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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花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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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花范
六出飞花时,坐看青竹变琼枝。
窄窄的巷道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早已静谧的空气中显得格外突兀。一缕阳光透过了皑皑的白雪钻进了燕春楼角落的一间屋子里,映在一双紧闭的细长双眸上。
“玄逸,我们该回去了,赵叔派人来接你了。”一个身着灰色绸缎衣服,嘴角微翘着,缓慢推开房门,靠在门框上,有一些玩世不恭的看着那个孤单的背影,身后站着一个官兵样子的少年在轻轻喘着粗气。“回去那么早干嘛?小栎,走过这烟柳之地的那片竹林,陪我去看看吧,昨晚雪那么大,一定另有一番风趣。”
被阳光晃住而眯着的双眼慢慢张开,一双慵懒的桃花眼刻画在那张精致的脸上却似有一丝的颓废,还未加冠的朱黑长发随着从窗外吹进的细风飞舞着,白皙修长的双手轻轻拽了一下暗红色的长袍,“所谓 ‘华堂劲,松风竹雪,金鼎沸湲潺’难道你不想一睹这美景?”
杜栎一皱眉头快步走上前,伸出右手轻轻摸了一下李玄逸的额头,“你发烧了?今天是除夕,一会儿你要进宫给皇上皇后请安的,不赶快回王府收拾,还要去什么竹林?背诗?先生考你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认真。 ”
听到这话,李玄逸似有一丝不爽,极具清冷的声音缓慢飘出:“未时赶到皇宫就好了,每次我都没晚过,这次也不会。”然后轻轻附到杜栎的耳边,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道:“该配合的戏,我会配合好的。”说完挑了挑眉,那双桃花眼突然有了一种魅惑的感觉。
“我才不是那群少女,你那眼神对我没用。”杜栎心里默默吐槽道,并毫不遮掩的向那个妄图勾他魂的人翻了一个白眼。
“哈哈,好啦,不逗你了。”突然,李玄逸扯开一个大大的微笑,并径直走到那位官兵少年面前,“你去跟赵叔说,午时之前定到王府,不用着急,你先回吧。”
“王爷,”刚刚缓过气的少年慌张的好像要说些什么,“没事,有我保护呢,他死不了,你先回吧”杜栎扶额说到,“我上辈子一定是欠你的。”
“哎呦呵,您来保护我啊,还不如我装死活下来的几率大呢。”李玄逸回头看了看那个要发火的人,快速溜出了房间,“李玄逸,我今天一定要揍死你。”杜栎不再顾忌自己翩翩公子的形象,一甩袖子,快步跟上。
李玄逸仿佛没听到一般,笑眯眯的自顾往前走,“王爷。”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李玄逸怔了一下,回头望向那位一身黄衣,略施粉黛却并不妖娆的姑娘:“清音姑娘,多谢昨夜的相陪,我就先告辞了,等改日再来听姑娘的一曲琵琶语。”说完,微微欠了一下身,也不听答话,拉着杜栎离开了这个已然人稀冷静的燕春楼。
“清音,昨夜王爷又在你那过了夜呀。”其他姑娘羡慕的围着柳清音。“都道王爷自打兰贵妃去世后便日渐衰颓,总是来我们这里过纸醉金迷的生活。可是,如此翩翩公子却始终独宠你一人,旁人只是摆设的事实外人却不曾知晓。”一位姑娘酸酸的说到。
柳清音仿佛没听到这嘲讽的话,一直愣愣的望着李玄逸离去的方向,别人觉得无趣,也就慢慢散开了,“可谁想过我也只是那放在卧房的摆设啊。”柳清音呆呆的想着。
虽说这静亲王,隔三差五便会来燕春楼,每次也只单点柳清音一人作陪,因此她成为了燕春楼的当家花魁,旁人嫉妒、羡慕、仇恨,却也因为静亲王的身份不能将她怎么样。她曾幻想过,静亲王只比太子低一级而已,虽说在朝堂并无实权,那也只是因为王爷还不及弱冠,更何况皇帝曾如何宠爱他的母亲,是大家早知晓的。也许,若能与王爷行周公之礼,以王爷那温润的公子性格,断不会再让她继续流落风尘,如果成为他的侍妾,那也可早日远离这秦楼楚馆。
可是,每次王爷只是听她弹曲,或时而与她谈论些诗词解闷,待到就寝的时候便让她去隔壁单间休息。
柳清音进燕春楼五载,见过多少形形色色的男人,他们大多是因为有欲求,有苦闷才来这里寻欢作乐。可是王爷,她看不透,她想抓住这唯一的船,可却总是走不进去。
一夜的大雪覆盖了整座京城,也许是除夕的原因,也许是这地点并不是什么好去处,远处的竹林被那皑皑白雪压住身形,却也不敢动一动,好像怕打扰这份安静。
窄窄的巷道里缓慢的走出两个身影,踩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李玄逸此时已经披上了一件红色的大氅,可即使这样,他脸上的惨白也更加严重了,嘴唇也泛起了淡淡的紫色。“玄逸,还好吗?要不我们先回去吧。”杜栎不安的看看他,握起他的手狠搓几下。
