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隔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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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不让我看到你的容颜，
如果你把我完全抛开
我就不知道怎样度过这些漫长的、下雨的时辰。
我始终凝望着天空遥远的阴霾，
我的心和不安宁的风一同流浪哀嚎……”
轻柔的卷舌音在消散之前即被那清晨的薄雾裹挟，漂浮而起漾在空气中，流畅的字句，优美的韵律，顿挫的语调，美丽的诗篇。
男孩坐在窗台上，右肩轻轻倚靠着檀木的窗框，一条腿自然地伸直，另一条弯曲着踩在青色的软绸垫上。他便把手肘抵在那，膝盖上，拿着一本不大的泛黄的烫金小书，视线就落在那些单词上。但只是落在上面，不像在看，反而漫不经心。他吐出来自这个世纪初的优美杰作，不像在读诗，像在低声吟唱。
这便是乔治睁眼所看到的，清晨的阳光被雾剥去数重后只余下淡淡的光影，落在少年颊边。少年眼睑轻垂，声音随着诗歌悲怆，但看不清表情，也看不清眼睛。
乔治有些愣神。昨天晚上，他醒着，听见放轻的脚步声，缓缓合上的门，以及床垫陷下来将人裹住，还有——
辗转反侧。
那时他醒着，感觉呼吸随着这些声响有些滞堵，浑身僵硬着。他本不是那般伤春悲秋，细腻感伤的人，却感觉僵直从肩胛中间一直蔓延到尾椎。但他最终还是沉沉睡去，而汤姆，多半一夜无眠。
尾音悲伤地渐慢渐轻，最终散开来，弥漫。汤姆似有所觉，转头，恰与乔治对视。
乔治一惊，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担心梗在喉头，避免尴尬的玩笑话在舌尖转一圈，最终只笑笑：“醒的真早。”
汤姆反倒比他更自然，笑得坦然，一如他与简他们相遇时挂在嘴边的笑意，不开怀，只是淡淡的温柔：“嗯，你也是啊。”
说完，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最终汤姆打破这寂静，笑着自顾自地说：“很美的诗，对吧。”
乔治扫一眼他手上书的封皮，优美的烫金花体——泰戈尔。
“泰…戈尔？麻瓜？额——”乔治猛的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嗯，麻瓜，一位印度的诗人……”汤姆笑着，轻抚书封上的字。
乔治认得那本书，是汤姆第一学年开始便带着的书之一，那些书，无一例外地全是麻瓜的作品，或是散文，或是小说，更多的是诗集。那时，汤姆总是那样和他们兴奋地讨论，准确地说，是安利。
普希金的诗，卡尔维诺的故事，荷马的史诗，木心的散文，以及莎士比亚。
全部是麻瓜的作品。
他们和简都知道汤姆是纯血统，但也知道他们家常年隐居在麻瓜世界，所以，当初汤姆对魔法界表现的那样一无所知后，他们也并没有问过什么。
但后来慢慢的，汤姆就鲜少看这些书了，除了莎士比亚当然还不能割舍，其它书案上的书几乎都是在霍格沃茨图书馆借阅的。
而今天——
汤姆并不喜欢麻瓜这个词。
这已经相当能说明，他不对劲，可乔治莫名懵住，一时竟意识不到究竟是哪里不对。因为他一切如常，甚至比以往还要冷静。
这一点从他淡定地吐出麻瓜这两个字就可以看出来。
乔治有些走神，汤姆似有所觉，有一搭没一搭地维持着谈话，也没有需要回答，只是维持在一个不令对方尴尬的境地。
乔治莫名觉得他所熟知的那个“希德”已经回来了。不再像之前那样忧心忡忡，也不再失魂落魄。那笑容是那么熟悉，连弯起的弧度都与往昔别无二致。
可乔治又清晰地认识到，不应该是这样。汤姆是什么样的反应都好，但绝不应该是这样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的反应。
