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虎》彼荼

6、碰壁

　　一般来说，不管是什么案子，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就是确认死者的身份，只有这样才能进一步排查死者的社会关系、生前行踪等，进而一步步揪出凶手。
　　但沈隽他们就是在这一点上碰了壁。
　　因为时间过久没办法判断出具体的死亡时间，只能推测是两个月前左右，这是个很笼统的范围，往前十天往后十天都在左右的范围内，但这一差就是二十天，对于排查工作来说是个重担。
　　抛尸地点在泠河上游，属于荒郊野岭地带，前些年环境好的时候泠河风景区还有人管理，但近两年山体滑坡事故频发，没人去了也没人管了，一到了避暑的时候全往西山上边跑，以至于风景区杂草疯长，破败不堪。风景区再往下几公里是老工业区，一部分污染超标的前两年全被关了，现在也属于荒废状态，按照地点来说，确实都是抛尸的好地方。
　　但问题在于这些地方占地面积大，需要的警力多，又没有监控，给调查工作带来了不少麻烦。分派出去的警力还在大面积搜寻，如同在海里撒网捞一枚针。这两天雨水并未有减少的趋势，泠河水猛湍急，为了搜寻人员的安全也只能暂缓下来。
　　最重要的是，本应该有人报警，但却没有。
　　那尸体上的一颗头颅，像是虚无飘渺的东西，怎么也找不到。
　　“今年丰城是得罪龙王了吧，这雨怎么没完没了的？”杨升收起伞走进来，水滴顺着伞面一直流下来，最后滴在地上，留下一个浅浅的水痕，“罗南，要不咱俩下班去龙王庙拜拜，求他老人家收手吧，我一个星期前晾的衣服都快发霉了还没干。”
　　罗南正坐在电脑前认真敲着键盘，扶了扶眼镜，“没空，正忙着呢，沈队交给的任务没完成，能不能下班还说不准呢！”
　　“排查失踪人口？”杨升问，“不是没符合条件的吗？”
　　罗南向他解释，“上次沈队只让我排查了近期丰城的失踪人口，但泠河再往上是D市和H市，开车到丰城不过两个小时的时间，沈队说不排除外地作案然后在丰城抛尸的可能。”
　　杨升点点头，把湿了的警服外套抖了抖，“唉，看来不是丰城得罪龙王了，是我们一队得罪龙王了，下个雨还能冲上来一具尸体！”
　　两人正说着话，宋千跑上来了，一进门和杨升同样的动作，收伞，抖外套，多加了一个整理头发，抱怨道，“这雨也太大了吧，我早上吹了半个小时的发型，一出门全乱了。”
　　罗南不理解为什么她吹个头发要那么久，“半个小时？那宋千姐你今天还来这么早。”
　　平时宋千是踩着点打卡的。
　　他这一提，宋千更气了。刚开始来刑侦大队的时候，她每天早上还会起得早早的，画个美美的妆，整整头发，就算花钱打车过来也要把这些事做完。但坚持了一个月后，宋千就发现他们刑侦一队的男人完全！没有！审美能力！
　　尤其是队长沈隽。
　　宋千永远会记得那天他对自己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多么大的伤害。她涂了拜托朋友从国外重金代购回来的口红，一进门就被沈隽说：你这是刚去哪吃了个小孩？
　　然后沈队、杨升还有当时队里的另外两个男性就围着她研究起了“宋千到底是去哪吃了小孩”这个问题，更过分的是，他们甚至讨论起来了小孩的年龄和血型。
　　“这么红，o型血没错了。”
　　“不对不对，红中还带了点深色，这个孩子可能血脂偏高。”拜托，那可是时下最流行的铁锈色。
　　“小孩一般不会血脂偏高，应该是有遗传疾病！”
　　“我觉得像B型血，我就是B型血，上次抽血感觉和这个颜色差不多。”
　　“......”
　　宋千生无可恋，从此以后再也不花大心思在化妆上，一心只想工作。
　　但作为一个新时代的精致女性，她绝对容忍不了自己像菜市场里的大妈一样如此邋遢，所以还是在第二天化了淡妆。
　　结果，又碰上了沈隽这个大直男。
　　“这样多好啊，清清爽爽的，什么也没有。”
　　杨升也来凑热闹，“就是啊宋千，看你这眉毛长得挺好，干嘛要画呀？”
　　拜托，这不是长的！而且，我明明化了淡妆的！
　　宋千再次生无可恋，这淡淡的口红，浅浅的眉毛，你们是看不到吗？！
　　回忆不堪回首。
　　宋千收回自己的委屈，控诉整个刑侦一队，“你们真的是太不会怜香惜玉了，我就算不是香不是玉，至少是个女的吧！好歹还是个警花呢，虽然说队里也就一个女的，但物以稀为贵啊！就昨天，沈队进门二话不说扣了我两百的奖金，我这个月工资都扣没了，哪还敢迟到啊！”
　　她刚控诉完，就听到背后传来了脚步声。不会这么巧吧？控诉领导正好被领导听见了。
　　不过来的人不是沈隽，是乔薄然。他手里没有伞，身上却没有湿，跟大家问了声好就乖乖坐在了座位上。
　　乔薄然性格孤僻，实在不擅长和人交流。
　　全身几乎湿透的杨升来向他讨教经验，“小乔，这么大的雨你是怎么做到的，身上连个雨点都没有，这不科学啊！”
　　乔薄然不知道他们刚才在聊什么，只回答杨升的问题，“我来的时候还没下雨，刚才去了个洗手间。”
　　“我说呢。”杨升悻悻地回到自己办公桌前。
　　趁还没到上班时间，几人又闲聊了两句。宋千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有化妆，把目光引到了新人身上，问乔薄然，“小乔乔，你看我有化妆吗？”
　　办公室里的气氛马上诡异了下来。
　　三双六只眼睛盯向宋千。
　　乔薄然不知道她问这个做什么，不过还是如实回答道，“有。”
　　他补充，“打了底妆，涂了口红，一点点眼影，眉毛应该是也是化的。”
　　宋千的眼睛都亮起来了，跟看珍稀动物似的看着乔薄然，这个办公室里终于有一个不那么直男的队友了，“还有吗还有吗？”
　　乔薄然摇头，想了一会儿，他以为这是跟案子有关的，所以异常认真，“口红应该是YELAO新出的秋叶红。”
　　一屋子人目瞪口呆地看向他。
　　乔薄然不明所以，愣着问，“是不是有什么新发现？”
　　众人摇头，心想，你简直就是我们的新发现！
　　气氛正是凝固的时候，沈隽来了，看着面面相觑的队员同样一头雾水，“怎么了这是？有新发现？”