“没事,我还没虚弱到那份田地。”李玄逸慢慢抽回自己的手,又使劲裹了一下大氅,又露出那份疏远的微笑“走吧。”
“何必对我也这么笑呢?”杜栎小声嘀咕了一下,慢慢的跟了上去。杜栎知道,李玄逸这六年来不止一次来到这片竹林,也知道为什么总是去燕春楼小住,外人只道是这静亲王沉迷花街柳巷,却不知他只是为了来这片竹林更方便一些而已,曾在这里居住过的半月,确是最美好的半月时光。
“阿栎,你听,箫声。”李玄逸停下脚步,歪着头想了一下“原来不单单只有咱们两个有如此闲情,来除夕赏竹啊。”
“那是你好吗?”杜栎无奈的说,“我是被你拖来的,若我父亲知道这么冷的天还带你跑这里来闲逛,怕是要被打死。”想想每次和李玄逸在外疯闹过后,他大病一场时父亲的眼神便不觉得抖了一下,“哎,我是造了什么孽啊。”
“额,你,节哀吧。”李玄逸一脸难过的拍拍杜栎的肩,仿佛他经历了什么可怕的大事。
“哎”杜栎刚想回他,“你大爷,李玄逸,除夕你就咒我啊。”说着不知想到了些什么,嘴角一斜,“哈哈,正巧这里没人,来,让我揍一顿吧。”说着便要去抓那个刚刚一脸奸笑的人。
“杜栎,我告诉你君子动口不动手啊。”李玄逸扯着自己的长袍,往竹林中跑去,却没有发现那悠远的箫声早已停止。
“好哥哥,我错了,你就原谅人家吧。”杜栎看着那一眨一眨的眼睛,作势要打下去:“呀呀,恶心死了。”却慢慢放下了手,无奈的摇了摇头。
“嘿嘿,打不过你,我还恶心不死你。”李玄逸重新抻了一下衣服,又恢复了那种温文尔雅的王爷形象,突然脸色一沉,“小心,有人。”
杜栎神情紧张的站在李玄逸前面,双手不觉的握紧了拳头。这时一抹蓝色闪过,杜栎慌张的将李玄逸推开,短剑寒光现身,但似乎并不想取人性命,杜栎看准时机右手一握,抓住了一个纤细白嫩的手腕。“你是谁?为何要刺杀我们?”
李玄逸被杜栎推开跌倒在雪地里,索性也不起身,缓慢的挪了一下位置,坐在地上笑道:“哎,怎么能说是刺杀呢?以这位姑娘的功夫,若真心想让我们死,也不会这样轻易就被你拿住了不是?”
杜栎看这人刚才冲过来之时的速度就明白定是位高手,但却一招被自己擒获,也知这话有理,松下招式,仔细一看发现是一位尚在花信年华的少女,头发全部都用蓝色发带高高束起,两条柳叶似的眉毛下双瞳微皱,直直的盯着他,像是有什么不甘心一样。杜栎后退一步,拱手言道:“不知这位姑娘为何要对我们拔剑相向呢?”
“是呀,姑娘,莫不是对我这样英俊爽朗的公子一见钟情,故意吸引我的注意?”李玄逸歪着头插言笑道。那姑娘听此语,扭过头狠狠地瞪着这个懒散坐在雪地里的红衣男子,似乎有种被羞辱的感觉,微微颤了一下拿剑的右手。
李玄逸像是没看到女孩子脸上的愤怒继续说着:“虽然我知道自己貌比潘安,不过我也不是那么随随便便就跟人走的。”
“你。”那姑娘脸颊通红,眼神似乎想将这人的灵魂挖出来揍一顿,手中的短剑一立,杜栎直呼不好,赶紧抽身挡在二人中间:“姑娘息怒,我这位兄弟脑子不太好使。”
“我怎地脑子就不好使了?韩太师可是夸我‘汝既得此内德美兮,又重之以修能,良矣。’”李玄逸抬抬下巴,好像等着谁夸奖一样。
杜栎看他如此得洋洋得意,心说“今日为何三番两次的激怒这位手持短剑的女子,不像他往日行事啊。”依旧紧紧的盯着蓝衣女子手中的剑。
“阿筎,好了。”一阵低沉的声音入耳,李玄逸听到后怔住了,呆呆的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只见一位笔挺身姿,黑色长袍在白雪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右手拿着一支长箫。剑眉虽然凌厉,那双眼却似一湾秋水,低眉看着依旧坐在雪地上的红衣,轻轻地抿了一下嘴,似乎有些欣喜,但只有一瞬便消失不见了。
云筎听言收起短剑,侧身经过杜栎走到黑衣男子身边:“主人。”恭敬地向他作了个揖,又回头看到李玄逸依旧痴痴地看着她家主人,转身站在了男子的身后讥笑道:“怎么?貌似潘安的这位公子也沉迷他人美貌吗?”
这一句话拉回了两个痴人,李玄逸咳了一声,感觉身子更加冷了,也许是坐在雪里太久,下裤有点潮湿,便挣扎着要起身却又跌回了原点。杜栎看到慌忙跑过去搀扶,却谁也没发现那黑衣男子慢慢收回了已经迈出一半的脚。
李玄逸站起身,再次拉紧了外衣,“只是看着这位兄台似乎有些眼熟,不觉多看了两眼,还请见谅。”
云茹听着这道貌岸然的话,不觉嗤笑了一下。黑衣男子回头瞪了她一眼,“因如此时节,来这里的人甚少,以为是什么隐匿之人,暗有杀机,不想是一场不虞之隙,还望海涵。”
“在下李玄逸,不知阁下尊姓大名?”杜栎发现李玄逸在浑身发抖,不知是冷还是,想着也看向了那位黑衣男子。而站在旁边的云茹,听到“李玄逸”三个字似乎有些震惊,也放松了身体。
“叶珏”,说着摇了摇头“小逸,天冷,你该回去了。”说完便带着云茹快速进了竹林深处,只留下惊呆了的杜栎和恍然一笑的李玄逸。
“阿栎,你看,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