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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保家(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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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闲很少在夜晚观察自己所在的小区,他也习惯了在自己的观望台上透过天文望远镜观察如群沙铺砾般的星空。
当夜色完全笼罩了万家灯火,皎皎朗月氤氲,渺渺繁星窈窕,一切被月光铺陈,朦胧而不真切,蛙鸣应和蚂蚱此起彼伏地低唱着,他和漳槐站在楼前,突然对这幢楼无比的陌生。
“不上去吗?”漳槐似是看出了他的郁郁,开口问道。
谭闲摇了摇头,寻了个长椅坐下,看着无边的夜幕:“不上去了,等会儿万一有什么事,还是得下来。”
漳槐坐在他身边,隐隐觉得谭闲似乎和刚见面的时候不太一样了,更成熟稳重,更沉默寡言,也更理智冷静,他越来越像一个成年人的样子。
谭闲靠在椅背上,突然扭过头来:“槐哥,我好像从来没听你提起过你的过往。”
漳槐凝眸看向他,黝黑的眼睛里似乎盛满了漫天的星光,在月光下熠熠生辉:“急景流年,华不再扬,不过韶华匆匆,如蜉蝣入海不足齿数。”
“人活在这世上,不要把世界观放那么大。”谭闲转头盯着闪烁的星空,“即便你通读了上下五千年,你要活的仍旧是那短短一百年。”谭闲忽然想到自己和漳槐似乎都不止百年的寿命,轻声笑了出来,“好吧,我的意思是,人生苦短,只争朝夕。”
漳槐眼里的星辰似乎更明亮了,温柔地如同天上濯濯的银河:“你的意思是,让我尽快追求你吗?”
谭闲被漳槐时不时的糖衣炮弹再次击中,真想不明白他怎么能把话题拉到这个层面:“你别岔开话题啊。”
“如果你想知道,我尽可能多的告诉你。”漳槐抚了抚谭闲炸毛的脑袋,“有些事,我还没办法说出来,但是迟早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谭闲被漳槐的摸头杀吃的死死的。
忽然,夜色里一个黑影极速逼近谭闲,气势汹汹地撞进谭闲的怀里。
谭闲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只燕子:“怎么了?”
燕子呼扇着翅膀,叽叽喳喳地说着,谭闲神色微动:“果然来了。”
说着和漳槐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
陈家今晚果然还是出事了。
陈锋不知道家里最近撞了什么邪,不是滴水声就是咳嗽声,今晚甚至听见了卫生间里传出了一瘸一拐的脚步声!
那个脚步声慢悠悠的,脚好像抬不起来,脚跟和地面发出沙沙的摩擦声,伴随着像拐杖敲击地面的咄咄声,在卫生间里一圈一圈的徘徊。
陈大妈拉着儿子的手,哆哆嗦嗦地喊:“今早那个警 察不是给你名片了吗!打电话啊!快打电话!”
陈锋点点头,手忙脚乱地翻书桌里的抽屉,最后在一条裤子里找到了皱巴巴的名片:“喂,特殊案件调查组吗?”
“这里是特殊案件调查组,见鬼请按1,遇妖请按2,逢魔请按3,说不清楚请按0。”电话那头语音提示在陈锋脑袋里隆隆作响。
卧槽,所以今早的警察真的是来捉鬼的吗!
陈锋颤抖着手按了一个0,在愈来愈近的脚步声中拼命咒骂。
该死的,明知道他家里有鬼,为什么今天早上不帮他们除掉!肯定是想给那个谭闲出头,蓄意报复!
“喂,你好。特殊案件调查组,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软软的女声。
陈锋咽了口唾沫:“天胜小区9幢13层1302,我家进脏东西了,今早你们的人还来过,快来救我!”最后一句陈锋几乎是吼出来的。
“稍安勿躁先生,我们会派专员赶往现场,请稍等几分钟,确保自身安全。”肖婉撸着电话线,心念一动将外勤单冲值班的三人组丢过去。
外勤单晃悠悠地飘进了医务室。
道士和鬼差停下手里的金丹研究,和尚也将视线移出电脑屏幕。
鬼差接过肖婉传过来的外勤单,乐开了花:“又出外勤诶!天胜小区我知道,附近的小龙虾店很棒!”
说着拉着和尚和道士就风风火火地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与三人组的跃跃欲试不同,陈锋在家里可谓是度秒如年。他像一只热锅里的螃蟹,即便有锋利的爪牙也只能焦急地踱着步,等待一线曙光。
“儿子,儿子,怎么办!”陈大妈被陈锋的来回踱步晃得头晕,一把搂住了陈锋的大腿。
陈锋被陈大妈的突然袭击吓了一跳,浑身抖了抖,惊魂未定地说:“能怎么办!谁让你去招惹那个柴大爷!”
