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眼》苗疆丫头

2、第 2 章

　　（二）

　　人本来就不喜欢医院，寒冷的天更是让医院变得灰蒙蒙的，那白色的墙在惨白的天空下，仿若一具骷髅，没有血液，没有表情，乍看一眼，让人背脊渗出汗珠，甚而会给人阴森的感觉。轮子飞快地转动着，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推着病床往手术室赶……

　　医生的办公室里，成又华和已经怀孕一个多月的妻子杨蝶坐在主治谷大夫面前，像是等待着法官末日的审判。“孩子的情况很不乐观，问题主要出现在眼部，平时可能感觉不到，但是……”医生欲言又止。“嗯？”“可能保不住了……”
　　对于成又华和杨蝶来说，这个噩耗似乎还不是那么真实，亦或是他们无法相信刚刚听到的话。
　　突然门外传来小孩的哭声，三人惊愕，马上起身，打开没有掩上的门，心想应该不是他们想的那样，也许不是。
　　然而一切就像上天注定一样。房门打开，六岁的成相濡呆呆地站在门口，秀气的脸上因为刚才突入而来的晕厥而失去了血色，略微的惨白，没有什么表情，眼睛望着眼前的三个人，似乎在问这是不是真的，那个样子是出生以来从未出现过的，也可以说是绝望——对于一个敏感的7岁孩子而言。小小的身子，在长长的、空空的、高高的走廊里印下长长的瘦瘦的影子，影子的尽头，是正在哭泣的于子兰。谁也没有注意，这个小女孩一路跟着救援人员来到了医院，尽管她也只有五岁。
　　看着眼前的孩子，成又华和杨蝶却是讲不出一句话，眼泪一滴滴从杨蝶眼里流出来，落在青瓷砖上，清脆、空灵，似乎要穿透这厚厚的层墙，回到时光的尽头。成又华却是把眼泪往肚子里咽下。
　　匆忙间于子兰的父母也赶来了，发生的事情他们已经知道，两家六个人就这样站着……

　　“阿濡！快开开门，妈求你了……”杨蝶在房门口苦苦哀求，成又华在背后心酸又无奈地看着这一切。
　　成家是一栋老式苏式房屋，屋内铺了一层木质地板，与屋后的流水相映成趣。院里面晒着用宽大的簸箕装着成堆的葵花籽。
　　从得知病情后，成相濡就把自己锁在房里，厚厚的窗帘挡住了外面的光线，散乱的屋子里黑黑的，一个瘦小的身影坐在墙的角落里，周边堆着一些衣物，小小的他就这样将自己淹没在黑暗中。
　　窗外，严冬带着些许肃杀，小河中的流水部分已被冻住，不远处，有着一扇同样的窗户，于子兰呆呆地趴在窗台上望着远处的那扇紧闭着的窗户，不远处的身后，她的父母在担心地看着她。远处不时传来爆竹声，今天是大年三十。流水艰难地流向远方，悄悄带走了时间……

　　“又华阿蝶，你家小濡准备好了没。”不知不觉已是开学了，邻家大婶带着他们家胖子路过院子，关心地问道。这个孩子原来就是当时抢于子兰手链的那个孩子。等他们进到屋子，才看到无言的两夫妻，书包已经整理好了，放在旁边，没了小主人，显得格外落寞。
　　看到这番光景，大婶也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几天前，谷大夫碰到我的时候还问，小濡怎么没有按时过去检查……”
　　“子兰！”几人惊呼，小胖子也跟着转过来。
　　只见于子兰捧着一盆用刷牙的塑料杯子装的兰花站在门口。
　　于子兰走进来，“叔姨，春天来了，兰草会开花，相濡哥哥就会好起来了。”众人心里一暖，望向那紧闭着的房门。
　　“谢谢你，子兰！”杨蝶接过女孩手里的花，“我会种在家里，等着他好起来。”眼里酸酸的。
　　“子兰，对不起，我……”
　　“哼！”女孩怒道，“你不要给我讲话，要不是你相濡哥也不会变成这样！”
　　“子兰！”
　　“……”几个大人知是小孩之间的童言无忌，也没放在心上。

