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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我不是真正的快乐(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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漳茂茂,吴山路的一只霸王花。
虽然它几乎不出门溜达,赫赫威名却比漳槐还要响亮。
原因无他,就是人家长得好。
作为一只布偶猫,茂茂拥有如夜礼服假面的面罩和如绿洲中一汪泉水般蓝盈盈的眼睛,蓬松柔软的毛发下是舒展的身姿和优雅的体态。
它每天慵懒地躺在落地窗前的柜台上,迎着清晨的阳光,送走落日的晚霞,看着窗外或来来往往、或停留驻足的人群,双眸一眯就是万种风情。
怪不得会受到吴山路大大小小居民和店家的喜爱。
谭闲一边寻找,一边看着赶来伸出援助之手的街坊邻里,心里暗自猜测。
如果漳茂茂有围脖号,没准粉丝比大槐树还多。
谭闲扭头看着在一旁一口一口偷吃完他打包的牛排的刘流,真想给他的后脑勺狠狠呼一巴掌。
“哎哟!”看来是有人帮他这么干了,“干嘛!”
漳槐把茂茂的猫窝递过去:“闻一下。”
刘流要不是人形,估计浑身的毛都炸开了:“我是天狗!你真把高贵的我当狗用吗!”
漳槐冷着眼把猫窝又向前递了递:“闻。”
刘流不甘心地直嚷:“那只破猫有什么好的!还老是欺负我!”
漳槐垮下脸把猫窝放他眼前:“……”
闻就闻。
刘流凑过去闻了闻猫窝,又向空气中嗅了嗅,指了个方向:“喏,往那跑了。”
谭闲闻言,赶忙吹了声口哨,天空中扑棱棱飞来两只麻雀,谭闲对麻雀说到:“麻烦两位帮忙,往那个方向找茂茂。”
麻雀拍着翅膀飞走了,谭闲也紧紧跟了上去。
刘流见状,凑到漳槐身边,挤眉弄眼:“教的不错啊,有没有兴趣开个班?”
“……”漳槐看了他一眼,追着谭闲的脚步走了。
“我是认真的!要是你开班肯定比卖那些破铜烂瓦赚的多!”
漳槐也不搭理他,忽然一声尖锐的猫叫响彻黑暗的夜空。
在小巷里穿梭的谭闲暗道一句糟糕,疾步循着猫叫声跑了过去,就见两个穿着斯文的男孩子,手里提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是耷拉着脑袋的茂茂,绳子紧紧捆着茂茂的脖子,两个男孩还嘻嘻哈哈地笑着,手里举着手机拍视频。
血瞬间冲上了谭闲的脑袋,正要冲上去,却见身边闪过一双血红的眼睛,一个黑影如饿虎扑狼般窜了出去。
“刘流!”谭闲大叫一声。
刘流显然已经失去理智,巨大的原形身上厚厚地笼罩着一层黑雾,模糊了他的五官。它恶狠狠地咬住一个人的大腿,一扭脖子就把人甩飞出去,另一个男孩,大叫着要逃跑,却被刘流扑倒,压制的不能动弹,男孩抬头看着刘流狰狞的獠牙,登时昏了过去。
躺在地上的男孩赶紧抄起一块砖头,砸向身上煞气纵横的刘流。
“咔嚓”砖头砸在刘流头上应声碎裂,随之而来的是刘流扭过头来看着他的猩红的眼睛。
谭闲赶紧把茂茂抱起来,手忙脚乱地拆掉它脖子上的绳子,感受到茂茂微弱的心跳,赶紧呼唤漳槐:“槐哥!快来!”
刘流闻声看向谭闲,双瞳死死地盯住了他,一步一步走向谭闲,似乎下一秒就会扑上来咬断他的脖子。
谭闲觉得情况不妙,慌忙布了一个结界,等待漳槐救援。
但他严重低估了天狗的力量,结界被刘流轻轻一撩就如同肥皂泡一样破了。
这傻狗本事这么大的吗!谭闲在脑中怒吼着。
谭闲背后伸展出翅膀就要腾空,刘流吐出蛟龙筋,把谭闲五花大绑地捆在了地上。
吾命休矣!
这时,夜色中突然甩出一条长鞭,闪电一般划破黑暗,把刘流抽晕了过去。
“槐哥!”逃出生天的谭闲惊喜地回头。
“我教你的法术你都练到狗肚子里去了吗!”没有意想中的安慰,只有漳槐劈头盖脸的斥责。
“槐哥,我……”迟钝如谭闲也知道自己这次的反应太过糟糕,就他刚才的表现,遇上强敌只会拖后腿。
“哟,老槐,我说谁闹出这么大动静,原来是你。”远远地,几个人影站在路灯下,高矮错落,威势赫赫,领头的斜斜地站着,半张脸隐没在黑暗里。
但从那痞里痞气的腔调就听得出,为首的正是沈沉渊。
漳槐冲沈沉渊点点头,伸出右手,蛟龙筋顺从地解开谭闲回归到他的手掌中,下一秒就消失不见。随即蹲下身,将左手附在茂茂身上,原本气息微弱的布偶猫不消多时就恢复了强健有力的心跳。
谭闲开心极了,抱着茂茂对着漳槐傻笑。
忽然他才意识到自己还坐在地上,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尴尬地跟沈沉渊打了声招呼:“沈队。”
“走吧,有事跟我去特案组说。”
谭闲抱着茂茂,漳槐提着刘流的后脖领子,跟着沈沉渊大摇大摆地三进宫。
这是谭闲第二次见到夜晚的特案组,依旧人来人往,沸反盈天。
沈沉渊一陷进沙发里就似乎没了骨头,点了点旁边的座位示意他俩坐下:“坐吧,幸亏今天肖婉觉察到你们那边妖力冲天,一般轮值的搞不定,让我一起出外勤,不然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问题是你也没帮什么忙……
哦,对了,“那两个人怎么样了?”谭闲关切地问。
“在后面躺着呢。”沈沉渊努了努嘴,示意在后面的医疗室,“鬼差在里面治疗呢。”
“……为什么是鬼差?”这俩没被咬死,最后是被鬼差吓死的是吗!