“都是那个老不死的错!谁让他把咱们家好端端晒的被子踢翻了!我就说了他几句,谁知道他那么没用。”陈大妈为自己辩解道。
这时,只得听着卫生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脚步声和咳嗽渐渐走近客厅,陈大妈抓紧了陈锋的手,陈锋咽了咽唾沫,朝卫生间的方向望去。
卫生间的走廊没有开灯,黑黢黢的像一个黑洞,不知道什么东西、会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方式登场。
咄咄声越来越近,陈锋有点腿软。
“你们胆子那么大,怕什么?”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客厅里响起。
“谁!”陈锋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被陈大妈紧紧攥住了双手,怎么也逃不脱。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声音咳嗽了两声,头上的灯也跟着闪烁了起来。
“柴大爷,你要什么我我都可以答应你,千万别杀我!”陈锋想把手从陈大妈手里拔出来,却怎么也拔不出来,急的一脑门子汗。
“儿子,别跑啊!别丢下我!”陈大妈忽然变了语调,阴阳怪气地叫喊着,两只手狠狠地掐住了陈锋的手腕,面部也逐渐诡异地笑起来。
陈锋一看大惊失色,知道陈大妈肯定是被什么附体了,顾不得面前这位还占着自己母亲的肉身,开始踢踹起来:“你快放开我!”
“儿子,你踢的我好疼啊!”陈大妈即使被踹还是死死箍住陈锋的双手,嘴里却叫唤起来。
“救命啊!救命!”陈锋万念俱灰,只能拼命叫喊着,希望警察可以快点来。
这时,大门轰然倒在地上,楼道的灯瞬间照进了客厅,门口的身影背着光站着,他伸手抽出一条长鞭,瞬间勒住了陈大妈的脖子,将陈大妈甩在地上。
他走进客厅,身后探出了谭闲的脑袋。
陈大妈扭过头,张牙舞爪地朝门口扑去,漳槐又是一鞭,将陈大妈甩在了电视机墙上,电视机摇摇欲坠,砸在倒在地上的陈大妈身上。
陈大妈吐了一口血,一个黑影迅速从她身体里脱离出去,飞速窜出了窗户,消失在天际。
“妈!妈!”陈锋呆若木鸡地看完全程,到最后幡然清醒,扑到陈大妈身边用力摇晃,“妈!醒醒!”他一边说着,一边流下泪来,手颤抖着探陈大妈的鼻息,一点呼吸都没感觉到。
陈大妈昏死在陈锋怀里,任凭他哭天抢地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陈锋又惊又怒,转头对漳槐和谭闲大骂道:“都是你!下手这么狠,我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谭闲怎知自己好心被当做驴肝肺,义愤填膺道:“你这人讲不讲理,明明我们救了你诶!”
陈锋抹了把脸上的泪,指着客厅的摄像头道:“你最好期盼我妈快点醒来,不然我就把你们会妖法的事情传到网上,看你们怎么办!”
谭闲无语凝噎,无奈地抓了抓脑袋,苦笑着向漳槐求救。
漳槐抚了抚谭闲的背,冷冷地:“走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陈锋家。
谭闲冲着陈锋耸了耸肩:“你好自为之。”跟上漳槐的步伐,踏着月色下了楼。
刚到楼下,谭闲的手机响了起来,沈沉渊每次都能挑好时候打电话:“辛苦你们了,我已经派人去追查操控者了。”
“哦。那我们回去了。”谭闲挂了电话,看着漳槐,“要不我们回店里吧,这里有点闷。”
皎月郎朗,星空璀璨,却抹不去心中的千头万绪。
柴扉在卧室里哇的吐出一口血,明晃晃地泼在地板上。
房门被敲响,传来母亲疲惫的问候:“扉扉,你怎么了?”
柴扉抽了两张纸巾,把地上的血擦干净,匆匆擦了擦嘴,连声道:“没事,妈!我刚才看见一只蟑螂!吓了一跳。”
门外母亲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柴扉长长舒了一口气,把纸巾丢进垃圾桶,收拾好地板,坐在床上望着书桌上爷爷的照片,久久地发呆。
家里突然遭此大难,爸妈都为爷爷的丧事操持奔波,不能让他们再担心牵挂了。
有些事,她亲自来就可以了。
这次陈锋家显然是请了高人帮忙,不然她也不会如此轻而易举地受伤。
只怕以后想再对陈锋家那对母子动手,要费一些心思了。
但是爷爷的仇,不能不报!
柴扉攥紧了拳头,不自觉指甲掐进了肉里,沁出点点血色。
“小姑娘,你入障了。”
窗户大开,一个和尚蹲在窗台上,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