　　（三）

　　春故去，秋又来。渠边柳条凋落尽，秋色满是老梧桐。落红之下，竟是旷野无边。静静地，这小城就沐浴在这夕阳中。那阳光却是穿透时空，空落人间，给这天地披上了佛光色，仿若一声阿弥陀佛，一切归于风轻云淡。那若隐若现的炊烟，在这宁静中漫开着小小的幸福。
　　成家院子里搭满了竹篾簸箕，铺了一院的葵花，虽已离开枝头，仍旧向着日光的方向。屋里，灶台上架着一口锅，灶火已经烧了一段时间了，沸腾的水不时地溢出锅外。邻家胖大嫂端着盆子不停地进进出出，换了一盆水又换一盆。
　　堂屋内，成又华焦急地来回走动，不时挡住大嫂的去路，被大嫂埋怨道：“又华，不要在这里挡路。”
　　“我不放心，毕竟不是医院呐。”焦急道。
　　“你着急也没用啊，就放心吧，阿蝶又不是第一次了，等着再当爹吧，啊！”说完便转身进房内了。
　　屋内传来杨蝶撕心裂肺的呼喊声……

　　“哇哇哇！”婴孩第一次来到这世界上，纯净的哭声在空中飘荡。飘进了楼上那阴暗的角落。
　　众人在堂屋里逗弄着新生儿，满是欢喜。
　　“又华，真是恭喜你，又添了个儿子。”接生的女大夫收拾好从房内出来。
　　“谢谢，劳烦了。”
　　“对了，又华，孩子的名字取好了没有？”大婶问道。
　　“是，在生阿濡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叫以沫。”成又华看着楼上的那扇门。
　　……

　　几天后的黄昏，阴暗的房内，正埋首画着什么的人一惊，停下了笔，楼底下传来婴孩的哭声，许久都没有停止，就这么听着。
　　“吱呀”，开门声在这空阔的屋内显得各位刺耳，犹豫了，终究是踏出了那一步。身后，满屋子的纸上竟是歪歪扭扭的音符。
　　慢慢下楼，循着那哭声慢慢靠近。
　　摇篮里，小以沫正哭得伤心。成相濡看呆了，原来人刚出生的时候是这个样子，忍不住伸手去摸摸他。许是兄弟天性，他这一触碰，婴孩竟慢慢停止了哭泣。
　　“说了不让你出去，还是不听，我去就可以了。”成又华担心地责怪道。夫妻两拿着一堆布料和小孩的衣服进来。
　　“几步路而已，在家躺了这么多天，孩子又睡着了，阿濡的校服破了得赶紧补好，以沫也要衣服穿……”
　　杨蝶刚想进房，被丈夫一把拉住，顺着他惊讶地眼神望去，转而满是惊喜。
　　只见小以沫不停地抓着他哥哥的手，“咯咯”地笑着，那样天真烂漫。在弟弟的感染下，哥哥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窗边，是盛开着的葵花，夕阳下，更加耀眼，温暖了这略暗的屋子，留下了最动人的剪影。
　　夫妻两的眼里早已是泪水……

　　从上海南下的高铁上，俊美无比的男人盯着窗外发呆，此时已入秋，放眼望去，已是片片金黄。
　　手机短信响起，是胖丫。“你小子不够意思，回来了也不说一声，还得胖哥我来找你！什么时候到？”
　　男人拿起手机看着，笑了，笑得很温暖。
　　这时，他从衣领处拿出一个项链似的东西，慢慢解下来，放在掌心端详着，动作非常轻柔，看得出极其珍视。原来是一枚极其珍贵的琥珀，里面镶着一朵向日葵，极其娇艳仿若真的盛开。
　　“我回来了，你，还好吗？你曾告诉我这是希望，所以从未离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