沈沉渊一挑眉毛,示意肖婉把笔录拿来,随口说道:“要是不小心死了,鬼差分分钟就把他的魂魄打回肉身重新活过来,多好。”
听着好像很残忍的样子。
“所以最近鬼差的名额都很抢手,听说下面有不少医生排着队等一个名额。”肖婉拿着笔录走过谭闲身边,悄悄和谭闲咬耳朵。
谭闲突然对医生这个职业肃然起敬。能把救死扶伤的事业在死后继续,的确令人敬佩。
“废话不多说,咱们聊聊这只傻狗是怎么回事。”沈沉渊敲了敲桌子,让肖婉做笔录。
漳槐正要说话,身边昏迷的刘流剧烈抖动起来,煞气逐渐包裹住伤痕累累的身躯。
刘流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他是凶名煊赫的天狗,奸诈狡猾,诡计多端,人人避之不及。
直到有一天,帝俊在他面前消散得无影无踪,接着又传来各方圣人陨落的消息。他心知自己迟早在劫难逃,慌不择路被饿极了的穷奇追赶至援翼山,重伤后藏在一棵大槐树的树洞中才逃过一劫。
待他从树洞中出来,槐树告诉他,穷奇已经被天道抹杀了。不止穷奇,洪荒时代各路大神俱已烟消云散,真正地成为了传说。
而岁月已经过了上千年,他才从重伤中苏醒过来。
他望着大槐树,看着他遮天蔽日的树荫,问:“你怎么打得过穷奇呢?你明明是一颗树。”
槐树静静地站在那儿,似乎千百年亘古不变:“我本是援翼山一棵开了灵智的槐树,可以用先天术法阻挡外界的探查,你那日钻进树洞中,同样被术法所庇护罢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脑子不太好用,思考了很久也没把这件事想通,槐树说道:“你虽未死,天道却夺去了你的部分慧根,你只消好生修炼,待到机缘慧根自会重生。”
他点点头,用一双懵懂的眼睛重新认识世界,冬寒夏暑,春种秋收,岁月更迭如滔滔江水,人来去往似浩渺繁星。
槐树却依然是一棵槐树,沉默地站在那里,树下一幕幕的恩怨情仇、是是非非都与他毫无关系。他再也没有听到槐树说话。
那天,槐树被迁走了。他不能理解一个树妖怎么还会被人类连根拔走。
他偷偷躲进了山里,风餐露宿,苦心修炼,却迟迟长不全慧根。
岁月不知过了几何,他突然听见山爆破的声音,一个怪模怪样的铁家伙上了山,把树一颗颗挖断。
他冲上去想要阻挡这个硬邦邦的大家伙。
“这有一头狼!”一个人类喊着。
“打死他!”一个锄头挥了过来。
他惊恐地向后退去,他不想伤害人类,人类是天道的宠儿,伤害他们注定要业障丛生。
人类把他包围了,他想奋力突破人群,却被一个江湖骗子拦了下来。
“这匹狼是山妖,霸占这片山林,只有除了它,你们才能继续开发。”骗子眼睛里的贪婪毫不掩饰,从袖口拿出了一张渔网,把他罩在里面。
村民的棍棒如同雨点般落下,他虽然有点疼却伤不到半点皮毛,骗子狞笑着将网收紧,缩成一个项圈,把他吊在半空中:“服从我,或者去死。”
项圈突然炸出一圈火光,火光下是闪闪的刺,刺尖锐地扎进他的喉咙,他感觉到喉头的甜腻、满嘴的血腥和绝望的窒息。
“服从我,或者去死。”骗子又重复了一遍。
“不……”他说道。
“哈哈,居然让我遇到一个通晓人言的狼妖,天助我也!我最后说一次,服从我,或者去死!”项圈越来越急,戳破了声带,刺破了喉管,血顺着皮毛蜿蜒而下,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他恨,他恨,他恨!
鱼虫飞鸟,芸芸众生,人族暴虐,坑生煞伏,既为天定,万物何辜!
血红的眼里充斥着无比的仇恨,煞气萦绕周身几乎凝成了实质,他的视野是混乱的,癫狂的,血腥的,只有杀戮的快感让他头皮发麻。
“够了。”朦胧中走过来一个人影,他眯着眼睛看,却怎么也瞧不真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