他终于发现问题所在了。
汤姆实在是太冷静了。
简直与他们在火车上初次相识时一模一样，优雅而礼貌，还有一丝淡淡的疏离。
陆陆续续有人醒了，汤姆也没再保持着那个文艺姿势，而是神色如常地起身和室友们打招呼。
他的人缘相当好，那几个人看他精神恢复了还嘻嘻哈哈地跟他开了几个玩笑。
汤姆笑着，眼睛微微弯着。
乔治在旁边看得莫名浑身不自在，一转头去看弗雷德，却发现他还在被窝里窝着，也不知道是睡着还是醒了。
乔治一下乐了，跑过去挪揄自己的兄弟，顺便把他从被窝里挖出来。
弗雷德当然是醒着的，见乔治跑过来不耐地向他挥挥手，把被子裹得更紧了点。
寝室里的人一个接一个地都走了，最后，汤姆也没和他们一起行动，而是远远的和正互相扯被子的他们打了声招呼，以作为辅导者要辅导德拉科为由走了。
离期末考试，还有这最后一天。
“嗯，怎么？”乔治放开被子，退后几步笑着看弗雷德，“我可不想看见自己的兄弟就这么猝死在被窝里——尤其是在我俩还顶着同样一张脸的时候。”
“闭嘴吧你，谁会因为熬夜这种这么逊的理由猝死掉？”弗雷德往后一倒，大字型躺在床上，随手扯过一个枕头就往乔治那边扔，“嘴挺毒啊。”
“哈，就别谦虚了，彼此彼此吧我俩。”乔治躲都不躲，枕头从耳畔擦过去的风扬起几缕他的红色发丝，“哪有你这么说自己兄弟的，嗯。我这几招可都还是在你那儿学的。”
“得了吧。”弗雷德“呵”地嗤笑一声，闭上眼，沉默良久，忽然向上伸出手。
乔治不知何时走到他的前面，一把把他拉起来，顺势给了他一个拥抱。
两个穿着同样睡衣的，一模一样的大男孩紧紧抱在一起，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最后是弗雷德先开的口，他把乔治推开，脸上是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梅林的胡子啊，完了我是真的受不了这种煽情的气氛。”
“意识到了？”他的兄弟嬉皮笑脸，“我可是差点一个没忍住就吐了出来。”
“彼此彼此！我还掉一地鸡皮疙瘩呢。”弗雷德恨他一眼，却也跟着他笑，嘴角一如既往地带着些尖刻与生硬，“我说，弗雷德。”
乔治反应很快，从善如流：“怎么了乔治？”
“当你的感觉可真令人不愉快。”
“……”乔治短暂地停顿了下，怪叫一声扑上去和乔治扭打在一起，第一下就是一巴掌过去糊了他一脸。
弗雷德一边狂笑一边应对躲避，很快，两个人就筋疲力竭地倒在床上，肩并肩靠着，听对方粗重的喘息。
窗外有声音，很杂，但似乎很远，寝室里除了他俩的人早就走完了。他俩望着天花板，出神，胸膛间的起伏渐渐平静，但谁似乎都没有要坐起来，乃至站起来的意思。
“我们不是简，没她那么聪明，也学不来她那种方式。”乔治突然开口，转过头去直直的盯着自己兄弟的眼睛，声音无比认真。”
弗雷德也同时对上他的视线，闷声回答：“啊……”
两人于是就这样相对着，沉默了一下，弗雷德继续道：“但我们会有自己的解决方式不是吗。不需要想太多，也不需要什么出格的事物。”
乔治的回答是低低的，完完全全不加以掩饰的笑，弗雷德听着听着，也不由自主地缓缓勾起了嘴角。
“我说，你昨晚不会真一夜没睡吧。”突然想起的乔治。
“……”真的一夜没睡的某人。
“说真的，兄弟，你怕是个傻子。”
“时间到——”
伴随着魔法史考试的落幕，包括汤姆他们的高年级的期末考试都结束了，二年级学生考了一部分，而从明天早上开始就是一年级新生迎来他们的第一次期末考试了。
学生们三三两两地相携出了考场，涌出走廊，一边高声谈笑，一边朝各自的宿舍走，为即将到来的长假兴奋着。而还没考完的低年级学弟学妹们又不得不为自己剩下的科目最后地努一把力；于是整个霍格沃兹就笼罩在这一种紧张与轻松交织的奇怪氛围中。
