐一众下人留在原地等候。
槿言好奇得很，左看看右看看。这灯会与现代的庙会或是夜市区别大得很，且不说最大的区别便是没有灯，所有的光源都来自灯笼，火光点点，却将寒夜照的无比暖和。
人群熙熙攘攘，偶尔有几家及其华丽的灯笼下面，更是人声鼎沸，有点才学的公子们绞尽脑汁，只为猜出谜底，拿下灯笼。闵朝民风虽不甚开放，但也绝不是让深闺小姐们一辈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拿这上元节来说，姑娘们可以不戴锥帽不围面纱，上街与公子们一起游灯会。
除去这些人与灯，街上还有好些特色的小吃与小物件。槿言深觉得卫枫那句晚膳少吃点说的太周到了，这些小吃中不乏很多槿言见都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槿言一路上把卖相好看的糕点都尝了个遍，其中好吃的她还不忘再多买几块拎着，打算回去给身边的丫头们也带着些尝个鲜。卫枫一路上也不多言，只笑眯眯地自愿做钱袋。这一路上，槿言见识了许多江南小吃，比如小笼包，煮干丝，又比如四喜饺和糯米藕。一路走走吃吃，直让槿言后悔为何要吃晚膳！
又走了一阵子，街角出现了一个偌大的台子，台子周围各种公子姑娘兴致勃勃地关注着台子上。只见台上有个年过半百的锦袍大叔，手指着台子正中央一架做工精巧，样式新颖的宫灯，笑意盈盈道：“今日刘老头我碰巧得了这么个精巧的玩意儿，不敢藏私，只拿出来给各位贵宾一阅。自然，这宫灯上也有灯谜，若是哪位有缘人能解出这谜，刘老头我便将这灯拱手送上！”
“半边有毛半边光，半边有味半边香，半边吃的山上草，半边还在水里藏，打一字。”
听罢谜面后，槿言忍不住笑了出来。这谜面简单易懂，却不是那些公子常见的用字形做谜的谜面，也怪不得这么好看的宫灯配这么简单的一个谜面，简直就是在嘲笑这些读书人没有生活经验，断猜不中如此简单一个谜。
果然，人群静了半晌，只有些叽叽喳喳小声讨论的声音。槿言真真是感受到了古时读书人的两耳不闻窗外事，对于生活中的事可真是完全想不到。拉一拉卫枫的衣袖，准备转身离去时，却听到身旁一声嗤笑。
槿言闻声有些奇怪的转头去看，却只见一个戴着鹰嘴半脸面具的男子，挡住了一双好看的眸，居高临下地看着槿言，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轻声道：“姑娘怕不是已猜出了这谜？猜出为何不上台取灯，在这里嘲笑大家怕是有些不妥啊。”
槿言还未出声，卫枫先恼了，挡在了槿言与那人之间，怒目圆瞪，将槿言护在身后。
“大哥，无妨。”槿言轻声道，继而面向那鹰嘴面具人，“这位公子若是不怕我嘲笑，便快快猜出这谜底，端的在这里说我又算什么大男人。”
那人嘴角笑意越来越浓，望了望槿言，抬脚走上了台子。
“这位老板，晚辈有一答案，不知是否正确。”那人向台上老板揖了揖。
“自然，自然，公子请说。”
“羊有毛来鱼鳞光，羊有味来鱼肉香，羊儿上山把草吃，鱼儿自在水中游。是以，谜底是鲜。“那人不急不慢地答。
“哈哈哈哈哈，好！公子这一番解释可谓详尽，这宫灯便归公子所有了！”刘老板让小厮取下宫灯，为那人奉上。
那人伸手接过宫灯，在众人注目下，径直走向了槿言。
“若不是小姐，在下怕也不会得到这宫灯，不知小姐是否能赏脸收下。”那人低头深深一揖，槿言看到那人耳后有一颗红痣。
“那便多谢公子了。”槿言没有客气，拿了灯转身就走。
卫枫有些不快，可能是不愿自家妹妹与外人有多接触，剩下的路程都板着一张脸。槿言心下好笑，也明白卫枫是为自己好，只能好言相向，撒着娇要卫枫别再生气了。
卫枫很是受用，樱言从小娇生惯养，可从没撒过娇，那撒的可都是泼。于是，兄妹俩到家时，已是说说笑笑，没有任何矛盾隔阂了。
至于宫灯，槿言回去便交给了绿梅，让她找个地方挂着就好，也没有多上心，便沉沉睡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上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