作为一个学年与假期的衔接，全校学生平常有序的节奏基本上都被打破了，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进入了一种兴奋的状态。但一切又都在乱而有序地进行着，每个人似乎都在为考试，为归途而忙碌着。这种时候谁还能顾及到别人呢？即使是在学院里面小有名气的那个温和的就像个斯莱特林的格莱芬多。
除了他的挚友们。
简简直可以说是汤姆的朋友里面最后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的人，当然，你不能把这怪罪于她，要知道，她一直在布兰登学长那里为期末考做着最后一轮冲刺——就像她一直以来做的那样，并且仅仅只有期末。
如果说简有哪一点最为“斯莱特林”的话，随便扯一个标准的，最普通的斯莱特林，他或者她一定会脸上带着一点掺杂着不甘心与嫉妒的不屑告诉你：天赋。这是不可否认的。梅林在上，怎么能有这么一个对任何事物都有过人天赋的人？当然，这并不代表完美，她甚至不给人以类似于汤姆那样的完美的气息。这都将归结于她最大的缺点——不会努力。
缺乏坚强的意志，难以抵抗几乎与生俱来的怠惰，即使有时会受自尊与羞耻的双重驱使，也难以使她改变散漫的三分热度的天性。
所以只有期末，简并不是不看重，你得知道，她只是本来如此，就像她复杂的性格，喜人的开朗，对朋友的不少于任何一个最忠诚的挚友的热情以及隐晦的几乎使人无法察觉也探察不出的深度一样，她本来如此。
所以如果可以再早一些知道——至少在汤姆胡思乱想自我怀疑初露端倪之时，她毫无疑问会做出所有能够施行的并且行之有效的措施来帮助自己这个仿佛梅林听见她的愿望而赐给她的挚友。毫无疑问，如果真能这样，汤姆绝不至于陷入如此境地，然而如今已经晚了。
完完全全晚了。
把事情的经过弄清楚仅仅花了简二十分钟都不到的时间，她几乎是毫不费力地就明白了一切经过，虽然很多细节她并不清楚，也并不太明晰汤姆到底如何想的，但她知道为什么——是因为她那个梦境，她当然也猜得到汤姆的目的。
所以，当她反应过来汤姆为何出去时那么行色匆匆时，她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二十分钟，她几乎敢肯定汤姆现在已然身处斯莱特林院长办公室，闻着魔药的气息面对着她亲爱的院长，站着——她的院长不可能让他在自己站着的时候坐下。
而她，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冲进去阻止他们的谈话。
“梅林——”简抿嘴，近乎崩溃地坐倒在斯莱特林地窖的一张休息椅上——那之后他们被平斯夫人赶了出来，各自回了寝室。
不要问为什么这个时候他们都还不一起商量对策，事实上，你得知道，简是个斯莱特林。
骄傲的，斯莱特林。
她并没有对双子骄傲或者瞧不起的意思，只不过这种事，梅林啊，难道他们各自分开和在一起发愁会改变些什么？斯莱特林独有的特质让她选择一个人思考。
她需要冷静。
从这个学期的第一天开始就是这样，她需要冷静，判断力不需要鲁莽和一时的热血这种东西。而她，从一开始就乱了。从那件事开始。
她就不该就那么轻易地就答应赫敏的请求的，尽管她同样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斯莱特林从不做没有回报的交易，但事实上，她后悔了，她已经开始后悔了。
现在等她真正冷静下来，才猛然发现自己有多么鲁莽，她以为自己做的一直是正确的选择，她以为她能信任邓布利多，因为他们同样爱着汤姆不是吗？可她错了，她以为他会没事的，只要......
这全是她的错，全是她的错，她怎么会这么愚蠢？简直愚蠢至极。她不该那样自以为是的，结果呢？结果.....她的自大所导致的结果……
这全是她的错。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隔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